朝暮日記 楓樹下的關雎
只有歸人，沒有過客
《楓樹下的關雎》
文│為霜
排版｜林漪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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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關失戀已經一個月了，小店外依舊人來人往，只是店內突然空了一半，看起來比以往冷清太多。「還好是個生意不怎麼好的蛋糕店，不然我會忙死的。」她望向窗外的天空，安慰著自己。
蛋糕店名叫「關雎」。「關雎」在這條糕點街上能拿得出的競爭力就只有那些古風古韻的蛋糕名字和門前的大楓樹了吧。好在現在的年輕人愛面子的居多，不管看不看得懂，雲里霧裡就對了，總能騙到小朋友的吧。誰還會像我一樣真的在意這些名字呢？
大概是秋意太濃，落葉在門前平鋪了厚厚的一層，關關索性搬來一把凳子，坐在門口對著秋風洗過的楓樹發獃。
心事太多，會聽不到旅人踏葉而來的聲音。等到關關注意到這個背著吉他的外國男人時，他已經打量「關雎」很久了。關關連忙用勉強的英語請他進門，同時這個外國人用著蹩腳的漢語介紹自己，雙方都楞了一下，隨後不約而同地展顏，緊張與局促蕩然無存。
外國友人想要窮游中國，是那種到一個地方就再當地打工賺錢，一個月後再去下一個地方的窮游。這是他窮游計劃的起點，可怕的是，一周下來，他已經沒錢了，且還沒有找到打工的地方。於是他想問問關關這裡可不可以打工。
雖然這個外國友人看起來笨笨的，而且有點語言不通，但是他會彈吉他啊！小店的生意一旦有了吉他、外國人這兩塊金光閃閃的招牌，一定會火的。而且，一個人的店子，看起來冷清的像晴空下唯一的雲，自由卻孤獨。由於關關發家致富和不足為外人道的小小心思，河洲終於自薦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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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他與詩經碰撞的後果比想像中還要火爆，一周不到，客人便多了起來。看著又要彈吉他又要為客人介紹蛋糕，有時還要被拉去合照的他，關關打趣道：「你簡直比古時採摘荇菜的姑娘還要忙。」外國友人雖然聽不懂荇菜是什麼，但是被比喻成一個姑娘顯然是不能忍的。看著火冒三丈的他，關關笑的很陽光，並且要他多看《詩經》，不然出門不準說是在「關雎」打工的，他沒有理關關，嘟著嘴轉身抱住吉他，坐在門前彈起了Trace Bundy的Joy&Sorrow。
下午溫柔的陽光碟機散了秋日蕭瑟的風，「關雎」里難得的清凈。仍在門前彈吉他的外國友人側過頭看著店內默默擦玻璃、擺蛋糕的關關，突然問到：「你失戀多長時間了？」
很久以後關關想起這一天，記憶里是他身後模糊了的楓的葉，是他懷裡跳動的吉他弦，還有當時的陽光，是那麼熱，曬紅了她的臉。
關關被突如其來的問題問住了，往左右掃了兩眼，想找點什麼掩飾自己，最後只是對著手裡的蛋糕說：「你是在問我嗎？」惡狠狠的樣子彷彿是想把蛋糕一口吞掉。
他彈出一個漂亮的和旋，說：「我進店那天，你坐在門口看起來很傷心，傷心的像是要哭出來。」
「漢語學的不錯啊，比喻都會用了。」關關面無表情地想轉移話題，把手裡的蛋糕擺放到窗櫃。可是他並不想給她機會。
「還捨不得嗎？我可以幫你追回他。」外國友人揚了揚手裡的吉他，「我可以留久一點教你彈吉他，用來追男朋友最好了。」
關關終於抬起頭看向他，那一刻她自己也說不清是因為只想學吉他，還是想留住店裡的金字招牌，又或者，是真想再續前緣。
「好，我也不白學你的，我教你漢字吧。」
她教他的第一個漢字是「愁」。何處合成愁，離人心上秋。
他教她的曲子是canon。一個和弦自始至終追尋著另一個和弦，最終纏繞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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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裡的生意一如既往的火熱，只多了很多個充滿拙劣吉他聲的下午，有時關關彈累了，就靠在門上，看著車水馬龍，等他催她。自兩人互教以來，國家、地域和文化帶來地差異被迅速地發現，然後解決，關關也慢慢熟悉了他的存在。「他是不是也喜歡這樣的氛圍呢？」關關好奇地胡思亂想。
「在繁忙城市的秋日裡這樣虛度時光，也是很享受的。」關關得意地想著，只是遲遲沒有聽到動靜。她側過頭看向他，才發現他已經睡著，乾淨的臉上滿是笑容。
時光流逝就像楓葉落下一樣，得鋪滿了厚厚的一層你才能發現。關關已經很久沒有對著楓樹發獃了。她隨意地撥弄吉他弦，終於是把他吵醒，關關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得到他地揮手示意沒事之後，關關突然起了聊天的興緻，問他有沒有考慮過一個中國名字。顯然這個話題很受外國友人待見，可兩人興緻勃勃地聊了很久也還是沒個答案，他總是想起「武功，大師」之類的，讓關關倍感三觀受到打擊，而關關說的「華逸行，周遊方」等也被他吐槽根本看不懂，氣的關關好幾天沒教他漢字。
賭氣到後來，關關看著他委屈巴巴的樣子，沒由來地想起了前男友，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夢見了吧。關關突然變得意興闌珊，不知是隱約意料到了前男友真正的離開還是意識到外國友人的將要離開。關關重新開始了教學生涯，這回她不僅教漢字，還讓他背起了詩經。把外國友人折磨地苦不堪言。
一個多月後，吉他曲終於學成，當然按他的意思是「勉強能見人了」，於是關關在河洲離開前的上午約來了前男友。
前男友如約而至，帶著滿懷的風和關關相擁，這樣成熟的禮節和淡淡的距離感讓關關始終若有所失。一曲終了，前男友欣慰的說聽得出你現在過的很開心，還恭喜了關關店長當的不錯。倆人隨後的談話中，他注意到關關的手在弦上抬起又落下，幾度的欲言又止，最終關關也沒提複合。
離開前河洲問關關你還喜歡他嗎？關關沒有回答，只說：「不如你就叫「河洲」吧，這兩個字不難理解吧？」他欣然應允，轉身離開。
多年後他終於學到了「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後，再回到這裡，楓樹下已經換了店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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