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孝賢:女性的邊緣地位造就了她們的複雜和寬廣 | 紙城PI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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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日京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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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會結構裡面還殘存的就是重男輕女,所以女孩子成長的世界跟男孩子成長的世界絕對不一樣。女生成長時,因為在社會上被看重的是男生,所以女生就會在邊緣。意思就是你有個眼光在看著,看到這些哥哥弟弟們都受到了重視,這會造成眼光的不同。由於眼光的不同,女生看得比男生看得還清楚。男生被寵著,糊裡糊塗的,所以成長緩慢。所以你們看我的電影為什麼往女性上走,基本上有它的道理,因為她慢慢地越來越成熟,越吸引我。
—侯孝賢
了解自己以至了解別人
侯孝賢
因為你了解自己,你才會發現別人的不同。你不了解自己,就不會發現別人的不同。或者是你後來去一個不同的國度,你看別人生活的樣子,你才發現我們跟他們是那麼的不同。這個不同令你可以更清楚自己,是相互的。假如你去歐洲,你去看各個地方,又比方說內地各省之間,其實都是有差異的。
《刺客聶隱娘》
你怎麼看得出來? 其實中國內地基本上就是一個世界,它比歐洲還要大,光內部,人家說內需市場,內部就足夠你去學習了,學習不完。我要拍那個唐朝的電影(《刺客聶隱娘》),阿城就建議我去新疆。十來歲的女孩子就在馬上面,因為以前馬跟驢是隨身的,不然就是坐馬車,不然會騎,就是隨身的。因為我要雕琢就是聶隱娘這個角色要怎麼呈現,可能是呈現一個畫面的時候,她童年的時候。到底什麼東西才有能量? 這種能量就是呈現她的一種沉穩、冷靜,怎麼呈現?
後來最流行的有打馬球,在馬上面打球,十歲,現在的小孩誰有這個能力?阿城說那個生活形態,新疆是非常像的,基本上都是類似像這樣。所以其實了解自己,你哪一天去日本人家做客,就知道了。他們跟我們為什麼不一樣,很快你就可以感受得到。這是不停地、慢慢地越來越清楚。
拍電影與現實生活對等
所以你說我其實在現實生活裡面,還是在拍戲?這兩個事情其實是一起的。人家說請神容易,送神難,就像我拍《最好的時光》的時候,中間那段做音樂的時候,剩下一個禮拜,剪輯好,但我試了很多音樂都不對,因為我把它變成默片,因為他們不可能講以前那種很老的閩南話,所以我要用默片的方式。用默片方式我就想配那樣音樂,但是我找了很多音樂都配不上,後來我感覺只有鋼琴會比較適合,因為本來想整個放南管,泉州有一千多年歷史的那個南管,但是整個放太悶了,所有人會昏掉,因為南管太重。
我就在想,要找誰。我想起一個在維也納學音樂,在台灣教書的四十幾歲女老師,我看 過她即興彈,很不錯。於是我就找她,找她來看那一段影片。我感 覺她年齡也對,看了那段非常有感覺,我就把那一段影片copy給她。 她回去後,她說看了兩天,然後準備好,到錄音室,完全即興彈,所以第二段那個鋼琴配樂完全是即興彈出的。有時候這種判斷就是, 萬一找錯了,怎麼辦?找錯了,你不用,那人家怎麼辦?
《最好的時光》
這個東西雙方都會受傷。就像我找林強演,要到第三部他才能做到,才放他走, 放他走——我的意思是,他才自由了。所以有時候這種心思,其實你平常對待人,跟你對待電影中的人其實是一樣的道理。你不可能為了利己而使用別人,那種使用是不會長久的。時間其實也是非常殘忍的。
現實生活我也想好安排好一切
我以前喜歡去卡拉 OK 唱歌,工作人員、演員一堆人。我告訴你們,現場所有人的狀態都在我眼睛裡面,我可以跟他們一起唱歌,但是所有人有什麼心事,有什麼其他,我都看在眼裡,隨時注意,很怪。 然後到最後要走,我是最後一個走,檢查有沒有人丟了東西,所有的安排我都事先想好,就像拍電影一樣,步驟都想好,有時候這樣 活著是挺累的。所以我是很難喝醉的,我通常是喝了很多酒但不會醉,我喝白酒是非常厲害的,送人安排好了,我回到家,躺在浴室裡面,被我太太叫醒,衣服沒脫,水在沖,被我太太叫醒。
不過現在不行了,老了,白酒喝到一個程度,中間有段時間會失去記憶。前一陣,我去北京的第一天,跟社科院文學部有個非正式的座談,藍博洲跟我一起過去的,他說他的創作過程,我說我的。那場是暖身,談完了之後就去吃飯,就在社科院裡面,那個菜還真
好吃,我不知道那叫什麼菜,喝了三瓶二鍋頭,差不多是兩三個人喝的。喝完以後去卡拉OK,我只記得我醒來是隔天早上在我自己的床上。我醒來就看我的衣服擺法都是正確的,完全沒有出任何錯誤。 我就問藍博洲是怎麼回事——這段失憶了。他說我去唱了三首歌, 我不記得了,然後旁邊有個人一直在跟我聊電影,他說我一直聊,聊的過程中正好有個空檔,沒問到什麼事,差一點點空檔,我就睡著了。
《海上花》
後來要走了,他們叫我,藍博洲說我一醒來好像要馬上回到剛開始的那個狀態——清醒的狀態,因為他是寫小說的,所以他看得很准。但是這一段我完全失憶了,年齡大了不知道從幾歲開始就會有這種失憶,我就不太敢喝了。我們都是這樣子,當有個朋友在場時,就不會醉,那個人會看著你的。我們是這樣子的,習慣了,都是好朋友,出去都是很自然的。這是每個人的角度不一樣,使用的方式也不一樣。你就算要魔幻,魔幻就是荒謬性,真實生活裡面的荒謬性。
我祖母帶我一直要回內地,她說過梅江橋就回去了,因為她已經太老了,沒有意識了,但是在她腦子裡就是真實的,在她看來,是真實的,這便是一種荒謬。你不知道生活中有多少荒謬,所謂黑色是從生活中的荒謬來的。黑色電影,其實是看你怎麼看透現實生活,然後使用,沒有什麼才是比較深刻的。我告訴你,深刻不深刻關乎你的眼界,你有沒有這個鑒賞力,你看得到,你沒有看到,你只看到表象。所以這個其實不是這樣去捉摸的,不是這樣說的。
第三隻眼看世界
《海灘的一天》
楊德昌從小他父親就放交響樂給他聽,所以在楊德昌的片子《海灘的一天》,他其實就是拍他以前的記憶。楊德昌有個特點,他是在國外學計算機,35 歲才決心回來拍電影,所以他從美國回來的時候,他的眼睛跟以前離開的時候是不一樣的。他看到的是另外一個地方,而且看得很清楚。因為他接受工業已經很發達的西方的國家裡面的 熏染,回到台灣還在發展中,還是發展中地區。
這裡提到的一個所謂的這種眼睛,這種眼睛基本上我叫第三隻眼,因為拍《風櫃來的人》是跟這一群從國外回來的導演每天相處 在一起,我們最常聚會的地方就是楊德昌的家,楊德昌的家是他爸爸留下來的,一個日本的宿舍,是空的。他回來就住那邊,他有個大黑板,寫的就是什麼,類似那種夢工廠之類的,我已經忘了那個字是什麼,寫了一堆他的故事,一句話形容的故事,他想拍的那個時候,然後我們常常在那邊聊,楊德昌是跟我最要好。我這種人就是什麼都一股腦全說的,比如說跟那些新銳導演大家一起討論劇本,他們從國外回來的時候,我是有什麼念頭就說什麼,我的原則是腦子是不能讓它儲存。其實它在,但是你要把它丟掉,就像杯子一樣,你要空才能裝,其實是蠻迷這種想法的。因為聊太多了,他們會告訴你種種,你就糊塗了。這個片子就是聊多了,產生的形式跟表達內容上的問題。
後來就是看了《從文自傳》,看了以後,那種觀點,那種觀點其實就是種眼睛,所謂的第三隻眼睛。我常常說,假使是在以前比較傳統的社會裡面,男孩子跟女孩子不同的,女孩子會有這種眼睛,男孩子反而沒有。但因為我的家庭環境,所以從小我就有這種。你想想看,我12歲時父親去世,16歲時我母親去世,17歲時我祖母去世,經歷了這種,你眼前看到的事物。你那個眼光就是很客觀的,一直在看。這個是蠻重要的。如此一來,看事物才會有一個俯視的角度,一個旁觀的角度,不然你投入得太進去,反而沒辦法處理。這種養成其實是在無意中形成的,基本上不自覺地就養成了這種眼睛。一直到現在,就像我兒子昨天也在這邊聽,他是第一次聽我在這邊胡說八道,今天早上和他吃早餐的時候,他說:爸爸,我想了,你就是一直在面對你要面對的人。他講得很抽象,我說是,其實就是啊。
古人說,游於藝。就是哪怕你練書法,練所有繪畫,以前是六藝,游於藝就是你要有一個造型去跟你對話。一定要有個造型,這個造型哪怕你喜歡音樂,就要從音樂,文字書寫就要從文字書寫,你要喜歡影像的,你就要從影像。意思就是,想是沒用的,你一定要透過這個視窗去了解現實。而且這個視窗是把現實框起來的,跟你眼前看到的是不一樣的。
這個你們應該教過,所謂「距離感」的發生, 美感經驗的發生是從框起來以後。框起來表示它集中了,集中在這個範圍。其實就是,簡單一點講,你的取捨,你為什麼會框這個,你感覺它有一種味道,有一種美感,所以你會去框,這個是很重要的。 所以我們拿DV拍,你不能是毫無感覺,因為DV太容易了,門檻太低了,不值錢。所以開始拍,你什麼都會拍,其實你忘了,每一個你捕捉的物件,捕捉的場景,基本上是直接反射到你的。 假使有了這種感覺,一直訓練下去,你就會非常準確地,會有一種鑒賞力,其實最最難得的就是你的鑒賞力,那就是你的眼光, 就像我第一天講的。所以DV並不是方便你使用你就胡亂使用的。你透過這個視窗其實是在觀察你周遭的生活跟世界,會養成一個所謂的第三隻眼來看這個世界。
你平常沒有注意,我告訴你,你去拍一下你的爸爸媽媽,你會有另外的一種感覺。你以為你了解你爸爸媽媽,其實不了解,你只知道他們是你爸爸媽媽。什麼東西要找它前, 幹嗎要找它,其實你對它的背景根本不清楚。有一天你突然發現,爸爸的壓力,他在社會上碰到的問題,他的成長,其實都很有趣的。這樣透過這個你就會理解,因為越親近的人,越難理解,因為你看不到,每天生活在一起,你不會深刻地去想他,所以我感覺這個眼
光是很難的。你需要透過視窗不停地去訓練自己。
生命本質之存在的個體——不一樣的小人物
《南國再見,南國》
因此從這裡面看,我創作的焦點跟小津是不同的,我的創作焦點是存在的個體,就是生命的本質,存在的個體打動我,所以我拍的都是一些邊緣人,一些小人物。《南國再見,南國》里那三個主 人公,假使你媽媽看到的話,一定說這些人是人渣,是社會的渣滓, 每天不幹好事,就在那邊混。但其實他們是真實存在的,我把他們存在的本質呈現出來了,你感覺那麼具體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對我來講,我的電影最後呈現的就是這個。所謂生命的本質就是這樣, 而且沒有人是一樣的。至於蒼涼不蒼涼,蒼涼是我的一個角度,因為我感覺人存在本身就是非常的不容易,這是我對生命的一個看法。
這跟小津安二郎是不一樣的。小津後來的《東京物語》,一對老夫婦來到現代化的城市,已經是戰後了,醫生兒子約好要去哪裡遊玩,但又忙來忙去,都臨時改變了。女兒是經營一個美容院,也 是忙來忙去抽不出時間,最後只好丟給媳婦。這個兒媳婦是原節子 飾演的。這個媳婦守寡,老夫婦的二兒子在戰爭中去世,不同於兒子、 女兒,原節子反而非常照顧老夫婦,母親感覺身體不適,後來就這樣一路回去了。還有一個兒子,是在火車站做事務員的,也是沒時間, 後來老夫婦只能回家去了。
《東京物語》
除了這種生命的悲涼外,你還能感覺到原節子扮演的是一個對比的角色。她也是守寡,而且絕對不嫁,這其實都是生命的無奈跟悲涼,這是我發現的小津的電影。我今天早上才把它理清了,以前看了就只是感受,但不會去想一個詞語去形容,沒那麼認真地想,其實小津的電影就是這樣的。
至於布列松的電影,是沒有演員的,意思就是在他的電影中演
員就是道具,所謂的人模。布列松的背景是蠻早的,是西方世界裡所謂現代科學、社會科學、心理學正蓬勃的時候,他透過這些演員的活動、行為來說社會結構上的問題,比如階級——男女之間的階級。 像《穆謝特》(Mouchette ),這個片子我比較喜歡,因為它比較鬆動。像《錢》,就是一個店,好像賣什麼東西,可能是賣小的望遠鏡或者那之類的,幾個年輕人來買,給了錢後走了,但之後發現那錢是偽鈔,老闆就跟夥計講,把夥計罵一頓,然後就說這個錢不能聲張,先放著。然後有個工人來修理馬桶,老闆就把這個錢付給了那個工人, 那個工人後來因為這個錢被抓、被關,出來後家庭破碎,後來就開始去搶劫,殺人。
《穆謝特》(Mouchette )
影片中沒有那種戲劇場面,殺人都是拍牆壁影子而已。所以布列松盡量把戲劇性都拿掉,所以叫人模,演員不能有 戲劇性、表演。他的目的是要說後來那件事,不是要吸引觀眾跟著這個演員的情緒走,所以叫人模、道具,就是這樣。這也是一種不 同的形式,但他說的背景還是那個。
生活的原型
小津、布列松和我都有一個基礎,我們使用的不是那種戲劇性的方式,戲劇性可以去安排,當然它的底子也是寫實的,我們是將
真實生活裡面的片斷拿來使用。所以這跟我們一般的敘事、戲劇性電影是不一樣的。這個也是由我看他們的影片而發散到我們相同但又不同的地方。因為我們最終對人的看法,對人世的看法,對生命的看法,其實是有層次的,由於成長背景的不同而不同。
我是從我自己的經驗中來的,我自己導演的第一部電影是《風櫃來的人》。 之前我都是在電影的體系裡面寫很多劇本,非常戲劇性的那種,非常賣座,都是明星來演——鳳飛飛、林鳳嬌、沈燕......每個片子都是大賣。但到了拍《風櫃來的人》的時候沒有了,有明星的,就是一群小鬼。比如藝校剛剛畢業的鈕承澤他們,我就開始拍他們。《風櫃來的人》其實已經開始往現實的生活上,實際的生活形態去走了。 在這裡面去呈現他們作為個體的生活原型,從那個時候就開始了,但其實那個時候完全是不自覺的。
《風櫃來的人》
其實《在那河畔青草青》還是明星陣容來演。自從《風櫃來的人》、之後的《冬冬的假期》《童年往事》《戀戀風塵》,其實基本上就是這個路數了。你越走越走, 你才越清楚,自己的那個方向就越來越清楚。來自你成長期所有的吸收,不管是從文學還是從其他途徑吸收的東西全部回到你的創作上,開始發酵,開始出來,開始往這個方向。到現在我其實沒有變,形式怎麼在變,到最後還是對人的這種生命的原型、生命的本質有興趣。
所謂關注個體,是因為我的生長背景。我並不是成長在戰爭時期,是戰後了,所以完全不一樣。到今天,內地的年輕人還在看, 學校還在教,很奇怪,第五代之後的王小帥他們也在看,他們到現在還在看,看了還是有感覺,我一直在想,這個問題到底是怎麼回事。 因為這些電影都已經是老東西了,但是中國內地開放得晚,差不多十幾年前正好像我們那個時候——我們童年的時候,物質比較缺乏的時候,所以大家(內地看侯孝賢電影的人)都會覺得好像跟自己的成長經驗有種關聯的感覺。主要是這個。
《童年往事》
其實有時候本質就是這樣子了。講就講完了,沒什麼。如果說要延伸,那是教師們的事,他們是會教,我是不會教的。我教只有實際的,場面調度是什麼,演員要怎麼弄,怎麼選擇演員,面對困難怎麼解決,我感覺當導演是每天在解決困難。你不停地解決困難,但是你說這樣你會不會走岔,不會,因為電影就是你,你就是電影。 你的原型在電影裡面一定會出現。就像我剛剛講的,我現在對女人比較有興趣,因為她不但複雜,而且寬廣。女性在華人的世界位置慢慢地越來越高,尤其在台灣,女子都比男人強,女孩比男孩強,絕對。男孩我昨天已經講過了,都不行。
當然不能一竿子打翻。這是個時代的問題......沒辦法,脫逃不了。社會結構裡面還殘存的就是重男輕女,所以女孩子成長的世界跟男孩子成長的世界絕對不一樣。女生成長時,因為在社會上被看重的是男生,所以女生就會在邊緣。意思就是你有個眼光在看著,看到這些哥哥弟弟們都受到了重視,但是內地「一胎化」我就不知道,沒有判斷,因為一胎化, 只有一個兒女,都是寶貝。一個兒子是寶貝,一個女兒也是寶貝,不過可能在農村,重男輕女還是很重的。這種階級有沒有,一定會存在的。那這會造成眼光的不同。由於眼光的不同,女生看得比男生看得還清楚。男生被寵著,糊裡糊塗的,所以成長緩慢。所以你們看我的電影為什麼往女性上走,基本上有它的道理,因為她慢慢地越來越成熟,越吸引我。所謂的女性的烈,她不但烈,而且她有 俠情,非常過癮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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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戀風塵:侯孝賢談電影》
侯孝賢 /著
雅眾文化·新星出版社
2018年4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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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造出最好鉛筆的梭羅,也是寫出《瓦爾登湖》的梭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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