緙絲：經緯相逢，寸緯寸金│蘇州文化牆特別企劃
蘇州古韻悠長，有些瑰麗的文化在歲月中落上塵埃，在共同記憶中逐漸被淡忘，「緙絲」就是其中的一個。
「緙（kè）」，同「刻」，是動詞，不只有中國會使用這個技法，但只有中國用「緙」作畫，用絲線織詩詞山水，或故事人物花木鳥獸，盡顯詩情意蘊。古代有「一寸緙絲一寸金」的說法，就在於它的工藝價值極高，是中國傳統絲綢藝術中的精華。蘇州緙絲織造技藝以它傳承至今仍無法用機械化操作替代的、令人驚嘆的精湛工藝，入選第一批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是蘇州這座與絲文化有著萬縷關係的歷史名城中，精工細琢的一筆。
為了讓被譽為「織中之聖」的緙絲重歸大眾視野，誠品書店特別於三樓文學茶薈的蘇州文化牆打造了一隅緙絲文化的閱讀風景，以呈現緙絲這門技藝所創造的不被時間磨蝕的華美。除了展陳精美的緙絲作品，本檔蘇州文化牆還特別採訪了蘇州在地緙絲大師、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傳承人馬慧娟老師，她的敘述道盡了緙絲技藝的魅力和蘇州匠人的堅守，為我們揭開了「蘇州緙絲」的神秘面紗。
▲ 蘇州文化牆實景
馬惠娟
▲ 馬慧娟老師工作照
研究員級高級工藝美術師、江蘇省工藝美術大師、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傳承人。
1972年進入吳縣機繡廠，成立緙絲總廠後有幸成為第一批藝徒，師承沈根娣、陳阿多、徐祥山。從此將緙絲藝術作為畢生追求的方向。精通各種緙絲技法，並在傳統基礎上不斷發展創新。2003年退休後，定居蘇州光福梅園紫藤塢，建立緙絲研究所，繼續從事緙絲製作、傳承與研究。作品曾獲得多項國內外大獎。代表作：仿《蓮塘乳鴨圖》、《虎嘯圖》、《雲龍圖》、《六駿圖》、《寒月孤雁》等。
封建社會「男耕田，女織布」
緙絲技藝卻 「傳男不傳女」
馬：
「緙」這種技藝本身是舶來品，從中亞通過絲綢之路傳進來，最早在我國北方少數民族中先發展起來，有了「緙毛」、「緙棉」、「緙麻」這樣的織物。後來傳到了中國北方一帶，結合了絲，就出現了「緙絲」。這門技藝進入中原之後，直接走入工匠階層，不隨便傳給家裡的女性，因為當時的觀念，女性嫁出去就會把技藝帶出去，所以只傳給家裡能夠養家糊口的主勞力。
從民間生產到官方織造
緙絲演繹生活的藝術化
馬：
緙絲從北方進入中原後，跟絲綢的其它一些門類一樣，很多都屬於官造。一開始主要製作生活實用品。到了北宋時期，當時是文人治國，經濟與文化的發展都到達一個高峰。應著皇家貴族對藝術審美的要求，緙絲開始和藝術結合。可民間織造質量參差不齊，無法實現一定的藝術高度，因此供給權貴的緙絲是由官方認可的工匠來織造的。
▼ 緙絲作品——蕉蔭榴花
▼ 緙絲作品——舊遊所見
「通經斷緯」
唯一無法被機器替代的織造工藝
馬：
織和綉是兩回事。刺繡是用線在現有布料上面作花。而緙絲本身沒有布，是直接用經線、緯線交織出畫面。緙絲運用特殊的「通經斷緯」織法，它做出來的成品兩面一模一樣。雖然刺繡當中也有「雙面綉」，但雙面綉是特意運用手法來做成兩面一樣，緙絲則是因為它技法的特殊，自然就會形成兩面完全一樣。
緙絲與織錦的差異，織錦是可以不斷複製的，它的圖形是預先設定好的紋樣，提花的時候會有兩人配合，上面一個人負責提花，下面一個人負責織，所以織錦是可以被機械化替代的。而緙絲更自由，沒有預先設置，而是完全靠匠人對圖像的理解。
▲ 通經斷緯結構
「通經斷緯」
緙絲織造時，先在木機上固定經線，將設計好的圖案繪製在經面上，再用小梭織緯。不同於普通織錦用一根緯線穿過織物的整個幅面，緙絲是根據紋樣及色彩的變化不斷變換色絲，一幅精美作品一般會用到幾十種甚至上千種顏色的絲線，織成時只見緯線不見經絲，這種工藝被稱為「通經斷緯」。通過緯線的回緯，正反兩面圖案完全一樣。
蘇州緙絲盛極一時
技藝冠絕全國
馬：
長三角一帶絲業發達，原本在老蘇州很多養蠶的，南方人也比較細膩。宋廷南遷後，緙絲重心都在江南一帶，北方很少有人再做緙絲。再到後來的清朝，其它地方几乎沒有人在製作緙絲製品了。所以緙絲有名字記錄的著名工匠幾乎都在吳郡一帶，都各有過人的技藝。緙絲在發展過程中基本原理「通經斷緯」不變，但小的技法歷朝歷代都在演變，比如宋代「長短戧」和「木梳戧」用得尤其多。匠人們技藝的不斷改良都是為了緙絲製品藝術化的效果更好。
緙絲易學難精
蘇州匠人堅守技藝
馬：
我從20歲開始學緙絲，當時是國家為了搶救吳縣的技藝讓我們來學習製作，這一做就是45年，在2003年退休之後我也繼續在家專心做緙絲，它已經成為了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據我所知，目前在蘇州做緙絲的匠人有200多人。為了傳承，我們做的是力所能及的事。有人願意來學，我們就去傳授這門技藝。但是正因為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們越是謹慎，因為有些人會覺得好玩就來嘗試一下，並不會堅持下去。我希望來學習的人對傳統文化有濃厚的興趣，並且能夠沉澱下來，真心去付出時間和精力。
▲ 緙織
一寸緙絲一寸金
不被歲月磨蝕的緙絲魅力
馬：
緙絲是工藝和多種藝術的結合，它是中國這個絲綢大國的藝術結晶。有裝飾價值，更有極高的藝術收藏價值，但這樣的價值還需要人們去認知和認同這門藝術。一件精美的緙絲製品，織造的難度之大、時間之長，少則數月，多則數年，是人們很難想像的。緙絲的生活實用品我們也在嘗試，希望通過這些緙絲製品，能夠有更多人珍視中國延續千年的絲綢文化，珍愛緙絲這一珍貴的蘇州非物質文化遺產。
▲ 馬慧娟陳列室
※文章內容整理自馬慧娟老師採訪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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