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的溫度——讀方心田散文集《焐暖》
方心田先生的散文集《焐暖》放在書桌上已經有些天了，一來自己關注著作者的公眾號，不少篇什想必都已瀏覽過，二來時值盛夏還要「焐暖」，顯得有些不合時宜。但當我讀了張國功老師的《一種有溫度與態度的人生》序言和作者自己的《做一個溫和而堅定的人》跋語後，感覺自己還是怠慢了這本新著。張國功老師在序言中寫道：「一介書生，從『無語的鄉村』到『平靜的憂思』，依然信奉給生命『焐暖』，是讀書人的責任與可能。光風霽月，從不苟且。底線越來越明晰，上線卻越來越寬容；內心越來越『頑固』，外表且越來越隨和；對天空的仰望越來越高遠，對日常的投入卻越來越踏實。這是不投降與和解，而是一種溫和的堅定、溫情的捍衛、溫柔的信仰，有著自己的態度，卻從不失卻人生的溫度。」這段文字，傳神地勾勒出了作者的為人處世與人生哲學。這也引發了我的共鳴，儘管自己沒有多少能量，但給生命「焐暖」的確是我們這代人的底色與使命。說起來，我除了比方心田先生年長一歲外，人生的底色大抵相似。從小生活在農村，為稻粱謀幫父母干農活，喜歡讀書，考取師範，然後分配到農村任教。所不同的是，作者後來留職停薪到省城從事媒體出版業終有所成，而我一直留守學校，轉而到了教學研究部門。所以，與其說我在閱讀方心田的《焐暖》，到不如在溫習自己所走過的「生活的路」。
方心田的這本散文集，分為「故鄉風物」「紅塵履印」「江湖書影」「電影春秋」「教育人物」「編余絮語」六個部分，凡五十八篇。我最喜歡的當數《故鄉風物》。這些年來，隨著社會經濟的快速發展，「誰的故鄉不淪陷」「回不去的故鄉」等成了遊子的牽掛，而生於上世紀六十年代的我們，隨著天命之年的到來，更是感同身受。《過年》一文，雖然寫的是贛東北的風俗，但清貧而快樂的年俗與浙北杭嘉湖竟也沒啥兩樣，打年糕、做米糖（爆米花）、做新衣、殺年豬、年夜飯、壓歲錢、走親戚、鬧元宵……每一個細節都能激起我對童年生活的回望。這些年，我正寫著「追故鄉」系列散文，上述年俗，一個細節一篇，我都已經寫成了散文，陸續發表在本地報紙副刊上。不少讀者給我留言，說那個年代生活雖然困頓，但單純而美好，所以能給人溫暖與力量。
無獨有偶，作者有一個六歲夭折的大哥，我也是。所不同的是，我的大哥自幼得病，但從小聰慧，會自製收音機、電風扇，自己採摘中草藥給自己治病。讀師範時，我的大哥去世了，我寫過懷念他的文章。後來母親去世了，再後來，父親以八十八歲高齡謝世。我由此領悟到，一個人，不管他的年紀有多大，只要父母健在，他總歸是個孩子；一旦雙親都去世了，那他就再也不是孩子了。所以，當我讀到《簽名的媽媽》《母親的劫難》《懷念岳母》等篇什時，內心的感受是何等的煎熬與矛盾，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啊！古語云「父母在，不遠遊」，但為了兒女的出息，如今的父母都是心甘情願子女要「遠遊」，他們自己摸默默承擔一切。
我其次喜歡《江湖書影》中敘寫的「讀書人生」。方心田先生主編過一套非常暢銷的「優秀教師成長『三關叢書』」，這裡說的「三關」，就是「關鍵人物、關鍵事件、關鍵讀物」。在我看來，所謂高人指點的「關鍵人物」和自己經歷的「關鍵事件」，很多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唯有「關鍵讀物」大抵可以自己主宰。作者隻身闖蕩省城時，轉角萍聚青苑書屋，何其幸也，雖然囊中羞澀，但「讀書之樂何處尋，數點梅花天地心」，作者說自己到青苑書屋「蹭書」「揩油」，「邁進青苑，穿著不想民工的衣服，裝作滿腹經綸的樣子，這裡翻翻，那裡瞄瞄，似乎都沒看上，突然眼前一亮，心一動，手一抖，小心地抽出來，恭敬地捧讀著，從前言到後記，從目錄到正文，一目十行，囫圇吞棗，想做賊一般，無比忐忑。在略知了書的梗概或精華後，就如同贓物得手，急速地換個位置，又去搜尋下一個目標。」這段描寫，簡直是我讀湖州師範時期到書店讀書的寫照，真是心有戚戚焉，它也使我想到教過不止一遍的林海音的《竊讀記》。看來，如此「竊讀」都是我們這代人所經歷過的，而作者在《老夫淘書》中所給出的書目——熊培雲《重新發現社會》、龍應台《目送》、劉瑜《民主的細節》、周國平《生命的品質》、馮驥才《一百個人的十年》，以及余華的小說《第七天》等，我也全部購藏並細讀。我經常鼓吹一個一個「謬論」，就是「少抽一包煙，多買一本書；一包煙只能抽一天，一本書可以讀一周」，想必作者也是贊同的（這裡沒有涉及到喝酒）。
引起我關注的還有《教育人物》。傅國涌、張文質、謝雲、蔡興蓉、王木春、方華、摩西、楊林柯等人，他們都算得上教育界的「公眾人物」。因為作者主持著《教師博覽》，所以與他們有著溝通與交流的便利，而我只能在報刊上與他們神交。所幸的是，在《教師博覽》弋陽讀書論壇上，我竟然聆聽了其中的大多數——方華介紹弋陽教育改革、傅國涌敘述「人生最美是相遇」、「刀哥」謝雲冷靜而幽默的主持。有緣的是，在高鐵站候車室，我與蔡興蓉探討起了名師話題，在高鐵上又偶遇讀書論壇上給我們做講座的華東師大李政濤教授，我乘機向他討教了許多教育上的困惑；後來又在幾個場合巧遇李教授，他已然記住了我的名字。至於大鬍子摩西，因為有了之前的神交，所以他出現在央視中國詩詞大會現場，我更加覺得親切，猶如鄰里大哥一般。
近十年來，我一直自費訂閱著《教師博覽》。如今的「博覽人語」雖已不是編輯捉筆，但我懷念那段初創時光，《編余絮語》就是見證。《給生命焐暖》《忽略與拯救》《反思的味道》……單看題目就夠了，要言不繁，詩性思考。這些年我也主持者本區的教育雜誌，學著寫「卷首語」，竟也快哉。
（《焐暖》，方心田著，北京：九州出版社2018年5月第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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