炒來炒去的回鍋肉為什麼在中國仍然受歡迎？

要評價《摩天營救》，繞不開《虎膽龍威》。關於致敬《虎膽龍威》這事兒，《摩天營救》從來就沒有遮遮掩掩，還專門出了一款致敬海報。這兩部電影都可以用一句話來概括劇情：硬漢男主角獨自救下危樓中的家人。布魯斯·威利斯變成了塊頭更大的巨石·強森，視覺效果也更震撼。這既是好萊塢最新技術的體現，也是好萊塢動作電影想像力匱乏的縮影。

《虎膽龍威》之所以經典，在於開創了密閉空間內動作電影的範式，孤膽英雄與一幫窮凶極惡的恐怖分子在大廈中來回周旋，同時將家庭溫情與驚險對抗結合起來，既充滿娛樂性，又是觀眾喜歡的英雄主義電影，好萊塢的敘事神話得以完美體現，因此成為後來好萊塢動作電影爭相模仿的經典。整整30年後，《摩天營救》在想像力上幾乎沒有進步，它在情感表達和視覺表達上，都是好萊塢主流動作電影的典型，中規中矩的流水線生產作品。

經歷過狂放激進的好萊塢「新浪潮」，上世紀80年代後期的好萊塢電影開始回歸家庭，電影與社會發展形成某種呼應，這一時期反映家庭親情的佳作很多，比如《母女情深》《普通人》等，電影並不迴避家庭中出現的問題，但最後的主旨都是家人彼此的諒解與釋懷，凸顯家庭價值。在當時的環境下，即使是《虎膽龍威》這樣的動作電影在情感表達上也遵循著這樣的主流意識。

電影開始就交代了男主角布魯斯·威利斯和妻子處於分居狀態，婚姻處於破裂邊緣，他通過在危機中展現出來的對妻女的真摯情感，挽回了婚姻，拯救了家庭，這種硬漢柔情的情節設計配合驚險刺激的動作場面，既調節了節奏，又契合了觀眾希望大團圓的心理，當年在世界範圍內取得了超高票房，甚至超過了主創的預期。

而如今《摩天營救》的人物情感設定，則更加符合現在社會的價值主流。男主角一開始就是居家好男人，積極進取，這種人設更受現代觀眾喜歡，它一開始就表明了一種姿態：「我和那些單純販賣動作場面展示肌肉的動作大片不一樣，我還有親情、愛情。」對比前一段時間的另一部好萊塢動作片《通勤營救》，你會發現男主角的設定幾乎一模一樣，這其實是現在好萊塢的保守主義傾向。

再說電影的最大賣點——動作場面。在一座帶有強烈科幻意味的全世界最高的摩天大樓上，同時還是大樓在著火的驚險情況下，男主角如何救出深陷絕境的妻女依然具有吸引力。有趣的是，好萊塢的動作大片發展到現在，似乎必須要在摩天大樓上來一場經典戲份，比如《碟中諜5》和《速度與激情7》都有汽車飛躍摩天大樓的奇觀景象，摩天大樓似乎成為動作電影的一種終極景象。但是看30年前的《虎膽龍威》，它核心的賣點絕對不是那座高樓，也就是說，那個故事可以不用發生在一座高樓上，它發生在任何地方都同樣撼動人心，而如果《摩天營救》不是發生在這座「摩天」大樓上，那它的精彩度起碼下降一半。

電影中的一些場面確實讓人眼前一亮：比如半空中的巨大花園，明珠塔中透視效果的天堂之景，電梯視角的超高距離急速上升下降，1000多米高的大樓在熊熊烈焰中的形象……好萊塢最新的特效將這座不存在的摩天大樓展現得非常逼真，在同類型的電影中，它的技術實現已經是最好的，這可能是這部電影最大的意義所在。好萊塢現在的趨勢是不停地「舊瓶裝新酒」，在原創能力日漸乏力的情況下，用電影技術力量，通過炫目的視覺奇觀場面來掩蓋故事的乏善可陳。

觀影后，我不禁聯想到同期國產電影的現狀。雖然好萊塢大片越來越套路化，但是對國產電影依然具有啟發意義，起碼其故事講述是非常順暢的，雖然情節越來越簡單，但它始終遵循了類型化的敘事規律，故事開端、發展、高潮都工工整整，人物價值觀的設定也順應時代主流，它所展現的視覺奇觀一定是有時代新意的，而不是單純的炫技，這些奇觀都能在現實的科技發展中找到呼應，比如《摩天營救》中8k高清技術，多屏技術等。同時，電影能夠營造出一種假設的故事情景，在快速敘事的策略下，讓觀眾情緒順著故事發展往前走，這一點是國產大片需要學習的。像《阿修羅》到現在還在片面強調視角效果的重要性，忽視了故事本身，必然難被市場接受。做國產大片首先要做的就是類型化，而類型化的核心還是故事，這就是為什麼這部《摩天營救》的票房成績美國表現不好但是在中國卻頗受歡迎的原因，這也折射出國產大片的關鍵短板。如果國產大片不能好好在故事上下功夫，不能認真做好類型化的基本功，不能做好技術與故事的融合，好萊塢這些反覆炒來炒去的「回鍋肉」在中國就依然會受歡迎。

文|胡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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