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結親情的不是血緣，更不是金錢，而是人心
「連結你們的是什麼呢？是錢吧。」
「不，是心。」
——《小偷家族》
是枝裕和與人性
文學專業和紀錄片導演背景出身的日本導演是枝裕和，很善於用細節刻畫來做伏筆和鋪陳。《小偷家族》也不例外。
《小偷家族》劇照
比如對於奶奶定期拜訪亞紀父母、刻意打聽亞紀的下落、以及被發現在假牙盒子里藏著之前每次拜訪收到的三萬日元這些情節描寫，有人說這極致地體現了奶奶內心的陰暗面，有人說這才是奶奶跟亞紀情感羈絆的表現。
是枝裕和鏡頭下的人物通常沒有絕對的善惡，這一點對於很多觀眾來說恐怕無法適應。我們習慣於在電影散場時得到一個答案，一個總結，喜劇或者悲劇，大團圓或者家破人亡，彷彿這就證明兩個小時的觀影有了結果，可以告一段落，開啟下一篇章。
但其實，真正的生活正如是枝裕和的平淡敘事所捕捉的那樣，每個人都有他們的善意、樂觀、堅強，也有怯弱、自私、貪婪和嫉妒。
《步履不停》電影海報
奶奶的扮演者樹木林希可以說是導演是枝裕和的御用演員。在2008年的代表作《步履不停》中，樹木林希扮演的媽媽在每年大兒子的忌日那天，都要把當年大兒子以生命為代價救下的年輕人請到家裡來。當男主角讓母親以後不要再這樣，讓大家都不好過的時候，樹木林希一邊織毛衣一邊說，這樣做正是為了讓那個一事無成的年輕人記住這件事，如果才十年就淡忘，太便宜他了；即使不是他的錯，從父母的角度來看都一樣，無人能怪罪才是最痛苦的。
《步履不停》中的樹木林希
《如父如子》中，其中一位媽媽在意識到自己已經越來越喜歡「新來」的兒子後，哭了起來，即使「感覺很對不起慶多」，她卻無法控制情感的走向。這便是我們生活無奈而又最不可控的真相。
我們驚嘆於是枝裕和電影中的角色的「坦然」，他們主動地或被動地，把自己的內心一層層剝開，細密無聲地講給我們聽，他們的柔軟，他們的殘忍，而這，其實才是生活。這也便是每次看是枝裕和都會有的被擊中的感覺。每個人內心的陰暗和軟弱，被他若無其事地呈現出來，又有一隻溫柔大手在一旁撫慰，告訴我們，沒事。
正因如此，電影中的每個細節，都存在著不同的解讀；而人性，從來不存在著被完全解讀的可能性。是枝裕和用電影給了我們最好的答案，即使每一部看完都像生了一場慢性疾病，我們卻安心知曉，每個人都在生著相似的病。
是枝裕和與父親
「我不覺得花時間就可以。」
「你在說什麼呢？要花時間，對孩子就是要花時間。」
「還有隻能我來做的工作在等著我呢。」
「『父親』也是無人能取代的工作吧。」
——《如父如子》
《如父如子》劇照
《步履不停》作為是枝裕和一早寫好的劇本，他本打算在自己60歲時完成拍攝，但母親的突然離世，促使他提前完成了這部電影。而他的《花之武者》，相對而言獲得的關注較少，則是父親逝世後所作。
是枝裕和電影中的父親角色，無論是福山雅治塑造的《如父如子》和《第三度殺人》中的嚴父，還是Lily Franky在《小偷家族》和《如父如子》中塑造的懶散、平庸的形象，抑或阿部寬在《步履不停》和《比海更深》中演繹的頹廢形象，都有一個共性，便是不擅長與孩子溝通和交往。
《第三度殺人》劇照
是枝裕和在採訪中曾袒露，他與父親之間正是這樣充滿隔閡與距離，難以深入交流；而知道父親死後，清理老房子時，才發現父親的印記深深烙在他的生命中。於是他開始反思他與父親的親子關係，以及他和自己孩子的關係，並坦言，「父子關係比母子關係難經營得多。」
於是在電影中，我們也看到了他對於日本社會中，在性別分工不平等的大背景下產生的更多家庭問題。
《小偷家族》劇照
《小偷家族》中的催淚彈之一，恐怕就是祥太轉過頭對著車窗外已經看不見蹤影的治說出的一聲「爸爸」。如果安藤櫻的驚艷演技為我們展現了沒有血緣的母愛的真諦，那麼爸爸的中庸和羸弱與兒子的沉默與堅定交織，便成為了一條隱形的父子情感線。
「羈絆」一詞，在《小偷家族》中也屢次出現。這彷彿最好地描述了一家人的關係，他們各自「心懷鬼胎」，裝著自己的心事、秘密和企圖，卻被緊緊地捆在了一起。
連結他們的不是血緣，也不是錢，是心。
編輯 / 陳嘉文
撰文 / Kim
圖片來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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