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流氓譜上的老炮兒二季（六）
我發現很多人聽我說話是不聽具體內容的，當然也可能是聽不懂，反正不怎麼聽，更別說有所默契的暗示了。總之就是語言上的交流太少，有時候我自己都心裡發虛。似乎TA們主要靠斷章取義，可是，斷章取義敵不過有思想的人眼睛，北京人雖然點火就著，但不屈不撓的精神氣兒永遠高於小人的讒言。沒關係，明白的人總會明白的！
讓我們言歸正傳，上回書說到小宏偉同意了和龍上夫合作，但他離不開一個人。這個人就是王玉。熟悉小宏偉的人都知道，他打架是一把好手兒，但就不會做生意，去報紙攤兒買個報紙，從不讓人找零錢，他說您這一年365天不管颳風下雨，天天在這兒一分一毛的賺錢，不容易。我多給個塊八毛餓不死，怎麼都有來錢的道兒。
小宏偉在買東西上有個硬傷，去哪兒買衣服什麼的，不知道砍價，人家說多少錢，主要自己喜歡就買了。唯獨的一次因為買賣東西翻臉，還不是自己引出來的。他從小跟爺爺奶奶最親。那天，他回家，沒進家門兒呢，就聽見弟弟宏達嚷嚷著罵人，進屋問怎麼回事兒？
宏達說，前門那幫賣布的給爺爺坑了，咱爺爺去遛彎兒，結果被強買強賣的買了五米布。宏偉順著宏達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見有一大塊布放在床上。宏偉說：「買就買了唄，他老人家高興就得。」
宏達說：「哥，你知道嗎，這布在天橋甩著賣11塊2一尺，他們賣咱爺爺29塊8。這不是坑人嗎？」
小宏偉說：「買都買回來了，就算了吧，你這麼一鬧騰，老爺子以後不敢出門了。」
宏達說：「哥，你進屋看看爺爺就知道了。要不我怎麼急了呢。」
小宏偉進裡屋一看，爺爺氣的躺床上一言不發，這下兒小宏偉急了。他對弟弟說，你在家照顧爺爺，我去。
宏達說：「哥，那幫前門賣布的都是團伙，一幫天津人。要不咱倆一起去吧。」
小宏偉說：「叫你照顧爺爺就在家照顧爺爺，我自己去足夠了。」
小宏偉走出家門兒沒直接去前門，而是先去了天橋，在天橋11塊錢一尺買了一匹布，那一匹布剛好十五米，65尺。
他叫了一輛人力三輪車，車夫很憨厚，要十五塊錢。小宏偉說我給你30，走吧。
來到前門，這裡賣布的天津幫不下20個攤位。小宏偉也沒有打聽是誰賣的他爺爺布，就近進了第一家兒，上來就問老闆收布嗎？老闆看看來者不善宏偉的眼神說不收。
小宏偉說：「這買賣有買就有賣，我這布，你今兒必須收，你愛找誰，找誰去。」
這時，圍上來一大幫看熱鬧的人，有認識小宏偉的，在底下竊竊私語，老闆不傻，看著這些人表情就知道，這個賣布的不是善茬兒。老闆娘這時大喊大叫起來，說有人來搗亂了。
小宏偉說你有喇叭不用，再把你嗓子喊啞了。我今天就看看，誰敢管。然後對老闆說：「我叫小宏偉，我這個人三不打，一不打女人，二不打孩子，三不打老人。但打你正常。那個老闆正要還擊宏偉，市場管理員就來了，管理員領導認識小宏偉，走到跟前說：「怎麼你來哪兒，哪兒亂啊？」
小宏偉說：「這話不對，是哪亂我去哪兒。」然後把怎麼怎麼一回事兒說了一遍。管理員也不好管了，只能說攤主走眼了，賣錯了人。
小宏偉說：「這布70一尺，一共4500，少一分都不行。」攤主說我一天流水也沒有4500啊，那我去借吧。說是去借，其實去和其他攤主商量了。那些攤主有聽說過小宏偉的，也明白管理員為什麼不管。最後，讓那老闆過來妥協，布按30一尺收了，以後也別拿著布一天一戶的賣了，大家願意每個戶十天給小宏偉一次錢，每戶100，每家每月給三次。管理員說差不多得了宏偉。小宏偉心想殺人不過頭點地，既然認慫了，還每月給錢，那就算了，但小宏偉還是留下一句話，你們這布愛賣誰賣誰，有願打就有願挨的，但在忽悠北京的老人，就別怪我翻臉。
從那天起，天津這幫賣布的按月像小宏偉交保護費。
小宏偉這次答應龍上夫去煙台開賭場，那是因為自己雖然不會做生意，但王玉會。就憑這一點，宏偉總是說，在北京流氓圈兒里，我只認王玉是我大哥。王玉確實有過人之處，他的父親是高崗的警衛員，十五歲參加革命。
當年，高崗、饒漱石竄的林彪不進關，解放後被第一個已分裂黨，分裂國家罪被打倒了，一下從國家二號人物走下神壇。一直到1976年以後才被胡耀邦一句沒那麼嚴重給平反了。自然，南城王玉的家也就開始門庭若市了。
熱鬧歸熱鬧，但沒撈到特殊待遇的實惠，王玉也是靠自己在外面打拚，他和小宏偉，大個兒成了鐵三角。三個人各有千秋，大個兒屬於很本分的那種人，你說東就不奔西，尤其是聽小宏偉的。
日本人也就是利用大個兒的傻實在瓦解了三個人，這是後話。
王玉做過一件讓所有人佩服的事兒就是當時有一家寰宇貿易公司走私計算機零件被天津海關扣押了，公司使出渾身解數也於事無補，不得已寰宇放出話來，誰能把這批貨倒騰出海關，送一輛賓士500。王玉得到消息一個人去的，直到今天，小宏偉也沒鬧明白，王玉是怎麼單刀赴會的，就知道一周以後，王玉是開著賓士500回的京，那些貨不僅要回來了，還免了所有的稅。
王玉有他自己獨有的關係網，可他偏偏喜歡江湖。 小宏偉同意跟龍上夫合作，一是有王玉戳著，二是當時的牽線人韓樹軍為安全局工作，官道也有保障，但小宏偉並不知道，這是韓樹軍個人行為，安全局並不知道。如果知道早就把韓控制起來了，三就是大家需要錢過日子。他樹敵太多了，北鋼能賺到的錢越來越少。油水大的地方自然是必爭之地。他去煙台前對牛剛說：「老牛，我不在的時候，千萬別跟人家發生衝突，打仗的事兒，我來。一旦發生衝突，馬上給我打電話。」
牛剛說：「好兄弟，放心吧，這裡有我呢，你放心走，窮家富路，你多帶點錢過去，別委屈自己。」
本以為北鋼這邊踏實了，自己就可以追上去煙台打前戰的王玉了。哪曾想，就走臨行前的幾天之內與京城兩位重量級的人物對上了火兒，先是跟八戒發生了衝突，這場架打了五年，然後又和大象對上火了，雖然彼此都是誤會，但也是三年以後才讓小宏偉知道錯怪了大象。英雄總是惜英雄的。
小宏偉跟八戒打歸打，從心裡，宏偉是敬重八戒的，倆人矛盾的起因很小，不像是跟大象鬧矛盾，雙方都動了槍。
咱們就先說說他跟八戒的茬兒吧，那天，小宏偉跟大個兒路過虎坊橋京桂餐廳門口，看見他的鄰居小鹿兒蹲地上在哭，就問發生了什麼事兒？
小鹿說被人劫了點錢，那叫一委屈。
小宏偉一聽就急了，問誰幹的。
小鹿說：「哥，你別問了，咱惹不起。」
小宏偉說：「放你媽那屁，在北京，還沒有我惹不起的人呢，說，是誰？」
小鹿說：「也不怪人家，是我找茬兒先劫了他的小兄弟，您就別管了，錢給完就完了。」
「你就告訴我劫你錢的是誰？」
小鹿哆哆嗦嗦的說是八戒。小宏偉問那人呢？
小鹿說就在裡面吃飯呢。
小宏偉這叫一個來氣：「人家在裡面大吃大喝，你蹲外面哭鼻子，你怎麼這麼窩囊啊。」
這時的小宏偉已經火冒三丈，其實這麼大火兒不是因為八戒，而是小鹿的窩囊。小宏偉跟大個兒直徑像餐廳走了進去，就聽身後的小鹿說他們人多。
小宏偉走到八戒吃飯的桌子前，這邊有九個人。小宏偉問：「誰是八戒啊？」
八戒抬起眼皮說：「我是啊，你是哪位？」
「我叫小宏偉，你還記得你打過我嗎？」小宏偉這麼說是怕日後，八戒在找小鹿麻煩。
八戒仔仔細細打量了一番小宏偉說：「不會吧，咱倆臉生啊。」
「你在好好想想，82年在前門。」小宏偉提醒。
八戒說：「那更不可能了，八二年我還在圈兒里呢。」
「那就是八三年，反正你打過我。」
「小宏偉，我聽說過你，你不會是來找茬的吧？」
「你說對了。」
「怎麼著，你還想砍了我呀？」
「你又說對了。」小宏偉話音落下，拔出刀，誰也沒敢往真砍上去想，小宏偉就已經揮刀了。
八戒也是身經百戰的人，躲過迎面而來的刀，跟小宏偉打在了一起。倆人在餐廳里一番龍爭虎鬥，所有人站在那裡，不知道該拉誰。按理說，沒在動刀子，倆人打完也就完了。誰也沒吃虧，誰也沒佔到便宜。 可就在第二天，小宏偉聽說八戒去抄他家了，這就是在擴大矛盾。小宏偉也沒有證實真假，來到虎坊橋一家壽衣店，買了兩個骨灰盒。直奔八戒家就去了。進了大雜院，小宏偉看著驚魂未定的那些八戒鄰居，明知道，八戒家門沒鎖，也沒破門而入，在門口喊到：「八戒，我知道你在家呢，我準備了兩個骨灰盒，一個是你的，一個是我的，咱倆這事兒沒完。
八戒不出來，那是因為家裡有老人，自然忍了。鄰居們看小宏偉走了，就給報官了，宣武分局來人把骨灰盒收走了。八戒覺得這事兒欠妥，但又不能怪好心的鄰居，他知道要想不被小宏偉追殺，只有用武力征服這個鬥狠的年輕人。就這樣，倆人相互逮了對方几個回合，均沒有大的戰鬥。直到，小宏偉後來折了再出來，整整五年以後了。
在這其中，警方找到過八戒，讓八戒給宏偉湊材料，說出怎麼拿刀砍的他，八戒當時就拒絕了：我們之間的事，自己解決，矛盾也到不了警察出面那一步。 這一點，宏偉一直念八戒好。但同時，也聽說八戒一直在等他回來做個了斷。若干年後，小宏偉再回來，已然是勢力不減當年，但八戒在一年前已經退出江湖了。沒有了在打打殺殺的想法。小宏偉還是找到了他。
那時，八戒因為吸毒已經沒樣了，小宏偉說：「八戒，我知道那骨灰盒不是你上交警察的，這事兒咱不聊了，我也知道你在警察那兒沒湊我材料，我特別感激你，我就問你一件事兒，知道我們家在哪兒嗎？」 八戒說：「我知道你要問我什麼，我用我的人格擔保，我沒去過你們家。」
「真沒去過？」
「真的。」
「好，那咱倆這事兒算過去了，我也沒給你帶來什麼東西，這有三萬塊錢，也是我這幫朋友看我出來，給我的，你現在比我用的著。」
宏偉與八戒時長五年的恩怨算是徹底結束了。
轉自—流浪的肖邦倡導新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