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麼讓最受歡迎的灰鸚鵡走上瀕危之路
在南非德班市附近的一個綠意盎然的鳥類飼養場里，一隻非洲灰鸚鵡向我跳來，喋喋不休地說著一種我聽不懂的語言。
飼養員
William Horsfield解釋道：「它說的是祖魯語。」 他養的
700只鳥在宛如花園的飼養場里唧唧喳喳個不停，還在棲木上跳來跳去。其中許多是非洲灰鸚鵡，
這種鳥主要分布在非洲中西部地區包括喀麥隆、剛果、迦納、肯亞等國家。它們身體為灰色，有著獨特的紅色尾羽。
研究發現灰鸚鵡擁有等同於
5歲兒童的智力，能掌握有限辭彙，甚至形成簡單的句子。它們還是
350多種已知鸚鵡中最善於模仿人語的一種，也因此成了非常受歡迎的寵物。
在野外覓食的非洲灰鸚鵡
? DIANA MAY
Horsfield
的灰鸚鵡很多都是被救助回來的，就像這隻正在用祖魯語跟我聊天的鸚鵡一樣。它們要麼以前是寵物，被主人給拋棄了，要麼是從非法寵物貿易中被沒收的，其中一隻
腿上系著根繩子的
就是在剛果共和國首都布拉柴維爾發現的。國際愛護動物基金會（
IFAW）表示，基於合法貿易數據估計，
1975
年至
2013年，從非洲各分布國出口的非洲灰鸚鵡超過
130萬隻。
Horsfield
這裡的一些灰鸚鵡能成為這些合法出口的灰鸚鵡中的一部分，它們無疑是幸運的。
相比之下，其他數十萬也許更多的灰鸚鵡就沒這麼好運了。由於運輸條件惡劣，灰鸚鵡的平均死亡率為
40-60%
。這就意味著
40年間，非洲灰鸚鵡實際被捕數達
210
萬
-320萬隻
。
西非一個野生動物販子手中的三隻提姆那灰鸚鵡（非洲灰鸚鵡的亞種之一）。這類動物往往得不到很好的照顧，許多都在出口前就死了。（圖片來源
World Parrot Trust）
非洲灰鸚鵡不僅面臨著被非法捕捉的威脅，棲息地的破壞和消失也為它們的生存帶來了巨大挑戰。在這樣的情形下，非洲灰鸚鵡的數量急劇下降。
2016
年，
IUCN將非洲灰鸚鵡的瀕危等級從易危提到了瀕危。
人們擔心這種世界上倍受追捧的寵物鳥可能會成為最稀有的鳥類之一。
現在，自然資源保護主義者、遺傳學家、政府官員以及更多參與進來的人正聯合起來追蹤這些非法捕捉並竭力從源頭上遏止它們的發生。他們已經制定了科學的方法，可以快速覺察出一隻鸚鵡是否是被非法從森林中抓走的。
但人們並未停止他們在一些相對容易捕獲野生鸚鵡的地方（比如剛果民主共和國以及剛果共和國）捕捉鸚鵡的行為。
世界鸚鵡信託基金會（
World Parrot Trust
）非洲保護項目的負責人
Rowan Martin
說：「當人們聽到會鸚鵡仍舊在野外被捕捉時，往往會大吃一驚——這種情況發生的次數很多，而且幾乎沒有什麼監管。」
非洲灰鸚鵡只在現有的樹洞內築巢，也就是說它們不能自己製作洞巢，這使得它們特別容易受到威脅。
在英國曼徹斯特城市大學（
ManchesterMetropolitan University）研究鸚鵡的
Stuart Marsden表示這就是砍伐森林會讓非洲灰鸚鵡的生存變得艱難的原因：
想安頓下來的鸚鵡父母「似乎將人類先盯上的樹當作了築巢的地方」
。
這些非洲灰鸚鵡是2011年在烏干達邊境的一場非法交易中解救下來的
?
JAMES AKENA, REUTER
此外，
每天晚上鸚鵡都會在樹上棲息並進行社交。這讓它們成了捕鳥者瞄準的目標
。
Marsden稱這些樹為「鸚鵡世界的夜總會」。捕鳥者會從鳥巢中將小鳥掏出來或者用表面覆著膠水的木棍誘捕成鳥。
他補充道，人們喜愛非洲灰鸚鵡，卻對野生的它們所知甚少。
2016年發表的一項研究表明，自
1992年以來，迦納的非洲灰鸚鵡數量下降了
90-99%。這種為迦納人所熟悉的鳥在過去烏壓壓一大群地掠奪水果作物，但現在幾乎見不到它們的身影了。
為了滿足人們對非洲灰鸚鵡的需求，非洲一直在不斷出口它們。自
1980年以來，從分布國合法進口記錄的非洲灰鸚鵡就有
80
萬隻
。但這個數字並不等於從森林中捕獲的鸚鵡總數。被抓的野生灰鸚鵡在人工飼養過程中特別容易死亡。據估計，
45-65%
的灰鸚鵡不會活著抵達出口市場。而且，國際鳥盟（
BirdLife International）稱，
如果考慮到未報告的國內貿易和國際貿易，那過去
20年裡，從中西非捕捉的鸚鵡可能超過了
100萬隻
。
如今，在剛果民主共和國，每年可能有多達
18000只非洲灰鸚鵡被非法捕獲，然後被塞進擁擠的貨物箱或者手提箱里。
在運輸過程中，大多數野捕的灰鸚鵡很可能會因不適應環境、飼養不精細而死去。
在走私活動中被沒收的裝貨箱，裡頭裝著灰鸚鵡。看看，這些可憐的傢伙有多緊張…（圖片來源
World Parrot Trust
）
但好消息是與此同時，一些從事科學研究的打擊犯罪戰士決心阻止這種貿易。鳥類學家
Pepper Trail
便是其中一員。他目前供職於建立在俄勒岡州阿什蘭市的
國家魚類與野生動物法醫實驗室（
National Fish & Wildlife Forensics Laboratory
），這是世界上唯一一個專門處理野生動物犯罪相關的實驗室。
到目前為止，
Trail鑒別過的送往該實驗室的鳥兒，已經超過了
750種，而且還在不斷增加。「這是一份令人悲傷的工作，」他說，「
我目之所見皆是死亡。
」有時由於能用的只有一兩根羽毛，工作會變得比較棘手，不過好在從遺傳學實驗室與病理學實驗室到死亡動物的一整個參考「資料庫」，
Trail
有許多方法和工具可供他使用。
在一個密閉的屋子內，食肉的甲蟲在幾具鸚鵡包括一隻非洲灰鸚鵡的屍體上爬來爬去並大快朵頤著，空氣中飄散著腐肉刺鼻的氣味。
這些昆蟲可以將屍體變成乾乾淨淨的骨骼標本，有朝一日骨骼便能成為刑事偵查的證據
。
讓我們回到位於南非的飼養園，
Horsfield優先考慮的是鳥兒的福利。他對大多數購買者只出售一對鸚鵡（一隻孤獨的鸚鵡更容易抑鬱和自殘比如拔毛），並且只會將非洲灰鸚鵡賣給最認真負責任的買家。
這隻名叫「羅伊」的非洲灰鸚鵡曾被關進車庫長達三年並患上了抑鬱症，三年間它幾乎拔光了自己身上的所有羽毛。（圖片來源見水印）
「可悲的是，當你不在乎這些鸚鵡時，你總能找到某個能讓你如願以償的人，」
Horsfield指的是那些養了多達
1000對灰鸚鵡的產業化養殖場。
現在，法規開始對這些場所做出規定。
2016
年
CITES第十七屆締約國大會上，經投票決定，非洲灰鸚鵡由附錄Ⅱ提升至了附錄Ⅰ。從此，灰鸚鵡的國際商業貿易被完全禁止。
「全面禁止野生非洲灰鸚鵡的國際商業貿易是一個巨大的進步，將有助於保護它們免遭猖獗的誘捕和交易——這些誘捕和貿易導致了近幾十年來非洲灰鸚鵡數量的崩潰和區域性滅絕。」
Colman O
』
Criodain說道。他是世界自然基金會（
WWF）全球野生動物政策經理。
為了繼續向國外出售非洲灰鸚鵡，世界各地的育種者現在必須向
CITES檢查人員證明，他們養的鳥都是人工繁育的個體而非野捕個體。
Martin說：「很多人都不知道，世界上一些地方的圈養繁殖產業，特別是南非和中東，嚴重依賴野生非洲灰鸚鵡作為繁殖種群。」
在南非、巴林、巴基斯坦和莫三比克等監管薄弱的國家，這個漏洞會被商人們利用。以南非為例，南非是人工繁育非洲灰鸚鵡的主要出口國，在
2017年以前，南非一年能出口超過
4萬隻。同時，它也是灰鸚鵡的主要進口國，所以「南非的一隻人工飼養的灰鸚鵡的父母生於荒野」 這樣的可能是合理的。
因此，
好心的寵物主人可能會通過購買野生雌鸚鵡生下的小鸚鵡而無意中支持野捕鸚鵡的貿易。
Martin
還說道：「對於養鳥者來說，購買野捕鳥和用野捕鳥來配對繁殖的成本會比用自己的鳥種繁殖要低。因為圈養鳥可能需要幾年的時間才能性成熟。」
不過，負責協調南非各地履約
CITES的
Mpho Tijane說，許多鸚鵡飼養者已經退出這一行業，不幹了。去年南非只出口了幾千隻非洲灰鸚鵡。
「對於一些人來說，這是他們主要的收入來源。突然之間，這項收入來源就沒了。」比勒陀利亞的一位名叫
BenMinnaar
的長期養鳥人補充道。
Horsfield
擔心新規定會讓一些養殖者撒詐搗虛，使來源不明的鸚鵡搖身一變成為了人工繁殖的個體。
供職於野生生物保護學會（
WCS）的國際野生動物貿易專家
Susan Lieberman表示，這種「文書走私」在非洲灰鸚鵡中已經是非常普遍的現象：
非法商人偽造文書或者賄賂官員，使野捕的鳥被列入人工飼養的名單上。
「如果人們不去購買從野外抓來的鳥，這種現象便會消失。」她說道。僅僅是利欲熏心，人們想要一隻更便宜的鳥，而人工繁育的個體相較於野捕個體會更昂貴。
從獅子山非法貿易中被沒收的野生提姆那灰鸚鵡。在世界鸚鵡信託基金會的幫助下，這隻鸚鵡已被送往位於該國首都弗里敦的塔庫加瑪黑猩猩保護區（
Tacugama Chimpanzee Sanctuary
），它在那裡得到了照料。（圖片來源
World Parrot Trust
）
過去，野生個體和圈養個體是很好區分的。大多數圈養鸚鵡在它們小的時候，腿上都會佩戴一個象徵它們身份的永久性環狀物。然而，已經有人想出了將腳環套在野生鸚鵡腳上的方法。這意味著區分圈養鳥和野生鳥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但辦法或許會有——
Sandi Willows-Munro
博士在南非誇祖魯
-納塔爾大學（
University of KwaZulu-Natal）有個日照充足，天花板很高的實驗室。實驗室里放著一個塞滿死亡鳥兒和禿鷲羽毛的冷凍櫃，
Willows-Munro在櫃里尋找一袋被繳獲的貨物，其中裝了大約
200只去年在德班沙卡國王國際機場（
KingShaka International Airport）死亡的灰鸚鵡。
也許有一天，這些死亡的鳥能幫助到它們的野生同類。
Willows-Munro
希望發明一種基於基因測試的方法，通過研究不同的基因圖譜以確定一隻鸚鵡是野生的還是圈養的。
因為人工繁育的鸚鵡往往有輕微的近親繁殖傾向，所以它們的某種基因會佔主導地位，這在測試時可以表現出來，便能作為圈養鸚鵡的一個特徵。
這樣能引導出一種檢驗法，使得飼養員、潛在的寵物主人或機場檢查員可以從鳥身上提取樣本並表明其來源。
此外，曾在南非威特沃斯特蘭德大學（
University ofthe Witwatersrand）任教的鳥類學家
Craig Symes利用
化學同位素
研究了一種類似的方法。他發現，分析非洲灰鸚鵡羽毛中的一些同位素，能揭示它們的日常飲食，進而揭示它們的來源。舉例來說，圈養鸚鵡吃一些特定種類農作物如玉米會比它們的野生同類吃的更多，這些農作物含有能告訴我們答案的碳標記，而後者的飲食則更加多樣化。
Symes
說：「當有人聲稱這些野捕鳥是人工繁育時，這種方法可能會提供對他們審訊的證據。」
這些非洲灰鸚鵡是從走私者手中解救出來並放生到維多利亞湖的
恩加姆巴島上的
?
CHARLES BERGMAN
與此同時，像
Minnaar這樣的養鳥者打算繼續追隨他們心中的熱情，隨心而動。他在距離他南非農村的房子不遠處，設置了幾排恆溫箱，像是一類鸚鵡新生兒重症監護病房。恆溫箱裡面放滿了雛鳥，其中大多是處於不同發育階段的鳳頭鸚鵡。
「我喜歡飼養鸚鵡，喜歡照顧鸚鵡蛋、孵化出鸚鵡寶寶的感覺。」
Minnaar跟我說這句話的時候，恆溫箱中的雛鳥在不停地尖叫著。嗯，它們餓了。
Minnaar
將手伸進恆溫箱里，從新生幼鳥開始，用注射器餵養張開嘴巴嗷嗷待哺的小鳥。被餵食時，每一個粉紅色的瘦小的幼鳥都愉快地拍打著它的小翅膀。
「這種感覺我永遠不會忘記，」
Minnaar微笑著說。
原文及參考文獻
https://news.nationalgeographic.com/2018/05/why-the-world_s-most-popular-parrot-could-become-the-rarest/?beta=true
https://news.nationalgeographic.com/2016/02/160205-african-grey-parrots-wildlife-trafficking-ghana-extinction/?beta=true
https://en.m.wikipedia.org/wiki/Grey_parrot
http://www.citescop17jhb.co.za/news/current-events/all-trade-in-wild-african-grey-parrots-banned
https://www.fws.gov/lab/index.php
編譯 | Patricia
校對 | Hess
本文為原創翻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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