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一次「屎無前例」的經歷
Long long ago
，小象君曾經發過一篇藏區流浪狗的困境（戳「藏獒」張繼科：星星眼之後，你知道現在藏區的狗狗們過著怎樣的生活么？）。其中說到流浪狗已經給自然帶來了很多問題，例如捕食野生動物、與珍稀動物競爭資源以及傳播疾病的可能等等。
在山的另一邊，印度流浪狗也是「臭名昭著」。不僅威脅到人類的生命安全，還嚴重影響了當地野生動物的生存。（戳並非和諧的共存：印度斯皮蒂峽谷流浪狗對家畜的捕食 & 印度的流浪狗：比恐怖分子殺死了更多的人？）
然鵝，同樣是在印度，有那麼一群狗可是給同類漲了面子。
它們與自己的訓導員一起，在過去的
7年間輔助了
46起偷獵者的抓捕行動，為當地的犀牛保護立下了汗狗功勞。
巡護犬與查獲的犀牛角製品。圖片來源：
mongabay
其中有一隻模範犬，
在
18次行動中幫助抓捕了近
30
名偷獵者
。它能順著血跡追蹤
1.5公里，直到找到受傷的偷獵者。它還曾循著氣味在一個池塘里撈起了紅外相機，其中的影像資料在逮捕偷獵者的過程中成為了關鍵證據。
但是在中國，用巡護犬來輔助動物保護似乎不那麼流行。在六七十年代，科學家們曾經使用過哄趕法，讓獵犬進林子驅趕大熊貓來統計熊貓數量，結果有點尷尬……
近幾年在雲南，有研究者與警犬訓練基地合作，來找靈長類的糞便。在樹林里，狗狗找猿類糞便的效率比人高得多。現在國內也開始有公益保護組織使用巡護犬輔助保護與科研。
因此，我們也做出了這樣的嘗試。在端午節前後，我們一行三個人和五條狗上了山，測試巡護犬是否能夠高效地搜尋雪豹糞便。我們的期望是巡護犬們能通過嗅覺找到雪豹糞便，並通過「卧」的行為向訓導員提示「此處有屎」。
「卧」的示警動作。圖片來源：小白兔
咔嚓和金剛是搜救犬，在基地時訓練了一個月，已經能夠進行雪豹糞便的搜尋和示警了。黑豆只有八個月大，接受了一個月訓練，愛吃愛玩，偶爾表現突出，偶爾我行我素。
Leo在出發前兩天剛從收容所領養，還在接受服從性訓練。
兩位訓導員與四隻巡護犬（從左到右依次是黑豆、咔嚓、
Leo和金剛）。圖片來源：小白兔
（這裡需要特別突出
黑豆和
Leo。它們都是從收容所里領養的，正在被訓練成為巡護或搜救犬。訓導員希望通過領養
-訓練
-巡護
/搜救這一模式，讓人們意識到自己遺棄的伴侶動物的巨大價值：
「看，被遺棄的我們也是能拯救生命的」
。）
之後我們便開始了睡覺
-吃飯
-訓狗的充實的生活。我們把雪豹糞便樣本藏在石頭下面、草叢裡、樹榦後面，領巡護犬去找。巡護犬發現雪豹糞便樣本之後做出示警行為「卧」才能得到玩球的獎勵。
20多天的訓練之後，我們又爬了兩次山，測試在真正的雪豹棲息地巡護犬的表現如何。
爬山的中場休息。圖片來源：呂陽
我們發現，巡護犬的優勢
在於在視線被遮蔽時 (例如夏天草長得茂盛時) 能夠通過嗅覺搜尋雪豹糞便。
並且在山上，即使在負重條件下，搜索犬的
體能
也遠遠強於工作人員，例如
8
歲的老阿姨咔嚓（相當於人的
60歲）都能在
1分鐘之內在我們爬了
10分鐘的小山坡上跑個來回（它為什麼要跑這個來回呢？因為球滾到山下去了。所以山上不要用彈性好的能滾很遠的玩具……）。因此，如果巡護犬真的能夠自己按獸道一片片地搜索那些裸岩，對工作人員來說真是省了大力。
望遠鏡中的領隊和金剛。圖片來源：荒野新疆
不過巡護犬也有它的
局限性
，比如……光顧著玩兒而並沒有在工作！第一次上山時，「人來瘋」金剛就玩得特別
high，龍捲風一樣呼啦啦刮到這裡，呼啦啦刮到那裡，以至於雪豹糞便就在鼻子底下都沒注意到。
其實判斷巡護犬是不是在工作還是不太難的：如果巡護犬伸著舌頭「呼呼呼呼」地喘著跑來跑去，那一定沒有在用鼻子。如果閉著嘴，低著頭鼻子貼著地走，那十有八九是在認真聞。
Leo
在訓練中，這種體態就是正在使用嗅覺。圖片來源：小白兔
另外，山上的風很大，而氣味顆粒就是靠著空氣擴散到四周的。所以哪怕是在雪豹糞便旁邊，大風也能把氣味吹散。這就需要訓導員及時發現巡護犬「似乎聞到了目標氣味但是好像突然跟丟了」的茫然狀態，並且根據風向引導巡護犬接近目標。
而且帶著巡護犬上山，訓導員需要格外留心犬的身體和心理狀況：是不是熱了，是不是渴了，是不是無聊了。好在它們雖然不會說話，但是會通過種種肢體語言與訓導員溝通，偶爾還會像孩子一樣撒個嬌賣個萌。
金剛在訓導員懷裡休息。圖片來源：小白兔
通過這次試點，我們發現我們比起成熟的應用於雪豹研究的巡護犬隊伍還差了很多。接下來，一方面我們會與更加專業的巡護犬隊伍加強交流，另一方面訓導員們還會去其他地方測試巡護犬的能力，並在實踐中總結出適應不同生境的搜索策略。
特別感謝西寧野生動物園齊圓掌和荒野新疆對這次雪豹糞便搜尋試點「屎無前例」的支持！
參考文獻：https://news.mongabay.com/2018/06/in-its-fight-against-rhino-poachers-india-lets-the-dogs-out/
你以為特別感謝和參考文獻之後本文就結束了嗎？
並沒有！！！
請繼續欣賞一窩彩蛋！！！
幸好我是一個有狗的人而不是一隻松鼠
在訓練中，為了避免訓導員因為知道樣品的位置而下意識地給搜索犬提示，一般來說樣品都是我去放，他們去找，我在後面默默跟著記錄訓練情況。但是我是一個位置記憶為零的人，所以經常是前一天下午我布好樣品，第二天記憶清零：我也不知道我把樣品藏在哪裡了！這時候就真的只能靠搜索犬和訓導員去找了，二人一狗都是一臉茫然。每次收樣品我都會很感恩：幸好我不是一隻松鼠，不然我一定在第一個冬天就被餓死了……（松鼠會將食物儲存在地下，需要的時候憑藉優良的方向感找回）
要從方圓幾百米的石頭堆中發現樣本。圖片來源：小白兔
進加油站要全部下車！全部！
在新疆，車子進加油站時需要清空所有乘客，司機刷身份證。在去項目地的路上我們加了一次油，那時候金剛在前座沒有被帶下車。警衛估計是看到副駕駛上有個影子，於是拉開了車門想要讓副駕下車。結果一拉開門，一隻立耳朵的大狗炯炯有神充滿期待地看著他。警衛反應超迅速，在
0.1秒之內關上了車門。我們在旁邊笑得很不厚道。
金剛幫我發掘出了「獵物本能」
某天訓導員心血來潮：你看你也見到我們怎麼訓犬了，要不你來帶一輪金剛吧！於是我欣然接受，然後開啟了我自我認識的新篇章。
金剛倒是真的挺乖的，口令的執行也很贊——在跟著它固定的訓導員的時候。一開始，我們還保持著互相試探式的「禮貌」；後來，在它看見球的時候，我們之間的「禮貌」就土崩瓦解了：它根本不聽我的口令，跳起來搶我手裡的球，喊「坐」喊「定」都沒用。
其實金剛只是想玩，並沒有襲擊的意思。但是它裹著口水黏糊糊的涼涼的犬齒撞到我的手背時，我的背上瞬間出了一層冷汗。
在被一隻幾十斤的馬犬虎視眈眈地盯著，彷彿隨時準備跳起來撲咬的時候，我突然意識到，如果人類中也要分捕獵者和獵物，我一定是獵物，一有風吹草動就逃之夭夭的那種。而且欺軟怕硬是動物天性，像我，分分鐘就被金剛看穿是個戰五渣了，所以它根本不聽我的命令。
最後我抑制住喊「救命啊」的慾望，叫來了訓導員。金剛被訓導員一頓臭罵（金剛：委屈）。
與金剛合影。圖片來源：小白兔
實踐證明，狗的腦殼比我的下巴硬
最後一天，我們決定給訓導員和搜索犬拍個照。先是一隻狗一隻狗地來，所以我站在旁邊牽著黑豆（好像還有另一隻）。
現在我已經不記得發生了什麼，估計是訓導員扔了個球吧。牽引繩被一股大力拉住，我腳旁正好是塊大石頭，於是我就「優雅」地側身被拉倒在了草地上
_(:зゝ∠
)_。
在我慶幸「哈哈哈還好是軟著陸，這草長得真好」時，一抬頭，不知道是哪條狗，和我撞個滿懷（不，應該是滿臉），某隻的堅硬的頭蓋骨和我的嘴唇親密接觸了一下，我瞬間挂彩，嘴唇被牙磕了兩道口子。最氣的是我都沒看清是哪只撞我，哼！
反正給一群狗拍照比爬山還累。
好的這回真的結束了??
掰掰！
本文系小象君原創，轉載請聯繫小象君
作者 | 小白兔
美國塔夫茨大學保護醫學碩士。你不需要了解我，只需要了解我想傳達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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