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的感染力，來自陌生中的那份熟悉
文/羅易成
這 事 非 同 小 可
一個朋友來到我家，隨手拿起我桌上的那本小可老師的作品集《藏跡》，翻到書里的版畫作品部分，顯得格外吃驚——在他的概念里，李小可老師是個山水畫家，沒想到他還是個攝影家，而且通過攝影作品創作的版畫。
小可老師版畫作品《他們》
小可老師版畫作品《喜悅》
小可老師版畫作品《無聲的陪伴》
小可老師版畫作品《途中》
他說他不懂山水畫，但是這些版畫震撼到了他，版畫上的藏族同胞像是世外桃源里的另外一群人，完全沒有見過，但看到版畫里的這些人又似乎很熟悉，跟在哪裡見過似的。陌生感是肯定的，但是，讓他熟悉的東西是什麼呢？
30年前，小可老師冒著生命危險先後去探尋黃河源頭和長江源頭，他試圖去找尋創作中的那種「陌生」體驗。
「有許多未知數，對我這是難得的機會，所以當即就決定去了。」果然，剛到青海藏區就給小可老師一種完全不曾有過的感覺，這是他第一次真正近距離看到藏地。一過日月山就有了從未有過的感覺，蒼茫、冷峻，博大，甚至過了日月山刮的風都不一樣，到了戈洛藏族自治州，海拔到了將近四千米，第一次在街道上看到藏族人的形象再次讓小可老師興奮不已，他看到這裡的婦女、老人、男人，都穿著皮衣服戴著很大的珊瑚、松石等誇張的裝飾，老太太可能都60、70歲了還拉著馬走在街上也戴著首飾，一副很強悍的樣子。等他們到了一個小餐館裡吃飯，由於這裡海拔很高，水燒到六七十度就開了鍋，面煮不熟，是夾生的——這也帶給小可老師陌生的體驗，他新奇地看著牧民進出，看著年輕小伙非常健康，黝黑的臉龐跟鐵打的一樣，油亮油亮的，和他們眼神相遇時，他會非常友好地向你示意，像是老朋友見面一樣舒服而自然。
小可老師和當地藏民在一起
一切都是陌生的，而恰恰就是這點偶然相遇的眼神里有熟悉的東西。這也是我在最初看小可老師「藏跡」系列版畫和攝影作品時，和我的朋友一樣在琢磨的問題，尤其是人物系列，我們看到的人物作品裡，畫面中的人物大多是面朝鏡頭，在和鏡頭對視的那一瞬間，他們的眼睛沒有躲閃，沒有防備心，而是和鏡頭像見著老朋友一樣的交流，夾雜在「陌生」的意象中，突然像一團火一樣改變了其它所有東西的「陌生」屬性。
這種熟悉感不是小可老師虛構出來的，恰似他給我們描述的那樣，他初次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真實體驗到了這份熟悉，也捕捉到了這份熟悉——
小可老師版畫作品《生之戀》
「有張照片我拍的是一位老人，他很像羅中立筆下的《父親》，當時拍了很多張是很近距離拍他，他也沒有一點不高興還很幽默地和我互動，我能清楚地感到他心靈的乾淨和寬敞，而且很熟悉，彷彿從前見過面。」
——李小可
一個人，呆在熟悉的區域里是最舒服的，不斷地去到陌生的領域去找尋「熟悉」的東西，這是讓很多藝術家興奮的事，這種興奮的代價也不言而喻。那一年，小可老師跟著攝影家鄭雲峰去黃河源頭，父親李可染給鄭雲峰畫過一幅牛，他把這張畫賣了，買了一輛212吉普，他們就開著這輛車去的黃河源頭，上了海拔4000多米的地方時，一次在路上把車胎扎了，那兒不可能有電打氣，只能用原始的方法三個人輪流每人打一百下，每個人數到100才換人，三個人輪著打硬是把車胎打滿了氣。也就是在這樣惡劣、艱苦的環境下，小可老師他們看到清澈的黃河——我們熟悉的黃河是裹著泥沙的「黃」河，但小可老師他們就是在溯源的路上看到了「陌生」的黃河，在這陌生的清澈黃河裡，能看到有小孩在河裡游泳戲水，這一幕是如此熟悉，卻真實地發生在如此陌生的河流里。
向源頭出發 小可老師攝影
相對來說，去長江源頭海拔更高，條件更艱苦，小可老師他們在長江源頭時居然看到那裡也有人間煙火，住著一戶牧民，他們和這家牧民互相聽不懂對方的語言，但是陌生的雙方卻能互相理解。在他家裡喝了酥油茶後，小可老師獨自到長江源頭去拍照，他叫這個牧民家的小孩給他帶路，這個小孩一句漢語也不懂，到冰川那時小可老師請他幫忙拍一張照，他倆語言不通，小孩也從沒拿相機拍過照，但是他按下快門後，仍然給小可老師留下了一張和冰川的珍貴合影。
在陌生的長江源頭，和當地這個牧民家語言不通，小可老師記錄下來他感覺到的這份溫暖與親切，他們的目光、神態感染著小可老師，他不需要做過多的藝術加工，作品中呈現出來的這種「陌生」而「熟悉」的狀態就足以打動我，以及來我家串門的那個朋友，在展覽時甚至也打動了很多其他國家的觀眾，這種感染力來自生命最本真的狀態，是生命與生命之間的那種熟悉感。
小可老師攝影作品 《神山上的合影》
帶著這種對生命本真狀態的感染力，它能指引我們在人生中，去遇到對的人，去走到一個對的地方，去經歷一些對的事，即便是第一次見面，第一次抵達，第一次嘗試，明明十分陌生，卻有一種神奇的熟悉感，潛意識裡會告訴自己，「這就對了。」當它指引我們在越陌生的地方找到了那份生命的熟悉感，那份感動會像一個人在一光年外的某個星球上找到了有水的地方或者有鳥在唱歌，那種興奮的感動就不只是作者一個人的感動，而是能打動所有生命的共鳴。
這事非同小可。
一個好消息在這裡預告一下：小可老師的個人展：「藏跡——李小可寫生之路」將於8月8日—9月30日在北京李可染藝術基金會美術館展出，各位可以在這期間蒞臨現場，近距離欣賞小可老師的原作，感受內心的強烈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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