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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州,就是我們山東重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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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 |秋意寒

出品 | 浪潮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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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州山東重鎮,南京安徽省會,蘇州上海後花園」,是互聯網上流傳已久的調侃。

徐州,江蘇第二大城市,既屬於包郵區,在淘寶買家中傲視群雄;又享有供暖,讓省內老哥艷羨不已。

但徐州又是格格不入的。

兀自獨立於江蘇最北端,和省會南京的聯繫還不及隔壁安徽來得多。北方化的生活習慣,一半與山東接壤的土地……徐州之于山東,似乎也有了點安徽之於南京的意味。

但與安徽南京的密切戰友關係不同,徐州與山東交界經常打架,從平民到官員,都曾做過彼此的眼中釘。

徐州和山東之間,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他們難捨難分,又相愛相殺?

徐州山東真的親近嗎

在很多徐州、山東以外的人眼中,這倆地方同屬中原官話區,方言如出一轍,逢年過節都愛吃餃子和大蔥,女孩兒都不能上桌吃飯。

兩地又在文化上有細微的差異。徐州屬楚漢文化,積極開發「帝王業」旅遊周邊。劉邦在這兒長大,項羽在這兒別姬,草根皇帝在這兒出道,帶來了徐州從「尚武」之氣到「愛打架」的歷史印象。

2016年8月23日,江蘇省徐州市雲龍區,漢文化景區,水下兵馬俑博物館 / 視覺中國

隔壁的山東主打「齊魯文化」,遍地是孔廟,重禮教,講道義,可以說是中國最大道德教育基地,培養出了大批「有單位、有二胎、有酒量」的「三有青年」。

徐州和山東地緣上的親近,總讓人誤以為他倆是真心相愛,甚至因文化和暖氣上的一脈相承,江蘇省內人一度把徐州歸為「山東棄子」。

但如果我們真的翻一翻歷史,就會發現,徐州與山東的關係,「山東棄子」為假,「江蘇養子」為真。

清朝建立行省制度以來,徐州就沒離開過江蘇。在江蘇省建立前,待在江南省,受南京的領導。在江南省(包含上海、江蘇、安徽)分家後,依然堅定不移地跟著江蘇走,並榮升徐州府。

江南省 / 圖源網路

徐州和江蘇第一次的分離在日偽時期。汪精衛把現如今的淮安、徐州、宿遷和安徽的部分地區劃在一起,統稱淮海省,由徐州做省會。偽淮海省僅僅存在了一年多的時間就散了,徐州重回江蘇。

而徐州和山東在建制上真正的聯繫要追溯到1949年解放後。為了更好的發展,以長江為界,設蘇南蘇北兩個行政公署。奇妙的是,徐州、連雲港及八縣並未劃入蘇北行署區,而是進入了山東省。這一決策也奠定了原教旨主義江蘇人對於本省內鬥的討論基礎:沒有蘇中,只有南北,至於徐州和連雲港,可以直接開除省籍。

時間僅僅過去三年,行署制度撤銷,江蘇恢復建省,徐州結束了短暫的「寄養」生活,重新回到了江蘇懷抱。

寄養三年,蘇南已日進千里。北成為了一種原罪,徐州一直是格格不入的存在。

方言上說的是中原官話,和蘇南的吳語完全是兩種語言;飲食上偏咸、愛好面點,和偏愛甜食、喜好糯米的蘇南地區截然不同;甚至是交通方面,2008年以前,徐州一直屬於濟南鐵路局管轄。

當然這些細微的不一致算不得什麼,被排擠的主要原因還是「窮」。雖然徐州在經濟上是當之無愧的蘇北老大,但在整個江蘇省依然是「拉後腿」的一波。人均GDP上,徐州等蘇北城市均低於平均水平。

截至2017年,蘇州工業園區每平方公里土地GDP達8.6億元人民幣 / 視覺中國

格格不入的地域特點加之不夠出彩的經濟數據,徐州難免成為了「蘇北偏見」的大靶子。由此看來,徐州與山東的親近其實不來自當地,而來自徐州以南的群眾心裡。

徐州山東真的有仇嗎

如果硬要給徐州和山東之間加上一層聯繫,「黃河連起來的難兄難弟」大概是最恰當的形容。天災帶來人禍,徐魯因黃河反目成仇,直至今日。

先看徐州,運河的開鑿和黃河的變遷給徐州城帶來了無窮的噩夢。從明代起,徐州段成為了南北大運河的命脈,運河的繁榮等於徐州的繁榮。然而黃河也偏偏南徙於此,攜帶大量的泥沙沉積於河床。

2006年4月6日,江蘇徐州市軍民一萬餘人正在故黃河市區段參加黃河整治活動 / 視覺中國

泥沙一多,水道變窄,黃河決口之時,就是徐州災難之日。據歷史記載,清朝徐州水患每一年半一次。這帶來了運河的改道,泇運河成為了新的黃金水道,徐州城的輝煌就此落幕。

黃河一改道,山東就遭殃。其中最嚴重的一次是銅瓦廂決口,黃河奪大清河入海,至此濟水徹底從地圖上消失,濟南、濟寧、濟陽等一眾山東城市一夜之間沒了地名由來。

大水沖了好家園,不走只能餓肚子,山東人開始了漫漫移民路。據記載,在康熙年間外出墾荒的人就達到了十萬有餘。要不北上闖關東,要不南下至徐州。而後者開啟了綿延至今的徐魯邊界鬥爭。

2015年5月11日,吉林通化,45歲出生在松嶺的孫欽發在自己院子里幹活,他的父母是老一代的山東移民 / 視覺中國

微山湖,北起山東魚台,經過徐州沛縣,最終到達徐州銅山縣,剛好卡在徐魯分界線上。原本黃河泛濫,微山湖兩岸一直是荒地,沒人打主意。直到咸豐年間,黃河改道,徐州段黃河消失,自此擺脫水患,微山湖的土地肥沃起來了,大批山東農民侵入了徐州的地盤。

當時的徐州道道長(相當於今天的市長)王夢齡擔心,外來務工人員太多,會擾亂社會治安,於是下了驅逐令,讓山東人滾回湖的另一邊。

驅逐令反倒成了活廣告,回去的山東人叫來了自己的老鄉,來自巨野、嘉祥的農民都知道了微山湖有大片荒地,舉家遷徙。

眼看事態無法控制,王市長只能妥協,以繳納租稅的方式允許第一批移民安家落戶,一起建設新農村。為方便管理,「湖田局」,也就是徐州移民局正式建立,以便招民墾荒。

2018年7月18日,山東濟寧,微山湖夏日 / 視覺中國

政策一落地,山東群眾積極響應,沿著微山湖西岸,徐州境內處處是移民村落,總人口達數萬之多, 幾個村落一組,以「團」相稱,凝結成了一股來自山東的神秘力量。

微山湖的田地肥沃起來了,利益矛盾也激化了起來。一方面徐州土著眼紅山東人在微山湖的收益。另一方面,部分微山湖原住民因為飽受水患之苦,也成為了移民,等到回來建設家鄉的時候,卻發現田被佔了,房子沒了。

咸豐九年,徐州人開始了第一波反擊,向官府舉報山東團民是土匪,強佔土地。徐州市長立刻行動,派遣官兵驅逐了大量的山東移民。

然而山東人也不是吃素的,團民與本地人械鬥不斷。同治三年爆發了一起最大的流血衝突,山東團民屠殺劉家寨,連殺二十個徐州人泄憤。隨後,徐州立刻出兵鎮壓,對團民趕盡殺絕,共死傷山東團民1000餘人,徐州山東交界從此結下了深仇。

2018年7月8日,山東濟寧,微山湖漁民利用魚鷹捕魚 / 視覺中國

這樣的仇恨延續到了新中國成立後。1959年,徐州沛縣建立湖田指揮部,組織17處公社的2萬多人、1000頭牲口,深入微山湖搶種湖田8萬餘。自1961年到1966年,在微山湖共發生糾紛194起,傷205人。

直到現在,每逢麥收,微山湖地段依然爭鬥不停,邊界的歷史遺留問題怕是要永遠橫亘于山東徐州之間了。

徐州的未來在哪裡

儘管徐州山東歷史上相愛相殺,械鬥從來就沒停過,但不可否認的是,徐州的未來還是得靠山東。

縱觀全國經濟城市群長三角、京津冀、珠三角,這是個合作共贏的時代。但地處最北端的徐州,地理上成了江蘇被遺忘的孤兒,和省內的哪個圈子都搭不上聯繫。蘇南迫不及待的要加入上海,蘇中哪裡發達就往哪邊跑,就連蘇北小弟淮安也成功進入了南京都市圈。

2018年6月6日,江蘇淮安,航拍京杭大運河繁忙的運輸船隻 / 視覺中國

怎麼辦?徐州的出路在哪裡?

淮海經濟區是徐州的最後一根稻草。

自1986年淮海經濟區成立,這個歷史性的機遇就成為了徐州人的生命之光。可以這麼說,徐州之於淮海經濟區就像上海之於長三角,對中心城市的地位勢在必得。

然而三十年過去了,徐州依然是一座除了坐穩「蘇北第一」什麼都沒有的城市,箇中原因還在山東。

先來分析一下淮海經濟區的格局。總的來說,這是一座困難地區集中營,集合了蘇魯皖豫四省20個邊緣城市。

以距離省會的距離衡量,除了濟寧(距省會180公里),其餘均距離300公里以上,清一色的「省會棄子」。經濟上更是如此,以人均GDP計算,經濟區內沒有城市達到本省平均水平,GDP排名在本省內最高的濟寧為第五,徐州為第六,其餘各個市都排在後半程。

豫魯蘇皖四省交界處淮海經濟區地圖 / google

在這樣「菜雞互啄」的局面里,淮海經濟區的發展問題其實就是該抱誰的大腿的問題。在這個情況下,徐州面臨的最大對手就是山東濟寧。

在經濟上,徐州和濟寧幾乎走了一樣的路。兩地都擁有著豐富的煤炭、砂石資源,被列為華東地區重點能源開發地區。2016年,徐州的製造業佔據總產值的33.28%。對於以「挖掘機技術哪家強,中國山東找藍翔」揚名天下的山東來說,製造業更是重中之重,濟寧製造業佔總產值24.65%。

就算將工業除外,僅以產業類別計算相似度,根據1999-2010年16個代表行業的結構係數,江蘇和山東的相似度介於0.95-1之間,可以說幾乎一樣,比拼的完全是發展質量。

2013年6月19日,山東濟寧一家玻纖企業的女工正在作業 / 視覺中國

今年1月,山東批複濟寧為淮海經濟區中心城市,正式向做了三十年美夢還沒成功的徐州發起挑戰。雖然在GDP上,2016年濟寧(4620億元)目前還落後徐州(5808億元)一個身位。但濟寧在山東省內的位置,完全不是徐州在江蘇能比的。2016年地區生產總值在魯南地區高居第一,在山東全省則列第五。現階段各種主要指標增幅均高于山東省平均水平。

在經濟如此類似的情況下,能不能化競爭為合作呢?無奈的是,有山東省撐腰,濟寧根本不用選擇外省的徐州。

山東以日照、臨沂、棗莊、濟寧、菏澤五市組成「魯南城市帶」,輔以大量的政策幫助發展。以公路養護為例,本著「要致富先修路」的原則,早在2004年,山東省就給魯西南每公里10-30萬元的資金補貼。

在江蘇就不一樣了,僅對蘇北提供爭取貸款支持,例如徐州沛縣沛龍公路建設,總投資8100萬元,縣集資900萬元,其餘均為貸款,其中省政府幫助貸款2150萬元,沛縣公路管理站還因此負債8000萬元無力償還。

2017年11月4日,山東省濟寧市泗水縣張庄,正在建設的魯南高鐵 / 視覺中國

更重要的是招商引資。對於魯西南地區,山東省將一批大型企業布局在此,還致力於把產品賣到蘇北去,比如水泥出省就可以享受20元/噸的退稅,為了進一步吸引企業到魯西南安家落戶,山東省在稅率方面一再讓步,在平均稅率方面,魯西南地區要比徐州低3個百分點,一個規模相同的廠子,建在徐州和建在魯西南交稅的差異能達到近百萬。

是和本省內的臨近城市抱團,還是跨越微山湖去找積怨已久的徐州?其中的選擇已經明了。

前路漫漫,對徐州的未來而言,大淮海省的美夢能不能做成,還得看山東的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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