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民國那朵蓮——讀白落梅《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張全剛
白落梅，詩一般的女子。讀她的文字，梅香撲鼻，異常輕鬆，如沐春風。彷彿獨自漫步在煙雨江南的靜謐巷陌，空靈，澄澈，幽美，一切都是那般清爽。秀美的文字珠璣流淌，一旦陷落進去，便再難走出來。白落梅獨創的用散文的語言和技法書寫人物傳記的手法，早已牽著我這個書蟲的觸角，一猛子扎進去，貪婪地吮吸「唯美傳記」字裡行間的靈秀，期待著能澆注我骨感蒼白的文字，身心潤滋。
有時候我就想，民國短短三十年，如何造就了那麼多璀璨的巨匠。他們或文采斐然，或哲思悠遠，或悲天憫人，或靈秀清雅，但其耀眼的光芒卻無不影響了整整一代或幾代人。胡適之、林語堂、郁達夫、徐志摩、張愛玲、陸小曼、林徽因......如滄海明珠，不勝枚舉。對，林徽因，我們就聊聊這個如蓮的女子吧。提起林徽因，很多人感興趣的恐怕是她與當時三大才子之間的感情糾葛：叩啟她少女心扉的浪漫詩人徐志摩；默默愛其一生，為她終身未娶的知己金岳霖；事業上與她相伴，照顧她一生的丈夫梁思成。甚至，連新文化巨擘胡適也暗戀其一生。其實，不單是因為她江南女子的清秀溫婉俘獲了眾多才俊的心，更有她逼人的才氣，善良的小女人心懷，拯救中國古建築藝術、古文化的大愛，才使得這個奇女子牢牢攫住大家的視線，不舍離開。
林徽因祖籍福建閩侯，出生在杭州。生於官宦世家，祖父林孝恂進士出身，父親林長民畢業於日本早稻田大學，擅詩文，工書法，曾任北洋政府司法總長等職。也許是書香家庭的潤澤熏陶，也許是江南特有的溫潤，林徽因天生就清秀可人，秀外慧中。林徽因早早地從她的姑母那裡受到良好的啟蒙教育，加之書香家庭的熏染，幼年的林徽因就顯露了非凡的靈氣，知書達理，工於詩書，才氣逼人。一次偶然，徐志摩造訪林宅。初見林徽因，只一眼，便被她深深吸引，不能自拔。倫敦再見，又成就一段浪漫的康橋之戀。紅酒，壁爐，理想，談詩。情犢初開的林徽因對徐志摩又何嘗不是深深愛戀。怎奈，那時的徐志摩已有妻室。也許，林徽因背負不起徐志摩的百般柔情和繾綣浪漫；也許，善良的林徽因不願傷害那個遠在鄉下的張幼儀。同為女人，如何可以那麼自私？所以，林徽因只能選擇逃離。只是，聰明的林徽因把別離也演繹成美麗的風景。或許，林徽因心裡更渴望的是一種小女人安穩的生活，喜歡的是尋常煙火。只是，她的這個優雅的轉身，給徐志摩留下的卻是一生揮之不去的眷戀和無奈。「輕輕地我走了，正如我輕輕地來；我輕輕地招手，作別西天的雲彩」。
終究，徐志摩還是理解錯了。他以為是他的家庭讓林徽因退卻，他以為如果有了自由之身，便可以跟心中的女神終生廝守。所以，他不顧結髮妻子身懷六甲，決然提出離婚。無論張幼儀做得多好，多麼恪盡本分，善待父母，徐志摩仍彷彿中了蠱一般全然不顧。當他終於擁有自由，再找林徽因時，不想，林徽因早已與梁思成定下婚約，成他人婦。徐志摩唯有空嘆「得之，我幸；不得，我命。」他們的結局，令泰戈爾也只能扼腕嗟嘆。似乎，我們除了對張幼儀說聲抱歉，貌似也不忍責怪徐志摩對張幼儀的涼薄，追求愛情的完美本就是徐志摩的真實內心。以至於徐志摩娶了陸小曼以後，對林徽因仍念念不忘。那天，為了趕赴一場林徽因的演講，搭乘中國航空公司的郵政班機濟南號飛返北平，不想遭遇大霧，飛機撞上山體失事，徐志摩英年罹難。痛失曾經的愛人，生活中的摯友，林徽因的痛又有幾人能知曉？在《悼志摩》里，她稱徐志摩有「純凈的天真」，內心的惋惜和傷痛肆意流淌，也或許，還有一些愧疚吧。很多人總要把徐志摩的死跟林徽因綁在一起。好像，唯有那樣，才能成就一段凄美和轟轟烈烈的愛情。好像，唯有那樣，徐志摩方才算死得其所。但是，我不想把徐志摩的死和林徽因硬性牽在一起。因為那樣，也只會在傷口淋鹽，徒增感傷。
白落梅以時間為主線，用斷章式的結構，把記憶的碎片完美拼接。圍繞林徽因一生中幾個重要的階段，交代與之關係密切的幾個人物，給我們呈現了一個立體、鮮活的民國奇女子。好看的虎牙，清淺的酒窩，滿盈的才華，安靜的內心，還有善良，聰慧，優雅。這世上，還有那個男子能抗拒這般誘惑？難怪連胡適都會說林徽因是個不可不看的女子，不止一次地誇讚她是民國一大才女。於書房置林徽因玉照，每日端詳，一生暗戀。與徐志摩不同，金岳霖對林徽因的愛則完全是柏拉圖式的愛戀，一生追隨左右，默默守護，乃至終生未娶。林徽因死後，金岳霖更是悲痛欲絕，未曾離棄。有一次金岳霖在北京飯店宴請幾位摯友，席間金岳霖端起酒杯，鄭重宣布，今天是徽因生日，說罷淚流不止，令滿座動容。
最幸運的還是梁思成，即使傷腿之後，仍俘獲芳心，得以與林徽因結為連理，一生擁有。不知徐志摩心裡是否會有些許怨恨，或者不甘。作為一個女人，林徽因是幸福的，至少，有這麼幾個才華橫溢的男子對她深愛不已，不棄不離。遺憾的是，林徽因體質不佳，患有肺疾。療養期間，更潛心研究，寫字。病癒後與丈夫梁思成一起，四處奔走，考察我國古建築，致力於古建築的修復和保護。作為中國第一位女建築學家，為其丈夫梁思成的《清式營造則例》寫了緒論。建國後，力保北京古城門，終因四處奔走呼告無效，含恨離世。不成想，她一語成讖，多年以後，永定門果然以假古董的姿態重現京城。
白落梅的文字，既是歷史的摹寫，更是文學的敘述。清新雋永的文字，記述了林徽因不是很長卻異常精彩的一生。捧讀她詩意的文字，讓我情不能已。循香識人，又一次輕輕走近林徽因。但終究不敢造次，唯恐自己的淺薄給這個蓮一般的女子蒙塵。對於她，我只能虔誠地觀望，就像立於康橋之上的詩人，欣喜、愛戀。但我終究不是詩人，一介凡夫，怎敢用淺俗的文字妄自評判這朵蓮。唯有把林徽因置於心裡最聖潔的佛台，凈心守護。為她豐盈的情感世界，更為她卓越的文學成就和建築學造詣。每當看到她參與設計的白天黑水的東北大學校徽，厚重莊嚴的國徽還有威嚴肅穆的人民英雄紀念碑，那個風華絕代的才女，知性優雅的民國佳人，都會盈盈地立於眼前，讓我不敢有絲毫浮淺。正如那首《你是人間四月天》所寫：我說你是人間的四月天；笑響點亮了四面風；輕靈在春的光艷中交舞著變。你是四月早天里的雲煙，黃昏吹著風的軟，星子在無意中閃，細雨點灑在花前。那輕，那娉婷你是，鮮妍百花的冠冕你戴著，你是天真，莊嚴，你是夜夜的月圓。雪化後那篇鵝黃，你象；新鮮初放芽的綠，你是；柔嫩喜悅水光浮動著你夢期待中白蓮。你是一樹一樹的花開，是燕在梁間呢喃，——你是愛，是暖，是希望，你是人間的四月天！
其實，林徽因自己又何嘗不是最美的人間四月天。林徽因，用自己的方式，把一生活得雲淡風輕，詩一般優雅。對於她，我只有膜拜，任何世俗的眼神，都是褻瀆。她處理感情的方式，對待學問的嚴謹，對待朋友的真誠，尤其是對我國古建築的痴心救護，都是今人乃至後人學習的楷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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