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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保護青少年為由抵制漫畫,其實在日本也發生過

即便是在把動漫產業作為支柱產業的日本,也曾出現過「動漫有害論」的風潮,並且不斷變換著新的形式持續到今天。

文/palomar

編輯/居北

就在《風語咒》口碑票房走勢良好的當下,昨天有網友發現,在B站、愛奇藝、優酷等多個視頻網站上,《畫江湖》系列多部動畫被下架,據ACGx報道,「若森數字相關人員表示,將會對下架的系列動畫進行內容方面的整改。」

縱觀近期的各種整治下架事件,我們不難發現有關部門對「二次元」的監管正在收緊。

上周,相關部門對包括動漫之家、騰訊動漫、網易漫畫、有妖氣、嗶哩嗶哩等27家網站進行了集中執法檢查;而早在7月27日,在各大視頻網站上,就有包括《十萬個冷笑話》、《中國驚奇先生》等多部作品疑似下架整改;嗶哩嗶哩更是在7月20日被央視點名批評,隨後B站App也從各個應用商城下架。

面對二次元文化與「健康網路環境」的衝撞,不少網友一邊戲謔「重回網盤時代」,一邊憤懣不平:「你看看人家日本的動漫市場」。

作為動畫大國的日本,在動漫產業上一直都給我們留下一種「開放」的印象,好像除了嚴格把控不同類型動漫的放送時間之外,在動漫的題材上總是放任自由。比如在國內被視為違禁的「里番」,在日本已有86年的歷史。

實際上,即便是在把動漫產業作為支柱產業的日本,也曾出現過「動漫有害論」的風潮,並且不斷變換著新的形式持續到今天,其中爭議最為激烈的,當屬50年代末的「驅逐壞書運動」(悪書追放運動)。

「驅逐壞書運動」並非是一個針對漫畫新名詞,早在戰前的昭和時代,因與日益加強的軍國主義思想格格不入,法學者美濃部達吉的《天皇機關說》和馬克思《資本論》就已成為了被日本政府禁止的對象。發展至最嚴重的時候,僅僅持有這些書籍便會被特高警逮捕。

到了戰後,隨著美國對日本的民主化改革,出於政治立場對書籍的禁令漸漸消除。隨著戰後經濟的恢復,各類品質低劣的文化產品漸漸充斥市場。在當時,最流行的兒童漫畫是在雜誌上連載的「赤本漫畫」,在那個戰後物資貧乏的時代,赤本漫畫以拼湊抄襲節省成本而帶來的低價,和吸引眼球的暴力與色情內容吸引了大量讀者。

但是來自社會各界的抵制也隨之而來,出於對給青少年帶來不良教育的擔憂,和專職漫畫家與大型出版社對盜版的抵制,日本警視廳成立「防止犯罪協助委員會」。粗製濫造的赤本漫畫自此得到整頓。1948年至1950年,赤本漫畫的銷量達到巔峰後,緊接著便很快銷聲匿跡了。

赤本漫畫

隨著之後日本經濟的逐漸好轉,漫畫市場也逐漸趨於正規,職業漫畫家和大型出版社成了漫畫市場的中堅力量。但是,色情,暴力,「不勞而獲」思想永遠是吸引讀者的不二法寶,即使是大型出版社,也往往在漫畫內容上大打擦邊球。

漫畫的供不應求使得許多水平不佳的漫畫家進入市場,當時還沒有漫畫家助手制度,趕不上交稿期限請人代筆的事件時有發生。剽竊事件同樣層出不窮,連載在在《周刊少年Magazine》的一部漫畫,被指出大範圍地抄襲手塚治虫的《失去的世界》。

數量優先,無視質量的狀況使得50年代的漫畫市場開始重複赤本漫畫的老路。殺人和暴力場面,色情怪誕的刺激描寫與粗俗的語言招來了大量批評。對不良書籍的抵制在民間開展起來,其中尤以家長們對不良漫畫的非議最為激烈。

1955年日本各地的「父母-教師聯盟」(Parent-Teacher Association),「日本兒童守護會」和「母親聯合會」等民間組織發起了抵制低俗漫畫的焚書運動,在教室收繳孩子們的漫畫,並集中在操場焚燒殆盡。緊接著,隨著大眾傳媒的介入,驅逐壞書運動成為了全國矚目的重大事件。

《日本讀書報》發表了名為「兒童雜誌的真實情況」的四次特輯,第一輯發表了戰爭漫畫的殘酷描寫,第二輯則將側重點放在了少女漫畫上,第三輯報道了漫畫附錄過多的問題,最後一輯記錄了教師們對兒童的指導。一連串的報道使驅逐壞書成了全國性的話題,《讀賣新聞》《朝日新聞》等主流報紙也進行了長篇專題報道。

事情很快變得難以控制,原本針對低俗漫畫的抵制活動蔓延到熱門的兒童漫畫領域。除了首當其衝的受害者,山川惣治的《少年肯亞》以外,手塚治虫的《鐵臂阿童木》,《緞帶騎士》,杉浦茂的《猿飛佐助》和武內綱義《赤胴鈴之助》也都先後成了驅逐壞書運動的對象。當時有報道甚至聲稱,《鐵臂阿童木》導致了兒童跳河自殺事件。

以手塚治虫的作品為代表,這些後世看來無疑質量上乘的作品成為批判對象,可以看出驅逐漫畫運動已經逐漸脫離了單純的「低俗漫畫抵制活動」。戰後經濟的迅速增長所帶來的混亂狀況,政治體制與法制化的不完善,青少年犯罪現象的日益嚴重,使得漫畫成了保守父母們的發泄目標。青少年們喜愛的漫畫,無疑成為了種種社會現象的替罪羊。

面對這種狀況,漫畫編輯們開始積極地商討對策。同年,「日本兒童雜誌編輯會」成立,編輯們積極發行報刊,表達漫畫家和編劇們自己的立場,山川惣治和手塚治虫等人也組織起「東京兒童漫畫會」,對社會上的批判進行反駁。

手塚治虫在自傳《我是漫畫家》(ぼくはマンガ家)中回憶自己與「驅逐壞書運動」做鬥爭的經歷時回憶道:

驅逐壞書」本來是針對青年向的三流雜誌的,但漸漸地,矛頭對準了兒童向漫畫。當時PTA檢查一部漫畫的方法,簡直是雞蛋裡挑骨頭,甚至會一頁一頁地統計漫畫中出現幾次手槍。

「文字幾乎沒有,全是咚咚的擬聲詞和悲慘的喊聲,這對讀書教育是完全有害無益的。」

「繪畫低俗,顏色全是紅色,把這些東西給孩子們看,無疑會使他們藝術感覺麻痹,荒廢情操。」

這就是他們認定一部漫畫是不良漫畫的理由。岡山的PTA將漫畫書籍和色情雜誌一起燒掉,就像「巫女審判」那樣,全國對於兒童漫畫的批判也越演愈烈。後來,兒漫長屋(手塚治虫所屬的漫畫創作團體)召開集會商討對策,但是即使決定說「以後只能畫好的漫畫了」,也拿不出具體的方法。

說到最後,好的漫畫就是什麼呢?是對父親和兄長們來說是好漫畫的漫畫嗎?那它們對孩子來說是好的漫畫嗎?換句話說,長輩和教育者們真的有決定一部漫畫好壞的權力嗎?

很多主婦認定《赤胴鈴之助》是好的漫畫,僅僅因為她們認為其中宣揚了對長輩的孝行。漫畫可完全不能這樣簡單地分類啊,再仔細詢問這些主婦們,她們對《赤胴鈴之助》以外的漫畫基本一無所知,甚至《赤胴鈴之助》都並非是通過漫畫,而是通過廣播才了解的。

有時,長輩,教育者或者評論家們將他們認為好的漫畫向孩子們推薦,結果根本沒有人願意去讀,退回的漫畫堆積成山,出版社也不會再版了。

回頭看來,50年代末期的「驅逐壞書運動」,與其說是對危害兒童身心的低俗漫畫的一次凈化運動,不如說最後已經發展成了對兒童漫畫這一事務本身的抵制。無論漫畫自身的質量如何,價值觀是好是壞,只要被打上使兒童「玩物喪志」的標籤,就會被一棒子打死,成為和色情漫畫一視同仁的「壞書」。

最終,這次的「驅逐壞書運動」,在手塚治虫等人的抗議中逐漸偃旗息鼓,隨著日本經濟矛盾的逐漸緩解,和漫畫分級制度的確立,對於漫畫是否會對兒童造成不良影響的問題也逐漸少有人關注了。直到1989年的「宮崎勤事件」,色情漫畫才再次成為眾矢之的。

最近,動漫作品需不需要「三觀正」,成為網路上的熱門話題。文藝作品需不需要承擔讀者和觀眾們的道德教養責任,是一個長年累月被爭論的問題。在現代文學理論中,文藝作品自成一體,三觀和道德上的評價僅僅是讀者解讀的一種可能性,並不能作為批判作品的理由。

然而與嚴肅文學不同,動畫與漫畫作品是直接以觀眾和讀者為導向的商業作品,在畫家創作漫畫的時候,讀者的接受問題是不得不考慮的。於是,在打色情暴力擦邊球,以吸引讀者促進銷量的同時,道德上的剋制也必然是作者不可推卸的責任。

同時,管理者與兒童監護者們對漫畫和動畫的評價,也應該擺脫單純的「數手槍出現次數」的粗暴評定方式,以更加清晰有說服力的標準來實施。「一刀切」顯然不是解決問題的最好方法。

在利益與責任,監管和濫用權力的對立之中,動畫漫畫創作者與家長和監管者之間的博弈從未停止過。不過,如何在不斷的爭吵中確立動畫漫畫作品應有的底線,如何使得整個行業朝著更加規範的方向發展,是遠比展開罵戰更有價值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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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

竹內オサム:『戦後マンガ50年史』 築摩書房 1995

手塚治虫:『ぼくはマンガ家』 毎日新聞社 1969

NHKスペシャル ラストメッセージ第1集 「こどもたちへ 漫畫家?手塚治虫」

- END | 動畫學術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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