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誕：中國80後文青之死

書房即故鄉

我想有一間書房

不負光陰，靜享慢樂

「那一年的火車站

小眼睛終於明白了這個大世界的規則」

——書房書話

文/CN

李誕長相平平，甚至有點丑。

眼睛眯成一條縫，特喜歡喝酒。

有一點自命不凡，又帶著一點憂愁與悲涼的底色。典型的文藝男青年。

中學時，他考年級第一，老師盼他上清華北大；

高中時，讀王朔、王小波、米蘭·昆德拉和弗洛伊德；

大學時，聽搖滾，愛寫詩。

現在，他告誡年輕人：不要享受憂傷。

因為憂傷本身沒有價值。

自己已經放棄了做一個「弱智」的文藝青年。

定位：藝人，目標：諧星。

《吐槽大會》劇照 圖/《吐槽大會》官微

人生經驗把他從一個文藝青年，過渡為虛無主義者。他開始不信「崇高」，開始討厭「壯麗」，以天賦和熟練的技巧，輕鬆自如地解構所有「英雄與理想主義」。

在笑話里說真話，用笑聲包裝刻薄的內容。

在這個複雜的世界裡，做著一個淺薄的明白人。

1989年，內蒙古錫林郭勒市，李誕出生了。

和普通孩子一樣，有一位嚴父，在自己淘氣的時候加以束縛與管制。

成名後的李誕，經常在節目中拿挨老爸的打和早年的經歷作為調侃。

但即使他再怎麼宣揚著自己犬儒的入世態度，也無法掩蓋住那些文青時代，曾經在他生命中所帶給他的壓抑與波瀾。

文藝青年的做派初露，總與讀書寫詩有關。

高中時候的李誕沉迷王小波、米蘭昆德拉的書，初步了解了人生百態，人世人情；

在熱血的年紀爆發了文藝青年的最初特質：

不屑於走按部就班的高考道路，喜歡標榜自己的與眾不同。

《腦力男人時代》劇照 圖/騰訊視頻《腦力男人時代》官博

叛逆、不拘束縛，成了他成長的主旋律。

「上學有啥意思，太土了！」

於是高考名落孫山。

後來複讀一年，由草原走向廣州，也只是為了逃離父母的約束。

大學裡李誕開始了自己的創作。

寫的段子在網上漫天飛，廣告商找上門來，發條微博廣告就能拿1500塊。

可李誕像所有憤世嫉俗的文藝青年一樣，清高不屑，嗤之以鼻！

才華初露的李誕，在與社會接軌的大學裡，完成了文青中憤青的二度進階。

每天躺在宿舍里喪著，覺得全世界都是傻缺，生活唯一的樂趣就是把自己灌醉。

圖片來源於網路

身邊的人在忙於考證考公務員過英語四六級，

文藝青年們卻多數卻懷著無數偉大的夢想。

小到成為一個畫家，一名詩人，一個搖滾樂手；

大到生命的意義，讓自己讓人類從精神上徹底得救。

他們做著壯麗的夢，任由自己在其中迷失，並總以為自己是人群中第一個找到活著的意義的人。

王小波先生早早地就說過：

「人活著就是為了忍受摧殘，一直到死，想明白了這一點，一切都能泰然處之。」

死磕又混出樣子來的文青少之又少。

社會，對於文青來說，是一個劫數。

在即將步入社會的時候，是文青第一次面對現實與夢想，六便士與月亮，麵包與自由的抉擇。

這是一個殘忍的抉擇。在這個階段根本沒有任何人能找到平衡點兩者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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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誕正是在這個時候，發現了這個社會的運行規則，放下了自己的執著，並與之和解。

懷有新聞理想的李誕去了南方報社實習，正值春節，自己好不容易排隊買到的火車票，卻聽到跑春運口的記者說能輕鬆搞定。

原來，你在起點拚命奔跑的時候，有的人已經在終點線旁邊等著。李誕的理想，就這樣曝屍於那一年的春節火車站。

潔凈的烏托邦不存在，世界運行的法則就是這麼赤裸裸，之前的憤世嫉俗產生了動搖。

他突然就想明白了，「世界就是這麼運行的，我就別嘚瑟了」。很多追求原來沒必要，也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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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青喜歡熟讀叔本華尼采，從悲觀主義到存在主義，無不讓文青垂頭頓足地認識到人類生存境況的荒謬，是的，荒謬，這個詞說的直白點就是傻逼。

保持自我的反抗是唯一的解決之路。

從莎士比亞到卡夫卡到梵高到毛姆到米蘭昆德拉，他們欣喜若狂地確認摘得那枚遙不可及的月亮比彎腰去撿六便士崇高一百倍，重要一百倍。

直到在社會化的過程中，認清了現實世界的真相：沒什麼理想，就瞎活。

人是活出來的，不是想出來的。

《羅生門》中的大盜說：

「我看到他們時，是在一個炎熱的下午，突然間，有一陣涼風吹來，如果沒有那陣風，我很可能不會殺人。」

與此類似，這可能只是李誕的一種狡黠。

也許他刻意隱藏了此前堆積了數以千計的失望與彷徨，而這種漫不經心的敘述則使得一種轉變更具有傳奇與日常化的荒誕特質。

「眼看高樓起，眼看樓踏了」。

小時候李誕跟著父母來到內蒙，見過繁榮，吃過不知從何處來的海鮮，也經歷過父親工作的礦廠由盛轉衰的落敗，繁華興盛也不過雲煙一場。

李誕開始變得圓滑，放棄做的那個自己，那個與世界憤怒抬杠的文藝青年，恰恰也是曾經的我們，放棄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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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都能從李誕的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說上一句想當年，加上一個愛過的姑娘與少年，幾支年輕時喜歡的樂隊，幾個被提名但總不會獲獎的作者，就能構成一出完美的荒誕劇。

人們喜歡這種荒誕，喜歡這種「被迫圓滑、被迫放棄」的悲壯感，這讓人的形象莫名高大，能讓每個人都能產生出是這個時代殉道者的錯覺。

李誕屬於末代80後。

在與文青前輩許知遠的對話中坦然說到，自己在迎合這個世界：

「不要挑戰大多數人」，「做自己就掙不到錢」；

「既然世界就是這麼運行的，那我也趕緊運行起來」。

80後們在今天，好像集體展現出了某種反思情緒。

大張偉14歲出道；

朋克、搖滾、頭髮炫，音樂燥。

從反叛的搖滾少年到如今可愛的貧嘴綜藝大老師，他開始反思中國到底有沒有搖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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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寒今年在微博上重新寫東西，轉發最高的一篇是《我所理解的教育》。反思了自己當年對教育系統的批判，慶幸生長在階層壁壘還不清晰的中國。

再早些年，在接受採訪的時候，他還覺得自己浪費了太多時間去寫雜文，應該把時間和感情多留給小說和電影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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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真像書里說的「二十歲不狂是沒有志氣，三十歲還狂是沒頭腦」。

但大張偉韓寒確實活成了這句話的樣子。

當年叛逆的少年，如今每周在電視里教你「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當年說海淀區是「全國有名的迫害學生的源頭」的 80 後新銳標杆，如今回過頭來勸你好生念書。

這種隨著時間年齡的增長所帶來的反思，在李誕身上也能看到。

以前，他不喜歡「努力掙錢」這件事，覺得特傻、特讓人瞧不起；現在，他直白的說：不要談情懷，上綜藝做脫口秀就是為了賺錢。

這批80後成長的三十年里，是最沸騰的三十年。

下海潮、互聯網創業、瘋狂樓市、雙創熱潮、A股神話，隔三岔五的讓人應接不暇。

錯過了下海不能錯過股市，錯過了股市不能錯過樓市，錯過了樓市不能錯過樂視。

他們的特殊正在於，自己是第一批完整撞上了這麼些機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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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導致了80後的反思普遍是帶有機會主義成分的：一個一個機會從眼前飄過，好像伸手就能夠著，但最後又一個都沒有抓住。

這是一代人最大的痛苦來源。

許知遠難以理解，像李誕這樣的80後為什麼要迎合，為什麼要順從，為什麼不起來反抗。其實只是因為不同年代而已。

許知遠這批60後的痛苦來源於體制；

70後的痛苦來源於渴望成功；

而之後李誕、韓寒等這批泛80後，則在經歷了中國最極速分層的階段後，把痛苦歸結於選擇。

如果說這些反思是改變，倒不如說是這群有才華有想法的年輕人，活明白了以後的必然結果。

時間是把殺豬刀。

沒能紅了櫻桃，也沒能綠了芭蕉。

我們喜歡看年少成名的英雄主義故事。

可是這個時代從來不喜歡孤膽英雄。

即便你上去了，也只是作為一個被消費的符號，隨時都可以被棒殺。

與其清高，不如選擇擁抱這資本之海。

畢竟這漫長的一生，曾經有多少東西像月亮一樣，是照進生命的夢想，爾後卻逐漸成為暗淡無光的人生路上寂寂無聲的風的。

三餐四季，春去秋來。

就像李誕說的「人間不值得」。

而我們也不必，拿那些真偽命題，為難自己。

.End.

李誕微博「抄台詞」系列

1、「你們公司對你有 KPI 要求嗎？」「我活著就是 KPI。」

2、「我也想你，別太難過，世界就是針對心軟的人呀。」

3、「有人覺得吃速食麵很幸福，有人覺得吃速食麵很不幸。世上大概就是這麼兩種人。」

4、「劃火柴好聞是有道理的，磷在人體里正是負責快樂，你可以去查。」

5、「關於你所從事事業的正義感，你這個人存在的合法性，我並給不出你想不到的答案。小小的建議，如果真想活得健康，試著做一個時代的弱者。

6、「詩是沒有目的的咒語。」

7、「想像你是海，海不會嫌棄自己的波浪。」

8、「我知道我頻繁提及宇宙和大海，就是我乾的，我負全責。」

9、「始終不該是一個詞，該是一個字，時間的線性是溫柔的騙局。」

10、「別慌，月亮也正在大海某處迷茫。」

11、「從更大的尺度思考問題完全是不可取的，智力的主要功能是享樂，在受苦之餘。」

12、「熱愛，慾望，幸福，都是一種能力，不是你做到什麼什麼事會自動來的，要自己訓教，這是我快五十歲了能告訴你的一個簡單的道理。」

13、「我已經懂了此處和別處並無什麼不同。」「懂了這個，就懂了很多。」

14、「我很怕遇到真相時，當它是另一個幻覺。」

15、「最後，總是熟悉的那種感覺，替換掉不熟悉的。人總是找到時間。」

16、「但歡笑讓你永在我心間。」

17、「不明白你們遇到好事為什麼要掐腿揉眼睛，真醒了怎麼辦？」

18、「希望你最後不要用死而無憾來自圓其說。」

19、「不想再讓任何心軟的人為我難過了，也不想讓心軟的人再為任何事難過了。」

20、「人類頭腦無窮又無聊，探索會停在你所有已經到過的地方。」

生活中「愛」系列

1、他們有許多關於愛的道理，我有你。

2、你這樣理直氣壯的很好，我喜歡你這樣，但是我不行，我就做你的退路好了。

3、我很久不給你寫情話了，我想，我是個普通人，怎麼能那麼愛你。

4、他吻我的那天抽了紅塔山，我到現在舌頭上都是紅塔山味兒。

5、你拉著我一起看雨，大雨里百鬼夜行，我們混在其中，比鬼還高興。

6、於是我們相愛，手心濕得像海。

7、我想你，沒有特別的花樣，可說出來就顯得很悲壯。

8、朋友說，我無端發笑的次數越來越多了，可我想念你的次數卻沒有減少。

9、我的柔情，你永遠不懂裝懂。

關於《笑場》系列

1、未曾開言，我先笑場，笑場完了，聽我訴一訴衷腸

2、我喜歡人類，人類真的特別了不起，進化出了智力，但很多時候選擇不用，很瀟洒的物種。

3、人生的真相是這樣的，我敢罵政府，罵世界，罵他媽的上帝，我毀佛謗祖，我睥睨天下，但是我不敢罵樓上每個周末都在裝修的鄰居。

4、我人生可以說是一帆風順，沒經歷過什麼挫折，我活得這麼喪，基本上是全靠自己的想像力。

5、王大爺說，自己在家燉肉，在快熟的時候，會聽見燉肉說，孤孤獨獨，孤孤，獨獨。

6、人生在世，你只要知道兩件事：一，這世上絕對存在不需要讀書也很聰明，不需要努力也過得很好；甚至不需要錢就能快樂的人。二，那個人絕對不是你

7、我沒有初心，我的初心就是想躺著，千萬別跟我說勿忘初心，我正奮鬥呢，你一勸，當場就躺下了。

8、正是「要做有趣的人」這一追求的廣為流傳，使世界上多了好多無趣還很努力的人。

9、你這點兒內心世界都豐富在臉上了。

10、大部分人都有一個經不起推敲的幻覺，認為只要換換環境，自己的人生就會有起色。

11、開心點朋友們，人間不值得

關於《扯經》系列

「小和尚，聽說你喜歡我？」

「不好說喜歡，只是看見你會亂」

「聽說你還想娶我？」

「不好說想娶，只是想永遠和你在一起。」

「師父啊，可是愛情本身不就是偽科學嗎？」

「誰說不是了，你看這些香客，求籤，問八字，配星座，凡俗中人，貪戀的不就是這些個偽科學嗎？他們要是都科學了我佛就沒飯吃了。」

「一切如夢幻泡麵，有蒜就蒜，沒蒜就算，觀自在，望遠山，一切有為法，當做如是觀」

「師父，我愛吃米飯。」

「.....好了，今天的早餐，啊不，早課就上到這裡吧。」

「師父，好大風雨。」

「澈丹，少做感慨。」

「師傅，你法名為什麼叫空舟？」

「大方丈說我度不了人，也難自度，所以賜名空舟，由我自橫。」

「師傅，你知道我在想誰么？」

「昨天那個女施主（小北）……那是大方丈的閨女，想也白想。」

「師父，可我覺得淡泊名利很酷啊。」

「你這是吃飽了。」

「師父，清早聽到一陣爆竹響。」

「山下有人結婚。」

「結婚為什麼要放爆竹啊？」

「想必是給自己壯膽吧。」

「師父，我怎麼每次午覺醒來都覺著頭沉啊？」

「你執念太重。」

「那怎麼辦啊。」

「....以後就別午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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