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外攝影對著拍」的話語結構

「中外攝影對著拍」的話語結構

為紀念改革開放40周年而舉辦的「中外攝影對著拍」有著多重話語結構，僅僅把它看作一次從攝影檔案的角度對比中國40年來巨大成就的影像樣本展是不夠的。「對著拍」不僅僅是一個中西方攝影師及攝影愛好者以攝影語言隔空呼應的當代對話，更是從不同側面、不同話語主體及其話語結構等方面揭示了中國當代攝影特別是改革開放以來的特殊軌跡，它見證的不只是中國新時期的社會變遷，也是不同歷史語境下多元的觀看視角和表達方式的發展與重構。

當馬克·呂布等5位等國際著名攝影師在中國剛剛改革開放前後拍攝這個古老而又年輕、對未來充滿期待的國家時，大多數中國普通百姓對這些背著相機走在大街小巷的洋人面孔依然是好奇甚至疑懼的，對照相機這種「洋玩意兒」的認知大都也還停留在重要日子的家人存影或者旅遊留念的概念上。所以，當馬克·呂布和他的西方同行們把鏡頭一次次地對準那些在很多中國老百姓眼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街頭巷尾的生活日常、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老建築舊房子時，恐怕沒有幾個人會知道他們是蜚聲世界的攝影家，更不會想到今天的我們將會以他們當時所拍的中國照片為基礎，舉辦這樣一個備受關注的「中外攝影對著拍」活動。那些曾經常常面帶微笑端著相機的老外，在當代中國有著如此廣泛的影響力。

編號：2-02；圖片說明：1971 上海

40後的今天，伴隨著改革開放帶來的經濟飛躍，人們的精神文化素養和對攝影的認知水平也有了大幅提升。很多普通市民步入展廳或者在線觀看這些攝影作品時，已經能夠理解並認識到這些影像在人文溫度之外的歷史文獻價值，通過「對著拍」這種中西方攝影師的不同視角去體會40年來與每個中國人息息相關的社會變遷歷程。攝影以其直觀、生動的語言形式，讓更多人深切地感受到改革開放帶來的社會巨變，同時也在潛移默化地改變著人們的生活方式。在這個「人人都是攝影師」的時代，人們對於照片的欣賞、使用和評價，都與改革之初的父輩們有了本質不同。這次「對著拍」活動的眾多投稿者中有大量的普通攝影愛好者就很好地說明了問題。

就攝影師而言，在改革開放之初來到中國的馬克·呂布等人是「孤獨」的，他們的中國同行們大都還在大大小小的國營照相館裡給人們拍攝全家福、婚紗照，或者在傷痕文學和星星美展的影響下嘗試著用攝影語言表達著普遍存在的尋根情節，面對改革開放這個即將給中國社會和百姓生活帶來巨大改變的中國的第二次改革時缺乏這些西方攝影師相對平靜、客觀和歷史性的視角。從這個意義上來說，馬克·呂布等人的作品為我們保留下了改革初期一份難得的生動樣本，這也是「中外攝影對著拍」活動的前提與基礎。

《棋逢對手》賀勛毅＼攝

40年後的今天，經過中國無數攝影人的不懈努力，中國攝影在記錄和思考時代發展、實現中國當代攝影的多樣性探索及自我身份確立等方面取得了長足進步。在面對馬克·呂布等前輩攝影師的作品時，不論是對日新月異的中國社會的觀看視角、影像語言的價值判斷與使用，還是對於西方經典攝影的認知與學習，中國攝影人都表現出了不同以往的水準與能力。中國攝影師和攝影愛好者以更加自信的心態和飽滿的熱情與西方知名攝影師同台亮相，以改革開放主人翁的榮譽感和中國當代攝影人的責任感與馬克·呂布等人共同構建起一部豐盈而多樣的改革開放影像檔案。

「對著拍」不僅是中西方攝影人的隔空唱和，照片本身也跨越了近40年的光景實現著當代對話。當年阿德里亞諾·馬達羅在西安鐘樓的走廊探出頭取景時，這位西方攝影師眼中的西安古城是一個尚未真正覺醒的古老中國的縮影。遠景的古建築，中景大片低矮灰色的平房，車輛稀少的街道上一輛白色麵包車和藍白相間的電車駛過，襯托出那些身著深色衣服的人們閑適緩慢的生活日常，淡淡的冷色調交代了時間，更含蓄地表現出這個剛剛走出陰霾不久的古老國度在改革浪潮到來之前的平靜。而中國攝影師王玉新的入圍作品《滄桑巨變》則毫不掩飾作為改革開放一名普通受益者的驕傲心情，林立的高樓，寬敞的馬路，彩色的霓虹，炫目的車軌，同樣的視角，今天中國攝影人的影像訴說的卻是一曲傳統與當代、經濟與人文交相輝映的五彩華章。

馬克·呂布

再者，舉辦這樣一次面向全國廣大攝影師和愛好者的攝影盛事，將西方著名攝影師作品納入到中國經濟發展和攝影事業建設的話語體系之中，表現出我國對改革開放成果和中國攝影發展的充分自信，並以此為參照，增強全國人民的民族自豪感，鼓勵和激發中國攝影師、愛好者和普通百姓用影像記錄時代、謳歌時代的熱情。這無疑是一種文化自信的表現，也是中國當代攝影自我提高和完善的要求，正因為如此，「對著拍」首批投稿作品只有4件獲得評委青睞得以入圍，期待著更多優秀的攝影人投身其中。

「中外攝影對著拍」是一個隱喻。它不只是中西方兩個攝影群體之間的跨時空對話，兩組作品之間的對照和展示，更是中西方文化不同的觀看視角、觀看主體、觀看對象和話語結構之間的歷時性融合與重構。在這個過程中，攝影在記錄和反思時代的同時，也見證和彰顯了自己。

原文發表於《中國攝影報》7月31日「千里隨談」專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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