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最新 > 老賈走寧國:寧昌古道

老賈走寧國:寧昌古道

知樂遠zhileyuan

寧昌古道

在以寧國萬家鄉的吳越古道為資源開展科技實踐活動時,就有人告訴我南極鄉也有古道,叫「寧昌古道」。南極鄉是「中國山核桃第一鄉」。有一次,娘家在南極鄉的周麗珍老師說,她好像曾經從吳越古道天池水渠邊的一條小路走到寧昌古道,然後翻山回到家,她說她覺得寧昌古道不比吳越古道差。這讓我對寧昌古道神往起來。

後來查閱資料,寧昌古道的確存在,是古時連接安徽寧國縣和浙江昌化縣的一條通道,但卻是個未完的工程。關於這個未完工程的來歷,在當地流傳著一段動人的故事。

歷史上,寧國南極因為離寧國的集市較遠,而和浙江臨安僅一山之隔,所以那裡居民的貿易、務工等通常都到臨安去。但寧國到昌化仍然山高路險。

幾百年前南極有個孫員外,家境殷實。他看到祖祖輩輩居住於當地的百姓出行不便,便說服家人出資,請當地村民開山修路。孫員外去世後,其後代不忘祖訓,一代接著一代地不遺餘力。數代之後,孫員外的後裔因修路家道敗落,生活的艱辛使他們遷出深山,留下數百米的古道尚未完成至今。

2015年暑假剛開始,我就準備考察寧昌古道。7月21日早晨,我帶著章凌雲老師,請娘家在南極鄉的唐媛老師做嚮導,也捎上她們的孩子鄭可和方茗,驅車而去。

進入南極鄉,柏油路乾淨平整,雖不寬,兩輛車對開不會有絲毫問題。一邊山崖一邊河,河邊翠竹舞婆娑,這是寧國山鄉公路環境的基本特徵,在南極也不例外,只是南極這裡的河邊,除了翠竹,還有很多山核桃樹,不愧是「中國山核桃第一鄉」。連日陰雨,右面的山崖墨黑如黛,山上植被蔥蘢,山頂白霧繚繞,雖手握方向盤不敢欣賞,而這些都一個勁兒地撲面而來,心中不覺感慨:王安石的「一水護田將綠繞,兩山排闥送青來」哪能和這情境比肩呢?正行間,鄭可嘴裡突然冒了「突兀森郁」四個字,哈,好貼切!看來這小徒弟的課外閱讀已經上道了。左邊的河飽脹得很,平靜處可見水稍稍渾濁,而急流處水花的歡實,不由人不聯想到那是一群白兔在歡跳。

路邊隨處可見漂亮的別墅,多是三四層的,洋氣、明艷,足見山核桃給當地人帶來的福祉。

車行到南極漂流起點站,折向右行,路窄了點,水泥鋪就,但很好走。此時山崖在右邊,很陡,幾乎貼著車身。左邊是陡坎,陡坎外是山間的田地。田地里種著什麼莊稼不敢細看,但山核桃樹不少。

再往前走道路更窄了,住家的密度越來越大。村莊很整潔,也「喧囂」。這「喧囂」竟和山村的寧靜和諧地統一著,不僅不會給人吵鬧的厭煩,倒讓人不由得醉心其中——這「喧囂」就是村莊里房前屋後激瀑的隆隆。

車沿著一窄窄的陡坡直接開進一家人的庭院,一鶴髮童顏的老人走過來,沒有對我「私闖民宅」譴責絲毫,倒是熱情得很。我下車問這附近有沒有吃飯的地方,老人隨即對著右邊喊起來。一會兒,走來一個赤膊壯漢,聲音爽朗,後來知道了,他是「匆忙客土菜館」老闆方德和。而我「私闖」的民宅,就是他父母的家。

「匆忙客」,從南極漂流起點站拐彎後,見到好幾個廣告牌上有這三個字,很喜歡。曾讀過一首詩,其中有「天涯都是匆忙客, 看透浮生有幾人」詩句,說得有境界,但我覺得不是高境界。人生苦短,如白駒過隙,我們為什麼不做個「看透浮生的匆忙客」呢?「看透浮生的匆忙客」,在匆忙與匆忙之間,約幾個投趣之人,到一個投趣之地,讓風吹去身上塵埃,讓泉洗去心中灰垢,再結識幾個投趣之人,再去忙些投趣之事,不爭名奪利也不排斥名利,因時而為,因勢而為,此「看透浮生的匆忙客」,豈不充實而又瀟洒!

問方老闆寧昌古道怎麼走,他說入口不遠,他帶我們去。我又問一個來回需要多長時間,他說三小時。我看看時間,十點十分,便說:「我們先去寧昌古道,回來在你這裡吃飯,三個大人兩個孩子,你看著安排。」他答應了。

正準備出發,聽見一人喊唐老師。轉身一看,是唐媛老師的學生方雅萱的母親,她說她家就在「匆忙客」後面,邀我們中午在她家吃飯。我們致謝,說已經安排好了,便告別,隨方老闆而去。

在房前屋後的水泥地上沒走多遠,便上了山坡,再走一二十米,腳下就是平路了。路或在青山邊,或在梯田間,寬不足一米,路面鋪著不規則的麻石,歲月已將稜角磨得乾乾淨淨,而且多數呈龜背形隆起。路邊常砌著石牆,高也不足一米,多數被茂盛的絡石藤嚴嚴實實地覆蓋著,代言著石牆的歷史。

行走了一段,方老闆指著路邊的一片台地說,孫員外的家原來就在這兒。我望去,一塊塊麻石壘起一層層梯田,梯田裡栽著大大小小的山核桃樹,樹下又種著黃豆等莊稼,沒看到一點房屋遺址的痕迹。滄海桑田,就這麼被解釋得淋漓盡致。

過孫員外老宅舊址不遠,方老闆指著路邊的小河說:「從這兒過去。」河不寬,水也不深,但很急,幾塊圓圓的巨石一字橫排著,供人踏著過河。鄭可首先踏上第一塊巨石,可怎麼也不敢上第二塊,有好幾次已經把腳蹬到第二塊了,但也不敢把重心移過去。我要他回到岸上,我過河給他看,還告訴他三字訣:准、穩、快:眼睛要看準,腳要踩穩(要踩在石頭的最高處),動作要快,可他還是不敢過。沒辦法,唐媛下到水中扶著,我在對岸接著,才過了河。

過了河,方老闆要回去了。他把電話號碼留給我,說要是不知道怎麼走就打他電話

和方老闆分了手,我們繼續前行,腳下的路一直那麼古樸,似乎沒半點人工的痕迹。不時遇到山溪,溪里白色的水花,溪旁黑色的石頭,溪上綠色的植物,引得我不得不連按快門。不久,隆隆的水聲傳來,那一定是壯觀的瀑布。心雖急切,但得顧著幾個「婦幼」,不敢隨性。走了一段,方老闆又趕來,說:「我還送你們一段吧。」

瀑布看到了,但要看真切必須過一個山澗,而這山澗比前一次過的小河更寬,水更深更急。我准、穩、快,幾下就過了澗,可鄭可和方茗怎麼也不敢,沒辦法,章凌雲下了水,把兩個孩子一一背過河。章凌雲、唐媛說她們的孩子從沒有過這樣的經歷,其實她們自己也從沒有過這樣的經歷。

過了山澗,進入了一片毛竹林。一路走來,見的多是山核桃樹,密度雖不大,但枝葉橫斜,顯得密不透風,而這裡,根根毛竹挺拔,雖密度大,卻顯得疏朗。

水聲越來越震耳,終於看到了瀑布,卻說不清有幾疊。無數的水花飛濺,讓人覺得它們根本就沒落下,而是一直在空中上下翻飛。瀑布駭人心魂,瀑布頂上的水卻很平緩,有了前兩次渡水的經歷,兩個小傢伙這次過水很順利。過了水,方老闆再次辭別了。

沒走幾步是一個小平台,平台邊有個巨大的石堆,整齊得讓人覺得是人力所為。在整齊的石堆下方竟有一彎彎的條石伸出來,很像一個烏龜頭。這烏龜從石堆里伸出腦袋幹什麼呢?原來是在照看烏龜蛋。從烏龜嘴邊繞到烏龜的側後方,那裡是一片巨石,很多接近球形,像是一窩烏龜蛋。

按照「准、穩、快」三字訣踩著烏龜蛋往前走,來到一塊平地。還好,烏龜蛋沒一個被踩破。平地前面有兩塊巨石如門一般夾立,其中一塊巨石下長出一棵山核桃樹,那樹齡大約有30年了,枝繁葉茂。

穿過石門進入一片台地,幾爿梯田很平整,土壤也很肥沃,不過現在沒莊稼。突然覺得自己包圍在蟬聲里,那聲音悠揚綿長,此伏彼起,互為唱和,而我們則是這巨大的圓形劇場的幾個極為奢侈的聽眾。再一想,這蟬聲應該是一路相伴的,只是前一段被水聲給掩蓋了。

在蟬聲中又經過幾次石門和台地,「古道」的概念清晰了。路寬超過一米,無論是平路還是斜坡,都鋪著麻石。很多麻石沒四五個人是休想搬動的,足見當年修建古道時的艱辛和投入的巨大。

在一處比較平緩的地方停下來,吃點東西喝點水。這裡視線比較開闊,極目四望,眼中是石頭、石頭和石頭。古道上是石頭。此處古道上下百十米一覽無餘,極撼人心。古道邊的欄板是石頭,高度正適合人坐上去。這大概是古人準備給過往之人休息而設置的。欄板外處處是石頭,小些的被人移作梯田的堤壩,那房屋般大小的,肯定千百年來一直固執地堅持在那裡,誰能動得了它們呢?石頭間山核桃樹也不少,但在此間,卻像是中國山水畫中的「點苔」。

再前行,見一處泉流汩汩,想起小時候經常趴在地上喝山泉,不由表演給兩個小傢伙看。啊,清涼甘甜!喝好清泉起了身,鄭可也學著我上前喝了起來,那樣子,活脫脫是只大青蛙。喝好清泉他還不盡興,又用礦泉水瓶灌了一瓶帶上。

泉水前面是一大片杉樹,但不是我們通常見到的葉尖鋒利的那種。杉樹根根粗壯挺拔直插雲霄,找不到一根有絲毫彎曲。每見到這種陣仗,內心都會受到洗滌:一直向上心無旁騖者,方可為良材啊!

正欣賞杉樹,唐媛的手機響了,是方雅萱母親打來的,問我們在什麼位置,唐媛描述了一下環境,方雅萱母親要我們等等她,她來為我們帶路。唐媛致謝後說不需要,方雅萱母親說她已經上山了。

我們放慢了腳步邊走邊等,不久就走出了樹林,眼前是一大片開墾出來的山地。這兒是安徽詹氏食品股份有限公司的香榧種植基地。雖然山皮裸露,卻不煞風景。山皮上或堆或散的石頭各具形態,很值得欣賞。很多草本藤本野生植物又長了出來,不少是中草藥,於是就想,香榧能有收成還早,要是現在在這裡種一些中草藥,不也能綜合利用增加收入嗎?

在香榧種植基地邊休息了一會兒,方雅萱母親上來了,方雅萱正在山核桃林地勞作的父親也被喊下趕來了,很感動。一同繼續向前,腳下的麻石路比剛才走過的窄了不少。看看周圍,多是泥土,石料很少,看來是迫不得已的「偷工減料」所致。

不一會兒,我們踏上了詹氏公司在香榧種植基地里修建的土公路。土公路很寬,可並行兩輛車,上面鋪著石屑,很好走。走過古代人力構築的石道,又踏上現代工程機械修築的土公路,我們竟在一剎那間完成了時空穿越。

站在土公路上,遠處的峽谷、叢林盡收眼底。近處的石堆里,各種「動物」固定著姿勢等我拍照:鱷魚望月、群熊酣眠、龜兔賽跑、神犬戲蛙……還有很多不知名的「動物」造型等待著大家去辨認。石頭間生長些不大的樹,或高或矮,或細或粗,或橫或斜,或曲或直,和石頭搭配,竟成了無數個天然盆景。

走在土公路上心中遐想:這裡進出便捷、地勢開闊、山泉叮咚、景色宜人,要是某個天高雲淡之時,風清月高之夜,約來幾個至親好友在此露營,吃山下農家的山野菜,飲山下農家的自釀酒,喝山崖邊接來的泉水,品山林里采來的野果,看月亮東升西落,聽山風輕撫林梢,夜和野蟲彈琴,晨伴百鳥歡歌,該是多麼愜意呀!正想間,忽見東邊的山谷里白雲迅速上涌,西邊的兩峰間白雲迅速下沉,如兩條玉龍繞著我們翻騰,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奇幻啊!

在土公路上走了一段,方雅萱父親指著左邊的坡地說:「從這裡下山。」仔細辨認,才看清山道,如果不是他指路,我們怎麼也不會從這裡走。多虧他們夫婦倆上山。

山道很新鮮,也很粗糙,僅僅是用刀稍稍清理了一下亂樹枝,用鋤頭挖了一些落腳窩。也許很多人會覺得這路該修得精細些,但我覺得這是最佳的。這是前兩種道路體驗之後的第三種體驗,是最接近自然的道路體驗。而且今後隨著遊人的增多,這路會更加「通人性」的。

我走在最前面,一是為後面提示路況,二是清除橫在路上的蛛網。方雅萱父親和大家在一起,照顧著,提醒著。雨後的樹葉上掛滿水珠,不敢抓著樹木借力,只有學著螃蟹橫行。鄭可真不錯,一直在第二梯隊的最前面獨立行走。

林間樹木的品種很多,原生態的樹,樹根、樹榦、樹枝、樹葉都很美。其間有很多高山杜鵑,四月曾在湯公山看到壯觀的杜鵑場面,這裡雖不像湯公山那樣大片大片聚集著,想來春天也一定獨具特色。我這麼問方雅萱父親,他的回答印證了我的猜測是正確的。

身邊、頭頂全是蟬聲,幾乎每一步都能驚起一群蟬兒飛起又落下。雖長久生活在農村,在如此大密度的蟬兒之間行走,卻是第一次。我仔細搜尋,終於在一棵樹上看到了兩隻。這不是「知了、知了」鳴叫的小青蟬,也不是一直長嘯的大黑蟬。這種蟬和小青蟬顏色接近但大一些,又比大黑蟬略小一點。它的叫聲抑揚舒展略帶顫音,很是悅耳。

在密林中穿行,突然,眼前一巨石恰似「剪刀手」,四個「婦幼」驚喜歡叫,個個伸出「剪刀手」在「剪刀石」下拍照留念。下山後從方老闆處得知,「剪刀石」是現在的人給取的名字,原來叫「乾媽石」,因當地人為了孩子好養,紛紛拜此石為乾媽而得名。

從「剪刀石」左側橫走,再下行,隆隆的水聲又響起。方老闆送我們上山時曾說過下山處有一連串的瀑布,很值得一看,看來是快到了。

終於下到山溝,一澗擋在面前。除方茗是被方雅萱父親抱著過澗外,其他人都踏石而過。澗邊見到一株石蒜,和往日見過的鮮紅色的不同,艷黃艷黃的,覺得很新鮮。

沿山溝西側繼續下行,隆隆聲越來越近越來越響,心中的急切也越來越強烈。終於下到一塊台地,方雅萱父親把我帶到瀑布下,讓我沿著水澗走,他帶著「婦幼」們走相對安全的路。

此處有兩條瀑布,一條從山澗瀉下,如銀河倒懸,一條從山壁垂掛,似白練輕飄。那「銀河倒懸」者雷聲震耳,壓得「白練」默默無語。細看「銀河倒懸」者下面,沒有深潭,再看「白練」下面,僅一水窩,可見此處多時水勢不大,而「白練」平日恐怕就沒有。今日能見此景,也是緣份。

往下又是一瀑布。這瀑布並不壯觀,卻見瀑邊一叢植物似樹又似藤,旁邊又有一棵大核桃樹孤干斜伸,這畫面動靜結合,剛柔相濟,很有韻味。

再往下,澗水被一巨石分為兩股落入一小潭,潭的下沿又有一巨石,石上生著一棵大核桃樹,樹根遒勁,枝幹剛健。這竟然是一巨大的天然山水盆景。

「盆景」之下是片灘地,地上儘是些百十斤重的大卵石。卵石中菜盤子粗的山核桃樹一棵連著一棵,都很茂盛。灘邊澗水嘩嘩奔去。順著澗水再往下,水道是一整塊巨大的赤色岩石,澗水奔涌而來又飛瀉而去,恰似赤龍狂噴。

還在瀑布群里流連,方雅萱父親回頭找我了。看看時間,已經下午一點半。三個多小時,竟眨眼般過去了。隨方雅萱父親而去,穿草甸,過獨木橋,腳下又是麻石路了。踏著麻石路再走走停停,到「匆忙客土菜館」,已是二點十分。飯菜已經端上桌,卻是方雅萱父母張羅的。盛情難卻,再加上的確餓了,還有山鄉飯菜味道鮮美,大家一頓「饕餮」,如風捲殘雲。

飯後辭別,驅車而歸,五點到家。駐車後,想起了孫員外。他幾代人嘔心瀝血,雖未將山道完工,卻為後人留下了這寶貴的遺產。他的故事和愚公移山非常近似,但愚公感動了天帝,他成功了,而孫員外沒有感動天帝,所以不僅修路失敗而且傾家蕩產。孫員外如能感動天帝也能成功,他的天帝是誰?是大眾!

2015年7月23日寫於寧國

2018年8月6日修改於寧國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

本站內容充實豐富,博大精深,小編精選每日熱門資訊,隨時更新,點擊「搶先收到最新資訊」瀏覽吧!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知樂遠 的精彩文章:

賈成剛:君子不器

TAG:知樂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