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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間故事:本是尋人來當替死鬼,最後竟成了護子娘娘!

話說阿旺坐在他的草棚子里,懶洋洋地望著棚外的田地。他是來幫丁二叔看青的,庄稼人每到莊稼收成的季節總要派人整夜整夜地在田頭看守著,一是防偷青的賊,二是防野獾狗、山豬什麼的,雖然整夜都不能合眼,但阿旺很知足,丁二叔是個好人,平日里就對阿旺多方照顧,知道阿旺沒有田地,平時靠替人打短工干雜活為生,這次特意請他來看青,管吃住,一個月還送給阿旺六吊錢的工資,實在是大方得很。

丁二叔四十齣頭了,一直沒有子嗣,這次丁二嫂好不容易懷了胎,快臨盆了,正好趕上莊稼需要人手的時候,就算不給工錢,阿旺來幫忙看青也是極樂意的。「二嬸兒這一胎要能生個白胖的男孩,該多好?」阿旺一面心裡想著,一面伸了個懶腰,走出草棚子。天已經很黑了,後面丁二叔家的燈還亮著,阿旺想起二叔下午已經把產婆請到了家,說是二嬸兒肚子疼要生了,也不知現在臨盆了沒有?生的是男是女呢?

03:12

這時,阿旺看見一條人影從彎路上走了過來,天色太黑看不清是誰,是來偷青的賊?想要發聲喝問又覺得有點冒失,畢竟人家好好地走在路中央,怎麼斷定人家是來偷青的?阿旺只好悶不吭聲的蹲下身子,等著看那條人影想要做什麼再說。人影走近了,阿旺看清楚了,來的是個扎著包頭巾的少婦,不過二十齣頭的年紀,她穿著一身印花布的衫褲,手臂間還挽著一個小包袱。

那女人走到路邊的一棵老柳樹底下,忽然停了下來,踮起腳尖,朝亮著燈火的丁二叔住屋那邊張望著,好像在打探什麼動靜。她這樣鬼祟的行動,不禁更加引起了阿旺的疑心。看樣子不像是個壞人,但如果她是丁二家的遠親,應該直接走過去敲門,怎麼會這麼奇怪地待在這裡呢?阿旺決定不吭聲,看看她到底要幹什麼。

那女人望了一會兒,把手裡的小包袱塞到樹邊的草叢裡去,然後躡著腳步朝丁家宅院走過去。阿旺稍稍落後幾步悄悄尾隨著她。女人穿過低枝的桑樹林子,爬上丁家的屋基坡,站到亮燈的那扇油紙窗的外面,阿旺躲在桑林背後,偷眼看著。

不看還好,越看越覺得有些蹊蹺…女人站的窗子里正是丁二嬸兒的產房,二嬸兒估量就快臨盆了,屋裡的燈火忽明忽暗的飄搖著,時見人的黑影在窗上忙碌的移動著,側耳細聽,隱約還能聽見二嬸輾轉呻吟的聲音和收生婆嘮嘮叨叨勸慰的聲音:「忍著點啦,二嬸兒,孩子如今正在肚裡頭轉頭呢!再疼上三兩陣,就會見頭了!」

而站在窗外的那個年輕女人,竟然湊到窗前伸出舌尖舔破窗紙,用一隻眼湊上去偷窺。若是在平時,阿旺火性一動,就會直奔過去一把將她扯住問個明白,但現在擔心一嚷嚷會讓產婦受驚,阿旺轉念想起女人藏進草叢去的小包袱來,想要查明她的居心,何不趁她在屋外偷窺的時候先看看她那包袱里到底裝著什麼鬼東西?阿旺打定主意便奔回了那棵老柳樹下,從草叢裡撿起那個花布小包袱打開一看,我的天!一個血淋淋的衣胞,和一張血光紙大小上面繪著硃砂符咒的文牒。

一個小時候聽人講過的恐怖傳說像閃電般掠過阿旺的心底。說是有一種因分娩而死的婦人變成的凶死鬼,她們因前世冤孽受了血光之災,死後陰司不收,只發給她們一紙自找替身的文牒,她們只好在夜晚變為人形,尋找應劫的替身,人們稱之為血光鬼。它們雖然能變得和人一樣,但總離不開這個花布小包袱,那張畫滿符咒的文牒使黑白無常和夜遊神不會阻攔她們,那個血淋淋的衣胞是她們遭劫橫死准覓替身的證物。

這個血光鬼找上丁二嬸兒了!怪不得她在月夜裡來趴著丁二嬸的窗口偷窺,原來她是想趁二嬸兒滿胎足月開產門時,拿她當替身,奪她母子倆的性命!阿旺這樣一想,心裡著實氣憤不過,你血光鬼找替身損人利己已經很不夠意思了,居然還找到了丁二嬸兒的頭上!這兩夫妻可是一對老好人,半輩子沒做過一宗損德的事,上天不替他們添福添壽已經不公平了,居然還能容血光鬼來奪二嬸兒和孩子的性命?!

「哼!」阿旺冷哼了一聲,咬牙說:「今夜讓你遇上我阿旺,決不容你在這兒沾半點便宜!」阿旺拿鋤頭在草棚子背後挖了個坑,把那個花布小包袱埋了下去,再移塊草皮鋪在上面,便完全看不出痕迹了。

乾淨利落地幹完,阿旺又沒事人一樣回到自己的棚子里躺著了。他雖然不知道該怎麼對付血光鬼,但料想只要盡量地拖延時間,拖到二嬸兒胎兒平安落了地,那女鬼也就無計可施了吧?可是……阿旺轉念一想,只要那文牒和衣胞回到血光鬼的手上,她害不了二嬸兒,還會去害別人,那該怎麼辦呢…正在胡思亂想著的時候,阿旺聽見那穿花布衫的年輕女人回到老柳樹下來了。

她急匆匆地在草叢裡摸索著,東摸西摸摸了半天都沒找著她要找的東西,很不安的站起身來朝四邊張望,她看見了阿旺看青的草棚子,便走了過來。阿旺故意閉眼裝著假寐,還放鬆鼻膜,細聲細氣地發出微鼾來。女人曼聲開口叫說:「看青的小哥,看青的小哥!我…我想向你問件事,我剛才放在老柳樹下草叢裡的小包袱,你見著沒有?!」阿旺翻身,揉眼,打著懶懶的呵欠,裝出剛醒迷的樣子說:「呵?你這位小嫂子,怎麼半夜三更跑到這兒來,是迷了路了?」「不是。」女人說:「我是來找我的包袱來的。」「包袱?什麼樣的包袱!」阿旺站起身,驚訝的說:「哎喲喲,小嫂子,這可就不對路了!你的包袱在哪兒丟了到哪兒去找,怎麼會這看青的草棚里來的呢?」

年輕的女人急得直跺腳,有些心神不屬似的抬眼去望丁二叔家那扇亮燈的窗子,又耐著性子說:「我剛剛把小包袱放在那邊的老柳樹底下,找個隱秘的地方行個方便,誰知也只眨眼功夫,再回來找包袱,包袱就不見了。」

阿旺做出關切的樣子,陪著她著急說:「這兒莊稼要熟了,夜來多的是偷青的賊,過路時一腳踢著你的包袱,還不是順手牽羊拎了就走?沒名沒姓的,你到哪兒找去?」

年輕的女人眼珠轉動著,臉上的耐心一下子散去了:「我在這附近沒見著半個人影兒,你拿了我的包袱,就趕緊還給我,我還要趕去辦急事呢!」「嗨呀!」阿旺說:「我坐在這兒看守莊稼,跑去拿你的包袱幹什麼?我這草棚子一共就這麼大一塊地方,不信我讓你搜,怎麼樣?」

那女人又抬眼望了一次透霧傳來的燈光,再也按捺不住了,虎的變了臉色,退後一步,指定了阿旺冷笑說:「我那包袱,認定了是你拿去的,裡面有要緊的東西,你再不給我,我可就要變臉了!」她這麼一恐嚇,阿旺反而橫下了心,說:「你那包袱是我拿了,但我絕不會讓你拿去害人,我早知你是血光鬼,我就是要等你變鬼臉給我看!」血光鬼一聽,立時就變了臉,她朝天噓出一口氣,那霧和月亮立刻變成了慘綠色,年輕的女人也變得披頭散髮,一臉青鐵色,鼻孔,耳膜、耳眼和嘴角,全流出泛黑的血來。

血光鬼嘴裡發出難聽的尖叫聲,冒綠火的眼睛直盯著阿旺的臉,她伸出黑鐵般的鬼爪子,直朝阿旺身上撕撲過來。阿旺知道在這種時候決不能心虛膽怯,一想到要解救丁二嬸兒母子倆的性命,他反而膽氣豪壯了起來。他彎腰抓一把濕土往臉上一抹,也變成黑不溜秋的一張鬼臉,他兩眼灼灼的瞪著女鬼,齜著兩排牙齒,鬼跳,他也跳,鬼叫,他也叫,那個血光鬼居然拿他沒辦法。

就在這時,只聽一聲嘹亮的嬰兒啼哭聲從丁二叔的屋子裡傳了出來,孩子降生了!阿旺驚喜地想,這時只見對面的鬼好像突然失去了力氣,停住手,一步一步地向後退去,遠遠指著阿旺說:「看青的小哥,你,你太狠心了!讓我錯過這次找替身的機會,你可高興了吧?」「小嫂子,你也得體諒我的苦衷!」阿旺說:「丁家二嬸兒是天下第一等好人,行善積德半輩子,我怎能眼見她受血光之災?!」血光鬼說:「現在如了你的心愿了,那包東西你總該還給我了吧?」「這……」阿旺猶豫了一下,說:「小嫂子,不是我心狠,只是在世為人總要為別人著想,如果把包袱還了你,你還是會去找其他替身,找著誰,不就是害了誰嗎?」「小哥。」女人凄然地說:「你為人著想,可有人會替鬼著想嗎?做野鬼有喝不盡的冷風,吃不盡的露水,陰司不收,陽世不管,長年飄飄蕩蕩的,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只能指望著找到替身才能解脫啊。」

阿旺默默的聽著,一時沒了話。女人哀哀地哭訴道:「難道你讓我永世做個孤魂野鬼,過這種不見天日的日子?」阿旺想了一會兒,說:「我倒有個辦法!你不是說你常餐風宿露,沒有落腳的地方嗎?等我幫丁二叔忙完這季莊稼回到山窩子里,就搬石塊砍木頭,好歹湊合著替你修一座廟,讓你能有香燭紙馬,也有個遮風擋雨落腳的地方,你看怎麼樣?」「真的?」女人激動得哭起來:「沒想到小哥你竟有這等的好心腸!但…像我這樣苦命薄福的野鬼哪配進廟呢?到時候只怕土地爺過來,一拐杖就把我給打走了!」「這個你放心!」阿旺說:「普天世下哪座廟不是人立的?就憑你剛剛放過了丁二嬸的功德,你就能進得廟了!哪個土地敢找你的麻煩,我就去砸爛他的破瓦缸,拔掉他的鬍子!」「這話可是你說的!」女人站了起來說:「如果能讓我有塊遮風擋雨的地方,能領人間一把香火,我情願不再要那包袱、不找替身、也不再轉世為人歷那些生老病死的劫難了!」「一言為定!」阿旺堅定地保證著。

那女鬼淚眼凄凄地對阿旺磕了個頭,說:「大恩無以為報,我一定好好修行!」說著,她的身影越變越淡,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當女鬼說不再找替身,不再想轉世為人的那一刻,阿旺居然有些恍惚了,除去了想要找替身投胎的慾望之後,她的身上哪還有半分鬼氣?月光下散去的她,倒真有了幾分神的意境了…女鬼消失之後,阿旺呆了半晌才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忘了問女鬼的姓名了。

可是廟終歸是要有個名字的。「就叫血光娘子廟吧!」阿旺對自己說。

幾個月之後,一座極為簡樸的「血光娘子廟」在山後建起來了,一開始大伙兒見了還嘖嘖稱怪,不知道這個血光娘子何許人也,但聽了阿旺的敘述後,漸漸對這位改邪歸正的血光娘子有了惻隱感佩之心,血光娘子廟慢慢有了香火。

由於來上過香的產婦都能平安產子母子無恙,時間一久,「血光娘子廟」便變成了「護子娘娘廟」,香火越發旺盛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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