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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今年100歲,謹以這篇文章來懷念他

從來沒有寫過關於爺爺的文字,爺爺七年前離世,今年剛好100歲,此文就權作紀念吧。

爺爺為人謙遜,作風正派,思想傳統,看上去一臉的斯文,在外面從不跟人臉紅。村子裡的人都管爺爺叫先生,這是大家對有文化的人一種尊稱。談吐斯文,煙癮大,寫得一手漂亮的毛筆字,這是我從小對爺爺的印象。

雖然說爺爺出身於農民家庭,但沒見他干過農活。從我懂事起,就知道爺爺常常一個人住在山上的小屋裡,給生產隊看管山林。後來擔任了生產隊的倉庫保管員,也算是一個文職吧。

改革開放後爺爺已經年過花甲,經人介紹去城裡一家單位當了一名門衛,這一干就是二十多年。爺爺工作認真負責,儘管只是一個門衛,但是來客諮詢、進出登記、里外聯絡、分發信件等工作從不含糊,而且他十分關心國家大事,讀書寫字看報,且身體健朗,完全不顯老態。

八十多歲的時候,單位里出於安全考慮,終於依依不捨地讓爺爺回家安享晚年了。爺爺的一生並沒有多大的坎坷,晚年生活也算是幸福安康。

我有時候在想,爺爺這麼一個有文化、有才幹的能人,為什麼會落得一生平庸?後來才慢慢得知,原來是「成份」二個字害了他。

我的曾祖父在民國時期靠省吃儉用、勤儉持家,置下了不少田地,當時也算是大戶人家,解放後被劃為了富農家庭。

爺爺兄弟二個,兄長當時在杭州開染坊,爺爺幫忙管賬,後來因為嫂子從中作梗,於是賭氣離開。後來進入上海一家船務公司,解放前經常往返於上海與台灣高雄之間。

聽爺爺說,當初有好多同事都選擇去了台灣,但由於哥哥已經定居杭州,而且奶奶已經生下了父親,家裡就不同意他再遠赴台灣,主張他回家鄉發展。

當時爺爺有幾個堂兄,在浙江省汪偽機關擔任要職,於是通過關係進入了當地鄉政府。但是好景不長,那一年爺爺剛剛接到被任命為鄉長的委任狀,汪偽政權垮台了。

文革時期,我家被劃為富農家庭,爺爺又當過汪偽政權的公職人員,於是毫無懸念被列入了「地富反壞右」的隊伍,徹底葬送了他的大好前程。因為有了這個「污點」,我們家在一段很長的時間內,都過得異常小心翼翼。

憑著良好的人緣和素養,文革期間我們家並沒有遭到造反派的迫害,這一點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在我看來,還有一件事情仍覺得留有遺憾。爺爺與他的哥哥(我的大爺爺)真的所謂「老死不相往來」,爺爺也從來沒有在家人面前提起過關於他跟哥哥的任何事情,有些只是在奶奶和父親的口中略知一二。

我也從來沒有見過杭州的大爺爺,但是我見過大爺爺的二個兒子,也就是父親的堂兄弟,我的堂叔。其中弟弟是個啞巴,小時候看到過幾次,有幾年每當春節的時候,他會一個人從杭州過來走親戚。

至於哥哥,我只在五、六歲的時候見過一面,印象已經模糊,只知道當時在喬司監獄工作,如果在世的話應該不止80歲了。記得有一次哥哥從杭州回到老家,跟爺爺大吵了一架,為的是分割祖產的事情。後來把一些舊木材、舊地板什麼的都挖走了,從此40多年杳無音訊。

爺爺在世的時候,我曾提議過去杭州尋親,畢竟是家族的血脈,也好了結兄弟倆多年的恩怨。可是爺爺搖搖頭婉拒了,或許是兄弟之間的隔閡太深了吧。

每年的清明節,我都會去曾祖父的墳頭添土除草。每每看到墓碑上刻有爺爺和大爺爺的名字,下面還刻著孫輩、我們曾孫輩的名字,總會心生感慨:人這一生,無論走得多遠,最難忘的還是血脈和故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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