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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時的南城仲夏

最近北京接連大雨不斷,悶熱的天氣讓人躲閃不及,幾乎我們現在賴以生存的並不僅僅是空氣和水了,還有空調和Wi-Fi,最好配上冰鎮西瓜。這段時間上班坐地鐵,拿著kindle看王小波的書,裡面寫到他當年如何爬樹、造投石器,如何偷摸去河邊洗澡,如何打架、躲避老魯的追逐而上房,不由得憶起我小時候的夏天。

那時候夏天好像沒有這麼悶熱,大太陽直曬,人好像魚馬上要被晾成干一樣,可是到了陰涼地方,立馬就如進了水裡。那時候也沒有空調,都靠姥姥的蒲扇。我那時大概4歲,因為當時幼兒園六月就放假了,可我媽還沒休息,只能把我放姥姥家,離自己家近,而且我姥姥也不上班。

當時的姥姥家在四塊玉,離天壇東門很近,我家就在天壇南門。那時候覺得這倆地也不是那麼近,因為有一年去姥姥家,突然下大雨,我們都沒回去,因為路太不好走了。那時候也沒有二環路,現在的二環輔路,就是當年最平整的路了,當然也沒有玉蜓橋、方庄,連體育總局也是我快上小學時侯才開始修建的,所以那條街才叫體育館路。到處都是一片荒涼。我媽說她們小時候,過了現在玉蜓橋就是一片菜地,當然我那會兒就平了,看不著了。

小時候白天呆在姥姥家,一過午飯,我就躺在鐵管架的床上,一邊摳著草席,一邊聽相聲或者評書(那時候沒有現在這麼高級的涼席,連電扇都是後來才有的,家家都是那種藍色擺頭電扇,現在叫tiffiny藍)。每當這時,姥姥總會給我扇著扇子,可怹不一會就睡著了,而我就在床上折騰。一會兒從被垛子上跳下來,鎮的床板直響,姥姥就突然驚醒了。不然就悄悄溜到院子里,在暴晒的太陽下聽知了叫喚,所有的人都在午睡,好像世界只剩下我一個人。

我曾經一邊發獃,一邊思考,我現在所看到的這個院子會不會一直是這樣?我這一秒看到的院子,和下一秒有什麼不一樣?當然,我到現在也不會明白這個很哲學的問題。可當時就認為,一定不一樣。所以我花很久的時間,站在院子的太陽底下,努力看每一磚一瓦、一草一木,努力記每一件東西什麼樣子。等他們真的不一樣了,我也能記得那時那刻它們的樣子。

這個問題我過了那個暑假就忘了,但直到很多年上班之後,和辦公室的姐姐們討論「孩子是不是能記得他們小時候你打過他」的話題時,才被我拿出來說。我說,都會記得,我還記得我出生的時候呆的嬰兒房是什麼樣子。那時候根本沒有母嬰同房,都是孩子放在一間屋子裡,每人一張小床,等到該餵奶了,才被護士抱到媽媽身邊,至少天壇醫院是這樣,我媽說的,有一次報錯了,我媽一眼就看出來不是我了,真懸,不然我現在可能是另一種命運。所以我媽一開始也沒見過我來到世上最開始幾天在什麼地方,後來要接出院了才看見

所以,健忘的都是大人,孩子都會記得。可是我說出來,大家都覺得很詭異,沒人信。也不知道這是我做夢呢,還是真的有。尤其是我爸,我小學時候編了首詩歌,他便說我抄襲高爾基的《海燕》,但我根本沒看過,我那時候最討厭看書了,尤其是大人們覺得很勵志、有教育意義的。而我只鍾情《聊齋志異》,當然那時候看的是少兒版,到了初中才買了原文,結果發現都是文言文,便連《考城隍》都沒看完。

那時候我住在南護城河邊,天壇南門附近。現在都覺得是中心地帶,但那時候已經快進村裡了。著名的玉蜓橋,還是在我上了小學才建好的。也就是上了小學一年級,我才過了河。那時候的護城河特別臭,但裡面有魚,據說好多上訪的、乞丐都住河邊,所以也不讓我去。並不是因為怕他們把我拐走,可能只是覺得太髒了。雖然我當時不知道他們為什麼來、怎麼來的,但我現在還記得,我爸帶我從河邊走,路過一個架著火、支著粗樹枝,用鐵皮罐頭盒當鍋的老奶奶,怹看我可愛,便從桶里給我挑了一小塊魚肉。在她看來,這應該是能給我的最好的東西了。

那時候的護城河還發生很多新鮮事,比如,有人把自行車軲轆旁邊安了倆浮膘,在護城河裡做實驗,看能不能水上前進。據說沒走多久就沉了。我還親眼目睹過有個女的跳河自殺的,一邊喊「我不活了」,一邊往水裡走。可我媽說,那個女的不是真的想死,因為哪有跳河臉朝上的,明明就是等著有人拉她一把。真的後來有個男的拉著她往岸邊游。再後來就不知道了,這種熱鬧一般看到一半,我就被帶走了。而且,直到現在我也沒有看熱鬧的習慣。

那時候的護城河沒有修石欄杆,也沒草坪,更沒有什麼24節氣柱子,都是土坡和雜草,但就是土坡和雜草夏天,也會有很多樂趣。一下雨,護城河邊的味道就更加令人不爽,但同時也是蝸牛出沒的時節。我有一個小桶,平時在沙坑裡裝沙子,一到下雨就拎出來,跟我爸去河邊撿蝸牛。我想那是我最近距離觀察動物的開始,不過也沒有然後。我很好奇蝸牛殼裡到底是什麼樣子,所以常常捏碎幾個蝸牛,可也拿不出來整條,捏了幾個就放棄了,開始找更多的蝸牛,裝滿我的小桶。有一次,撿了大概快一百隻了。拿回家我媽已經無語了,只能放外面隔壁的廁所,那裡很少有人去。第二天,蝸牛都爬出我的小桶了,也還有些比較懶的,安逸的在桶里呆了幾天就死了。我一直覺得是因為我把桶放在廁所里,它們被臭死了,後來想想,大概也有餓死的可能。

除了蝸牛,我還夏天去捉蜻蜓、逮知了、釣魚,但不是護城河了,龍潭公園。我爸蹬著二八自行車,把我放在大樑上,太陽下山我們就出發。捉蜻蜓需要網子,粘知(ji)了(niao)需要杆子和膠,這些工具都是我爸東拼西湊弄的,雖然現在我都不記得他怎麼弄來的,只記得杆子是他從掃大街的大掃帚上抽出來的一根,具體材料是竹子還是什麼秸稈,我也不知道了,後來這根頑強的小桿還能去釣魚。釣魚就比較專業了,那會兒的龍潭湖西湖門口,就是現在的龍潭路,是花鳥魚蟲一條街。遛鳥、買魚蟲的,什麼都有。我爸買了魚漂和魚鉤,其他的也DIY。當時我問我爸,為什麼不買魚蟲,我爸說,咱們去挖蚯蚓,那個魚愛吃。

我還記得我爸帶我釣魚的那個傍晚,白天剛下過雨,晚上還有點陰天,我穿著我媽給我做的小藍鞋,真的是我媽一針一線納鞋底做的那種布涼鞋,跟著我爸去龍潭西湖釣魚,就在湖西邊。挖蚯蚓,一鏟子下去就挖到一個螞蟻窩,一堆螞蟻亂竄,跑到我新鞋上來,嚇得我直跑。我爸讓我趕緊跺腳,把螞蟻都甩下去。我爸挖了兩三條蚯蚓,覺得夠了,就拉著我去湖邊釣魚。甩了好幾次桿,釣魚的那個漂才立起來,可能當時掛的鉛塊大小不合適,又反覆調整了好幾次。正巧,隔壁有個專業老大爺也在釣魚(其實我們當時就是因為看見有人在那釣魚,才跟著過去的),人家裝備齊全,看我爸跟我這架勢,就知道是哄小孩玩呢。在這種時候,我爸總能發揮他的長處——貧,跟大爺貧的沒完沒了。直到快天黑了,大爺的魚簍都快滿了,我爸和我的掃帚條在一次次顫動中錯失拉魚上鉤的機會,終於在我們都要放棄的時候,有一條巴掌大的小魚不幸中計,被我們掉了上來。後來,大爺送給我兩條他釣的小魚,我爸就又蹬著自行車、馱著我興奮的回家了。回家給我媽顯擺釣魚成果,我還一定要晚飯吃釣的魚。於是一個大鐵鍋里,就煎了三條小到無法刮麟收拾的小魚。

西湖還有好多可玩的,以前還有蹦蹦床,我的最愛,1塊錢10分鐘,可沒那麼多錢,也想玩。開始還就玩一次、兩次的,後來我爸就在我玩的時候跟人家貧,直到我玩累了,想回家了,人家覺得聊得不錯,就象徵性的收點錢,反正那會也都是個人承包項目。再到後來,人家都開始送我東西了。我覺得我爸真行。但這事兒也不是每次都靈,所以,只能挑我爸擅長的。

至於龍潭湖(東湖),我爸可能有陰影了,因為每次帶我去划船,我必把他眼鏡巴拉到湖裡,至少仨。後來我爸就帶我去東湖寫生了,就畫北門那邊一個假山群,山上有個亭子。雖然他也不太會畫,但總比我畫的快、畫的像,不得要領的我,畫幾筆就煩了,也就不畫了。

這種夏天,我過得也很有限,沒幾年就上學了。上學之後的暑假好像失憶了一樣,只記得每到快開學的時候就狂補作業,主要是寫作文,一天一篇的日記,根本不知道寫什麼。再後來,終於沒有日記這個作業了,可能我也上初中了,上初中,天氣就像現在這麼悶熱了。

PS. 感謝賈爺提供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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