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掉那個還沒吃完的蘋果
蘋果吃到三分之一的時候，有一點吃不下了。
說不清這種吃不下是「吃飽了」還是「不想吃」，就像很多人很難分清自己突然想吃東西究竟是出於飢餓還是出於對食物的慾望，抑或是對日常生活里「此刻」的逃避。
諸如，不想學習啊，吃著披薩刷下劇吧；
上班真辛苦，獎勵自己一次下午茶吧；
談戀愛好累，還是做愛吧。
「你什麼時候能把一碗飯規規矩矩的吃完？」從小母親就總對我說這句話。
她會說，你怎麼總留最後一口，把那一口吃掉有那麼難嗎？
我沉默，半響，實在吃不下了。
母親便又叨叨著我吃飯的習慣不好。
蘋果紅彤彤的，是我偏愛的脆脆對的口感，酸味比甜味要足。
都是我喜歡的。
可我在吃到三分之一的時候想要放下，「你什麼時候能把一個東西完整的吃完呢？」
想著這句話我又一口一口的開始啃這個蘋果。
一半了，只剩下一半了。
可我真的吃不下了。
「你怎麼從來都不能規規矩矩的把一碗飯吃完？」
加油，再多咬幾口。
已經不是咬下第一口蘋果的感受了，牙齒碰到阻礙後向下，汁液隨著牙齒的深入蔓延入口腔，第一口蘋果的味道。
果皮的澀和果肉的酸甜，咀嚼，吞咽。
第一口吃下的是慾望，後面的是食物。
蘋果的三分之一處是一個截點。
在那裡就停下，吃蘋果還是一個頗為快樂的體驗。
可我沒有，我也在腦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問自己，為什麼別人都可以完完整整的吃完一個蘋果，規規矩矩的吃完一碗飯，偏偏我做不到。
「你能不能好好把一碗飯吃完？媽媽做飯很累你不知道嗎？」
我知道，所以我很努力的在吃了，我拚命地吃掉那碗飯，像完成一個任務，可我還是失敗了。吃到還剩最後一口的時候是我的極限了。對不起媽媽。
吃飯不是為了填飽肚子，是為了滿足他人的期待。
那個蘋果還剩下最後四分之一，我打了一個飽嗝，滿口蘋果味。
關於第一口所有的記憶都被另一種噁心感所替代，嗓子眼裡好像都是蘋果被咀嚼咬碎後的果肉，它們從胃裡跑出來，卡在脖子那，好像我再擺擺腦袋，它們就能齊整地從我的口腔里湧出。
就像我一口一口吞下它們那樣。
關於食物的愉悅被過量淹沒。
還剩最後，一，二，三，四。
五。
五口，這個蘋果最後還咬上五口，我就完成了這個無意義的任務。
一口，兩口。
乾嘔。
凝視半響，扔進垃圾桶。
過了很久，我跑過去看那個沒吃完的蘋果，「好像過期的食物」。
我想知道進了我肚子里的蘋果是什麼樣子。
如果從小時候，母親給我盛第一碗飯的時候我就說，太多了我吃不完該多好。
或者在吃不下了的時候就說，吃不完了啊。
而不是逼著自己一口一口往下咽，想做一個懂事的孩子，最後還是落了個不聽話的名頭。
竭盡全力了，可還是差一點。
差一點就只能是全盤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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