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虎子 神槍打鼠！
文 孫建功
1943年5月30日，冀魯邊區新海縣大趙村發生了一起震驚邊區的慘案，冀魯邊區手槍隊長馮冠奎被敵人收買叛變，將正在召開軍事會議的教導六旅副旅長、冀魯邊軍區副司令員黃驊殺害，同時遇難的有軍區參謀主任陸道成，軍區保衛科長陳雲彪，軍區作戰股副股長崔光華，一分區作戰參謀董興根及兩名警衛員。偵察股長池田，一分區偵通支站站長齊耀庭，二分區偵察參謀劉金才，三分區偵察參謀遲麟兆四人重傷。案件發生之後，羅榮桓、黎玉、肖華三人聯合發出《收編土匪叛變、黃驊副司令員被刺訓令》，要求全軍必須接受這一事件的嚴重教訓，加強對已經接受改編的土匪部隊進行政治教育，絕不允許再採取聽之任之的態度。
黃驊慘案發生之後，冀魯邊區司令員邢仁甫突然一反常態，將軍區獨立團團長馮鼎平叫來進行秘密談話，隨後，馮鼎平返回正在清河區休整的獨立團，秘密召開部分營連職以上幹部開會，被副團長賈乾瑞、總支書記潘大可發覺，馮鼎平猶豫不決，忽然之間彷彿醒悟，向獨立團政委揭發邢仁甫要拉走獨立團的秘密。正在這時，冀魯邊區黨委書記王卓如、宣傳部長李啟華、政治部主任劉賢權分別接到邢仁甫要求他們去開會的消息。王卓如等人疑信參半，最終決定將計就計，調動部隊趁開會之機逮捕邢仁甫，調查清楚真相。不料，邢仁甫的舊部有人故意鳴槍向邢仁甫報警。邢仁甫立刻攜同一部分主要幹部逃走。事件發生之後，邢仁甫公開散發《告邊區群眾書》，指責王卓如、李啟華、劉賢權等人製造分裂，並秘密寫了一些策反信四處散發。但是，邢仁甫仍然是以冀魯邊區司令員的身份自居，發號施令，在抗日根據地各地征糧徵兵，使一些不明真相的幹部戰士不知所措。
路虎子遺像
這一天，路虎子忽然接到命令，冀魯邊區二分區直屬抗日八大隊與賴金池領導的獨立大隊合併，成立冀魯邊二分區獨立營，賴金池為營長，路虎子為副營長。路虎子接到命令心中一怔，他多少有點忐忑不安的感覺，自己手下這200多號人馬，大多數是臨邑、平原、禹城、陵縣籍的子弟兵，都是自己親自挑選的愣頭青。他們打仗勇敢、不怕流血犧牲，令敵人聞風喪膽。但是，他們的個性很強，性烈如火，猶如烈馬，稍有不慎就可能弄出事來。賴金池是一名老紅軍幹部，資格很老，但他也是二分區有名的急性子，他對戰士管理嚴格，眼裡容不得半點沙子，若是八大隊與獨立大隊合併，很可能會造成一些摩擦。但是，軍令如山倒，既然上級下了命令，自己就必須服從，路虎子不敢遲疑，連忙帶隊伍去指定地點與獨立大隊合併。
幸好，這次合併由二分區司令員龍書金、政委曾旭清親自主持，龍書金、曾旭清威信很高，二分區的幹部戰士都很敬佩他們，賴金池、路虎子都是他們的老部下，所以，二分區獨立營順利成立了。獨立營成立後打的第一仗是濟陽坡崔伏擊戰，龍書金親自帶隊，指揮1500人設伏伏擊敵人。這是獨立營成立的初次戰鬥，原八大隊的戰士們心裡都憋了一股勁，都想在首長面前爭口氣。戰鬥一打響，原八大隊的戰士們在路虎子的率領下猶如猛虎下山撲入羊群，他們端著明晃晃的刺刀怒吼呼喊著沖向敵人，左掃右盪，勢不可擋，殺的敵人鬼哭狼嚎，紛紛投降。這一仗八路軍一舉消滅敵人300餘人，俘敵900多人，繳獲機槍30挺，步槍700支，戰馬50匹，彈藥物資33車。戰鬥結束之後，部隊舉行了慶功祝捷大會，獨立營受到嘉獎，原八大隊的戰士們很多人立功。
濟陽崔坡大捷之後，有一天，路虎子忽然收到一封信，他打開信箋一看頓楞住了，原來這封信是邢仁甫寫的一封《告邊區群眾書》，邢仁甫在信中百般辯解，指責邊區黨委負責人王卓如、李啟華、劉賢權等人企圖建立肅反支隊，打擊排擠當地的武裝部隊領導人等等。路虎子頓時感到事情的嚴峻性，以前，自己一直跟隨徐尚武副司令活動。徐副司令犧牲之後，二分區政委曾旭清又經常親自跟隨八大隊活動，自己基本上與邢仁甫沒有任何聯繫。邢仁甫給自己寫信顯然是別有用心，有明顯挑撥自己與主力部隊關係的企圖，路虎子不敢有絲毫猶豫，連忙將信件上繳到軍區政治部。
不料，路虎子萬萬沒想到，這件事會給自己留下一個很大的陰影，有個別人暗中懷疑路虎子與邢仁甫有聯繫。冀魯邊邊區黨委也派人來調查這封信的來歷，要求路虎子說出是什麼人送來的。路虎子百口莫辯，心裡非常委屈。那一天，前來送信的人並沒與自己打照面，而是將信交給執勤的哨兵就匆匆離去。自己怎麼知道是什麼人送來的呢？這件事情傳出去之後，獨立營一些個別的幹部戰士也背地裡議論，指指點點，弄得路虎子心裡格外鬱悶，他甚至暗暗有點後悔，覺得自己太輕率了，不應該那麼快把信交出去，要是當時將它焚毀或是撕爛丟掉，也許就不會惹來這麼大的麻煩了。
一連數天，路虎子悶悶不樂，自從徐司令犧牲之後，他經常借酒澆愁暗地裡落淚，有時還喝的酩酊大醉。路虎子一生最敬佩兩個人，一個是徐尚武副司令，他為人光明正派、坦誠待人、深受魯北廣大人民群眾的愛戴。他對敵人作戰勇敢，遇事沉穩，危機時刻總能出奇制勝，化險為夷。可惜，他被兇惡的日軍用毒氣彈殺死了。另一個人就是自己的師傅馬修義，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師傅不但手藝高超，而且人品上乘，他雖然是一位普通的木工師傅，卻有著一股強烈的愛國之心，他用實際行動支持八路軍抗日，從沒抱怨受到自己的連累。窮凶極惡的日本鬼子害的他有家難回，妻離子散，家破人亡，他仍然替八路軍購買軍需物資，並且親自押運準備送到二分區司令部。路虎子每逢想到師傅被捕之後，被兇惡的日軍割肉喂狼狗的慘狀，他就覺得毛骨悚然。但是，他一直弄不明白是什麼人出賣了師傅，發誓一定要查出兇手為師傅報仇，時至今日，這件事還沒有一點頭緒。
路虎子原八大隊的幹部戰士們見隊長受了委屈，都覺得憤憤不平，他們覺得這樣對待隊長有失公平，特別是路虎子手下的幾個排長更是覺得委屈。這次八大隊與獨立大隊合併之後，他們都沒有得到提升。路虎子雖然名義上是副營長，但是，卻失去了獨立指揮作戰任務的權力，明顯地是有點名升實降的意思。其他的戰士們也受到了影響，他們心裡都憋了一口氣，都暗地裡為自己的隊長鳴不平。於是，原八大隊的戰士與獨立大隊的戰士漸漸有了矛盾。獨立營長賴金池察覺之後非常惱火，他是一名參加過長征的紅軍幹部，平時就有點瞧不起從地方武裝提拔起來的幹部。特別是發生邢仁甫事件之後，他也對當地的武裝部隊幹部產生了戒備心。於是，獨立營鬧不團結的事漸漸傳了出去。
這一天，二分區司令部召開連以上的幹部會議，政委曾旭清主持了會議，司令員龍書金講了話，會議的主要內容是要求幹部們提高認識，加強團結，不允許任何人搞宗派、拉山頭。會議要求幹部們有問題可以擺在桌面上，不要在背後亂議論。參加會議的大多數幹部們都知道，這次會議是專門為了解決獨立營鬧不團結的事召開的，很多人都在會上發了言。一些原獨立大隊的幹部不知覺地將矛頭對準路虎子，批評他驕傲自大，獨斷專行等等。還有的人又重提邢仁甫給路虎子寫信的事，要求路虎子說清楚與邢仁甫的關係。
自從二分區直屬抗日八大隊成立之後，路虎子一直擔任大隊長，其中就有擔任保衛司令部的任務。所以，每次開會時，路虎子都習慣地坐在門口參加會議，一邊警戒一邊聽會議內容。這次會議也不例外，他仍然是盤腿坐在門口。他越聽心裡越覺得委屈，越聽心裡越得惱火。
正在這時，他忽然瞅見一隻餓極了的老鼠大白天出來尋找食物，它沿著南牆根來回奔跑東張西望，還不停地直豎起身體張自窺視。看著它彷彿是目中無人的樣子，路虎子心裡一下子來了氣，他暗暗罵道：「媽那X，光天化日之下，連老鼠耗子都成精了。」罵罷，他情不自禁伸手掏出匣槍一甩，「啪」地一聲將老鼠擊斃。
不料，槍聲一響，會場頓時炸了營，原獨立大隊的很多幹部爭先恐後從屋裡往外沖。而在院外執行警戒任務的原八大隊幹部戰士聽到槍聲後，則不約而同紛紛持槍向院里沖。恰好，與從屋裡衝到院里的人打了一個照面，雙方都荷槍實彈發生僵持，情況危急，一觸即發。路虎子見狀大吃一驚，他彷彿一下子從睡夢中清醒過來，厲聲喝道：「退下，誰讓你們進來的。」原八大隊的幹部戰士們一聽連忙退出去。路虎子回頭一看，只見曾旭清、龍書金、賴金池等大多數幹部仍然都坐在原處，紋絲不動，他們沒有一個人有半絲恐慌之色。
曾旭清政委目光如炬，他用濃濃的四川話問道：「路有水，是怎麼回事？」路虎子情知惹了禍，連忙立正答道：「報告政委、司令員，剛才有一隻耗子在院里來回溜達，被我一槍給消滅了。」賴金池「嗖」地一聲拔出手槍，吼道：「路虎子，你嚇唬誰？」曾旭清揮手示意賴金池坐下，又沖著路虎子用四川話罵道：「他媽的，都說狗拿耗子多管閑事。你路虎子拿槍打耗子，算是那回事？」龍司令緊接著話茬說：「開會，繼續開會。」
於是，一場風波就這樣輕描淡寫地化解了，而路虎子神槍打耗子的故事卻漸漸流傳出去，成為人們酒足飯飽後的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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