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當今世界的域外藝術家們在哪裡

最新 08-06

我們所生活的理智世界，自成一套體系。依附於這個世界而存在的藝術形式，自然也屬於這個體系。我們周遭的習俗、常規、合理的認知和預期都無可避免地成為了我們的條條框框--- 我們都是「域內人」。許多人對「正統藝術」趨之若鶩，卻終生都不曾發現這個世界上還存在著一種徘徊在這個大體系邊緣甚至之外的「域外藝術」（Outsider Art）。

Henry Darger;圖片來源：Folk Art Museum

支撐起這個「域外」世界的，是一群無法在常規藝術體系里學習成長並最終成名的藝術家。他們因外界因素或心理生理疾病而無法做到或主動拒絕像我們大多數人一樣去思考去度過一生，這對於他們之中一部分人來說已是地獄，因此註定要在絕望中毀滅，然而對於另一部分人來說，卻是莫大的希望。

他們未經世俗打磨而得以常駐的天真和不曾蒙上任何有色紗布的真摯的雙眼，給了他們超常的藝術創造力，也給了我們這個「域內「世界一個跳出條條框框的方式。

今年春天，紐約現代藝術館（MOMA）首次舉辦了域外藝術家集合展，可謂歷史上的一次突破; 圖片來源：New York Times

域外藝術定義里包含的「與世隔絕「和」精神疾病「讓人自然而然地立刻想到梵高,雖然梵高生活在「域外藝術「這個名詞還未被發明的時代（這一詞在1972年被Roger Cardinal發明，是Art Brut的英文同義詞）。然而除了這個家喻戶曉到時常被以陳詞濫調的方式來談論的名字，我們還知道多少域外藝術家呢？

談現代域外藝術，不得不提亨利·達戈（Henry Darger）--- 一個有著凄慘的童年經歷，在孤獨避世和平庸里度過了一生的天才作家和藝術家。他不只是域外人，更是這個世界的隱形人。

Venus Girls, by Henry Darger;現藏於美國Folk Art Museum

他死後，房東在他的房間里搜羅出一萬五千餘頁的手稿和插畫。達戈用一生的時間構建了一個奇幻世界。沒有人與他談及過他的作品，因此我們無從得知他筆下的世界是他留給那個他所逃避的現實世界的期許還是他自己內心世界的影子。但是我願意相信，他的創作是一種自發性的表達，來自於他內心最私密的複雜情感、理性範疇之外的思考以及孩童般的視角。他與他構建的世界存在於幻象和現實之間，肆無忌憚地傳達著一個隱形人的吶喊。

亨利·達戈的手稿；圖片來源：American Folk Art Museum

荷蘭藝術家威廉·范·根克（Willem Van Genk）於2005年逝世，一生創作無數，網上關於他的中文資料卻屈指可數。根克終生被自閉症和精神分裂困擾，每天都會花幾個小時甚至一整天的時間去火車站看著火車離開和進站。然而正是這種常人無法理解和體驗的專註，給了他超常的觀察力和細節處理能力。他活在自己的世界裡，悠然自得。

根克畫的火車站；圖片來源：wikiart

我必然是無法一一列出近現代所有的域外藝術家的，畢竟他們之中的大多數都還在那個黑暗的世界裡孤獨掙扎，或是在那樣的黑暗中死去了。從一定程度上講，這是我們的悲哀，畢竟我們活在一個執迷於美和藝術的時代，卻忽視了大量的未落入主流的天才。

然而與此同時不可否認的是，這些藝術家們本身也不願意進入公眾的世界。我們所能做的，只有去發現而不干擾，去欣賞而不評判，去理解而不拒絕。我們需要知道他們的存在，知道這個世界還有另一種看待事物的目光，知道體系之外還有餘光。至此，足矣。

其實你我身邊也有著這樣一群域外人，就在中國，就在現在。去年今日，我在一個叫WABC無障礙藝途的工作室里，發現了他們。那時我才知道，原來早在九年前，這個非營利機構就肩負起了我兀自嘆息卻無能為力的使命。在這裡，在一群由自閉症和精神疾病患者組成的學院團隊里，我看見了未來的梵高、達戈、根克。

WABC學員作品

我後來知道，創始人大苗和我一樣喜歡抽象藝術，喜歡羅斯科（Mark Rothko）的色彩。這世上喜歡Rothko的，有的去裝逼了，有的去沉醉在自己的藝術事業里了，有的去把它買來封存了起來變成了一種佔有，卻只有一個人把自己從藝術中學來的理想主義變成了畢生的事業。作為一個志願者，我在WABC體會到的是一種溫馨的使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