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風險投資的秘密世界

政策制定者對風險投資家都在做什麼以及創新的真正含義還存在很多誤解。

如果你覺得說服風險投資為你的創業公司投資很困難，那麼請試一試說服他們與你分享公司的運營秘密。

這正是斯坦福商學院金融學教授Ilya Strebulaev在創立斯坦福風險投資計劃時所面臨的挑戰。該計劃正在逐步建立一個資料庫，旨在弄清楚風險投資公司都是如何運作的。

Strebulaev和他的合作研究人員已經從這些數據中挖掘出了兩篇備受矚目的論文。第一篇論文是研究「風險投資家如何做決策？」。根據對650多家風險投資公司的900名專業人士的調查結果，他們發現推動風險投資人做決策的最重要因素並不是產品的潛力，而是其背後團隊的質量。

第二篇引起人們關注的論文是關於有風險投資支持並且估值超過10億美元的初創公司 - 也就是所謂的「獨角獸」 。這篇論文研究「獨角獸」公司的風投估值與真實市場價值之間的差距。他們分析了1994年後成立的135隻「獨角獸」並得出結論，風險投資對每家公司的估值都高於其真實市場價值，有些甚至高估超過100％。

雖然收集此類研究的數據一直是一項挑戰，但Strebulaev表示，風險投資越來越願意幫助該項目，他和他的團隊希望儘快開展更多的開創性研究。 「這只是一個開始，」他說。

以下是我們最近與Strebulaev的一次談話，關於他已經了解的以及希望了解的有關風險投資領域的信息。

為什麼選擇研究風險投資公司？

風險投資領域很有意思，因為事實上它的可用資金規模非常小。一個大型的養老基金或主權基金就比整個風險投資行業的資金總額都要大，但其對全球經濟發展的相對影響卻是巨大的。

雖然它是如此小的一個行業，但在過去四十年中，在美國公開上市的1300多家公司中，就有40％由風險資本投資，82%的公司研發支出由風險投資提供。根據市值計算最大的10家公司中，就有8家在開始時由風險投資基金支持。

然而，我們目前卻對風險投資公司如何做決策或是基金的經營狀況等方面都了解甚少。什麼樣的合同最能夠激勵創業者？為這些初出茅廬的公司增加價值的最佳方法是什麼？很多問題我們都還沒有答案。

是不是因為風險投資公司一般都比較隱秘？

是的，有很多秘密，但這是私營企業的普遍問題，而不僅僅是風險投資。 他們不需要像上市公司一樣向公眾提供許多文件，因此會造成數據不足的問題。

這個計劃是如何開始的？

這個計劃大概開始於三四年前。當時我在教授一門風險投資課程，結果非常受歡迎，所以做了很多關於風險投資的研究。我在與斯坦福商學院那時的院長Garth Saloner談過之後，與他一起創建了這個斯坦福風險投資計劃。我們聯繫了美國國家風險投資協會，一些校友和風險投資行業的其他人，得到了很多支持，漸漸開始積累數據。

什麼樣的數據？

我們擁有的最重要的數據集之一，就是數千份風險投資公司和他們所投資的公司之間的合同。這些合同闡述了股東之間的各種關係。其中一些是每個公司在設立時必須公開提交的公司章程，但其他大多數都是很難得到的東西。其實，得到合同之後，我們的工作才真正開始，因為它們都很難閱讀。每個合同可能都有數百個數據，以前從未以統一的方式收集過。

你已經收集了多少數據？

數據總量應該已經達到數萬，但到目前為止，我們只分析完了不到1,000份合同。我們必須與許多律師、數據分析師以及數十位助理一起閱讀研究，才能建立起一個全面完整的數據結構。

很難找到相同類型的數據進行比較吧？

是的，非常非常困難。因為沒有標準化的法律語言，每一份合同都是雙方之間進行大量談判和討價還價的結果。你會發現很多東西都只是那一份合同所特有的。但是，一旦你能夠通過各種數據集合把各個合同聯繫起來，它就開始變得有趣了。比如說，我們能夠通過它來確定風險資本支持的現有公司的價值。

「

毫無疑問，這個行業已經對世界經濟和人類發展產生了巨大的，還未被充分認識的影響。

-Ilya Strebulaev

這就是那個關於「獨角獸」的研究?

是的，它由兩部分組成。第一部分是我們專門為研究私營公司而開發的數據框架，第二部分就是各種相關數據。我們必須非常仔細地閱讀每一份合同，從而了解各股東的不同偏好對公司現金流量權的影響 - 例如在清算、出售或首次公開募股時各股東都將得到什麼等等。這部分需要花費大量的精力和時間。

我想肯定有人會對你的結論感到不滿意吧？

當然。如果我說某公司被高估了100％，這個公司的人肯定不會高興。我通常會從公司的顧問那裡聽到這些意見。

那你感到擔心嗎？

並不，我對我們開發的框架非常有信心，相信我們所做的是正確的。我會與每一個公司的人溝通，並歡迎他們向我們提供公司的相關數據，因為可能會有一些我們沒有看到的私人文件影響到我們的估值。

如果我們的結論不夠準確，請幫助我們變得更加準確，對么？

沒錯。

那麼這些溝通有效果嗎？

確實有一家公司為我們提供了能進一步闡明合同的信息， 其他的公司則沒有提供更多的後續信息。這表明他們也認同了我們閱讀和解釋合同的方式。

當您選擇對數據進行何種類型的研究時，主要是針對哪些受眾？

我們主要有四個受眾群體。

第一個當然是學生 - 包括斯坦福商學院的學生和世界各地的學生 - 他們正在學習如何成為風險投資人、創業者或是更普遍意義上的投資者。創業者和風險投資公司之間簽訂的合同非常重要。另外，投資者與基金經理之間簽訂的合同也會影響這些基金的經濟狀況和投資回報。

第二個受眾群體是試圖了解風險投資和創新領域的學者。

第三個受眾群體是相關領域的從業者 - 包括風險投資者、有限合伙人、風險投資基金的投資者以及各企業高管等等。我們希望能夠向他們展示什麼是最佳的做法以及應該如何改進公司的現狀。

然後第四個受眾群體則是全球各國的政策制定者。這些政策制定者，對風險投資到底是做什麼的，以及創新究竟是什麼，常常存在著很多誤解。

在華盛頓的政治家們需要了解，一個在密蘇里州開設洗衣店的創業者，和一個在矽谷開辦科技創業公司的創業者之間的區別。他們面臨著非常不同的風險，並且具有非常不同的潛在影響。

我並不是說以任何方式貶低開設洗衣店的創業者，但是這些由風險投資公司資助的公司更有可能影響整個經濟和數百萬人的生活。我認為政策制定者需要理解這一點，並且也要意識到，這些初創公司和整個創新生態系統，需要採用不同的方法進行管理。

有沒有哪些數據是您希望有權訪問但現在還無法得到的？

是的。有很多。如果您的任何讀者有權訪問並願意與我們共享某些數據，我們將非常高興。[笑]在簽署了保密協議以後，我們已經可以訪問和匿名使用很多非公開的數據，所以在這方面的問題不大。作為一名學者的好處是，人們都明白我們這樣做是為了整個社區的利益，畢竟科學研究就是要找出事實。

哪方面的數據還有所欠缺？

首先，我們缺乏這些公司的員工僱傭合同的數據。各公司在不同融資階段的期權協議都是什麼樣的？員工的聘用合同都是如何構建的？這些數據背後的經濟含義是什麼？這方面我們都還沒有真正了解。這是第一個方面。

其次，我們希望與有限合伙人 - 這些風險投資基金的投資者 - 進行更多地合作，以更好地了解他們如何選擇投資哪些風險投資基金。

因此，您需要了解來自投資者和被投資者雙方的信息。

沒錯。實際上，我們已經比較熟悉投資雙方之間發生的事情，但對兩方本身還不夠了解。

看起來，風險投資界用于衡量成功的標準似乎都與創造財富有關。您認為還有其他指標可能更重要嗎？

風險投資作為一個經濟產業，衡量成功的標準與任何其他產業都是一樣的。從財務角度來看，它的確是關於創造價值和財富的，但它同時也是關於促進創新和創造就業的。風險投資公司也許並不太關心就業率本身，因為對他們來說最重要的是對投資者負責。但是作為副產品，他們也正在進行創新和創造就業。最終，這些公司的產品或服務可以讓消費者的生活更輕鬆，更好 - 或者說至少更不同。

大多數人都沒有意識到，如果沒有風險投資，我們可能就不會擁有iPhone，因為蘋果公司是由風險投資公司支持的。我們可能也不會有電腦，因為半導體行業也是由風險投資公司支持的。同樣的還有搜索引擎，等等。 至少我們可以說，沒有風險投資，這些東西就不會在如此短的時間內誕生。

有些人可能並不喜歡這些創新，但是毫無疑問，這個行業對世界經濟和人類社會產生了巨大的，還未被充分認識的影響。 這就是為什麼我很希望去研究它。

譯自原文：Inside the Secret World of Venture Capital from Insights by Stanford Business

編譯：Nancy Zh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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