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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軌花心的渣男,以筆作槍的愛國烈士,你會如何評價他?

昨天立秋,抬頭瞥一眼那個大太陽,趕緊躲進空調房。

秋天還遠著呢,不禁想起郁達夫的散文《故都的秋》:

南國之秋,當然也是有它的特異的地方的,比如廿四橋的明月,錢塘江的秋潮,普陀山的涼霧,荔枝灣的殘荷等等,可是色彩不濃,回味不永。比起北國的秋來,正像是黃酒之與白乾,稀飯之與饃饃,鱸魚之與大蟹,黃犬之與駱駝。

想必很多小菠菜認識郁達夫,都是從這篇課文開始的。

他還有一部短篇小說集《沉淪》,光看名字就知道很喪。

在小說中,他寫盡青年人的性苦悶,通篇孤獨感傷、沉淪頹廢的調調。

事實上,這和他本人經歷還蠻貼切的——民國亂世的窮屌絲、老憤青、渣渣男。

1896年,郁達夫出生在浙江富陽一個破落的書香門第。兩歲喪父,從小就飽償貧窮心酸。因為營養不良,一副很弱雞的樣子,總是被人欺負。

幸運地是,即使家裡再窮,母親也咬著牙供他上學。

郁達夫天資聰穎,「九歲題詩四座驚」,因為他深知家裡貧困,唯有好好讀書,將來才有可能翻篇。

17歲那年,他憑藉優異的成績拿到官費留學的機會,去日本留學了。

在日本,也是受盡歧視和白眼。不過他的才華,還是幫他在漢詩圈裡打出了名。

生活是苦悶的,精神是浪漫帶點苦澀的。

青春的萌動,讓他愛上了房東的女兒後藤隆子。因為自卑,怕人家女孩瞧不起「支那人」。於是憋著忍著,始終不敢去告白。

我意憐君君不識,滿襟紅淚奈卿何。

身體發育給他帶來性的衝動,精神上對愛情的渴望令他坐立難安。

知識我也不要,名譽我也不要,我只要一顆安慰我、體諒我的心。

這種對性和愛情的渴望,後來全被他寫進小說《沉淪》里。

幼年家貧,受盡欺辱,在異國又受盡白眼,有愛不能言,這樣的經歷,會造就一個什麼樣的人?

憤青。

郁達夫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大憤青,仇富、仇洋,更恨當時的社會體制。可惜身子骨不行,沒辦法舞刀弄槍上戰場,只能拿筆杆子了。

回國後他與郭沫若等人創辦季刊《創造》,想要在中國文學界闖出一片天地,可惜火候不到,一直不溫不火。

創造社成員(左起:王獨清,郭沫若,郁達夫,成仿吾)

兩人便花錢買醉,趁著酒興,指著街上的小汽車大罵:

我要槍斃你們這些資本家!

在外看見說洋文的女青年,就鄙視人家崇洋媚外;遇到不得志的文學青年,就大呼世道不公。

可他又偏偏是個「雙標」的人。

寧可他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他。

1920年,母親要他娶一名大家閨秀,名叫孫荃。

這回他倒是不自卑了,從一開始就看不上孫荃。說人家相貌普通,和普通鄉下女子一樣粗俗。

孫荃雖沒進過學校,但也在家熟讀經書,是腹有詩書氣自華的類型。後來郁達夫讀過她寫的詩後,才稍有了些改觀。可是那種改觀也算不上是愛,只是不討厭罷了。

郁達夫從來沒有珍視過這段婚姻,平時在家對妻子愛理不理也就罷了,還常常外出嫖娼。

孫荃送給他的結婚戒指,他轉頭就拿去賣了,給一名妓女贖身。

數年後,這位浪蕩公子遇到了他命里的剋星——王映霞。

這姑娘長得十分水靈,皮膚細白,皓齒明眸,人稱「杭州第一大美人」,情場老手郁達夫完全忘了家裡有位孤身照料兩個孩子的賢妻,猛烈追求眼前的「女神」。

映霞,我真真對你不起了,因為我愛你的熱度愈高,使你所受的困惑也愈甚,而我現在愛你的熱度,已將超過沸點,那麼你現在所受的痛苦,也一定是達到了極點了。

招數太猛烈,一個才20歲女子怎麼招架得住,她以為自己遇到真愛了。

後來,在郁達夫答應與孫荃離婚的前提下,才答應跟他交往。1928年,郁達夫和王映霞在上海舉行婚禮,此時,孫荃剛剛生完郁達夫的第三個孩子。

激情退去之後,又是一波生活的狗血。

王映霞看不慣郁達夫寄錢給前妻,更受不了他把兩人的情書發表出來,生活散漫......

文人脾性的郁達夫就開始覺得王映霞是個俗氣的女人,把金錢物質看得比感情還重。

這樣你看不我順眼,我看你就來氣,婚姻破裂是遲早的事。

結婚第十年,郁達夫聽到風言風語,說王映霞和好朋友許紹棣交往密切,將信將疑的郁達夫很快在家裡搜出了兩人的情書。

以前背著妻子到處鬼混的郁達夫,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會被人戴綠帽。

有人說,其實王映霞的情夫未必是許紹棣,很可能是軍統特務頭子戴笠,畏於戴笠的權勢,郁達夫只能忍氣吞聲。

一場風波後,郁達夫和王映霞在友人規勸下勉強和好,並一起遠走南洋,但是感情卻無法如初。

兩人最終還是撕破臉皮,互相在報紙上攻擊揭醜,婚姻不歡而散。

離婚後,沒有女人的日子,郁達夫很寂寞,又過上了逛窖子、找女人的浪蕩生活。

時間一晃就到了1940年代,時局動蕩,對於郁達夫這樣的憤青,投身抗日就是他最好的舞台。

那時他與兒子郁飛羈留在新加坡,他憤筆疾書,寫下大量激勵抗日和堅定勝利信心的政論文。

短短三年,寫了一百餘篇抗戰時評,除此之外,他還要開會、演講,會見進步人士,慰問抗日義勇軍。

郁達夫勞軍

他一面營救革命人士,一面偽裝自己。把自己化裝成「富商」,改名趙廉。

因為獨來獨往會讓人起疑,所以他找了個女人來幫忙掩飾身份。這個女人名叫何麗友,是個中國人,但因為自小生活在外,只會講馬來語。

相貌平平,大字不識一個的她,用來幫郁達夫掩飾是再好不過了。

1943年,郁達夫娶了小自己28歲的何麗友。

雖然何麗友為他生了兩個孩子,可她一直都不知道丈夫的真實身份。

何麗友與兒子郁大亞

然而,百密終有一疏,意外還是出現了,郁達夫在日本人面前暴露了自己會說日語。就被日本人強征去做翻譯,在他當翻譯期間,當地沒有一個華僑被日軍殺害。

這功勞,郁達夫是有一份的。

解放前夕,他到印尼開了一間酒廠,本來工作挺順利,不料被漢奸洪根培告發,日本人查清了趙廉的真實身份。

1945年正月,郁達夫預感到危險逼近,遺書都寫好了。

余年已五十歲,即今死去,亦享中壽。

儘管日本不久後便投降,但他們還是沒有放過郁達夫。

1945年8月29日晚8點左右,郁達夫被日本憲兵隊秘密綁架,活活掐死。

這位曾經幼稚無腦的老憤青,浪蕩濫情的渣男,在其一生中,卻交織著為家國獻身的赤子之心,讓人一時不知該如何看待他。

寫出「一個沒有英雄的民族,是一個可悲的民族,而一個擁有英雄而不知道愛戴他擁護他的民族則更為可悲」的,是他;

自曝「不是樽前愛惜身,佯狂難免假成真。曾因酒醉鞭名馬,生怕情多累美人」的,也是他;

敬他還是唾棄他?斯人已去,亂世成殤。

唯有一聲嘆息,送給那些不幸墜入情網的女子。

我們如今能體會的,只有他那閃閃發光的才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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