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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話//皖北大地的知音傳奇

王青:安徽作家協會會員,現任蚌埠市作家協會副主席、秘書長。源於熱愛,多年來與文字痴纏不休,期望寫出一個人對生活誠懇的感受和感恩。著有散文隨筆集《女兒藤》,有散文、詩歌入選《我們的莎士比亞》《美麗心靈讀本》《記憶之中的定格》《含羞的紅豆》等二十餘部散文集和詩集,散文、詩歌、文學評論等文字散發於國內各報刊。榮獲安徽新聞獎等獎項。文字清淺,摯愛深沉。

題記:俞伯牙與鍾子期的知音故事以豐富、深刻的情感力量穿越兩千餘年的悠長歲月,逐漸發展、演變成為我們民族特有的知音文化。蚌埠地區為古鐘離國所在地,在周邊方圓不足百里的固鎮和鳳陽,分別坐落著俞伯牙墓和鍾子期墓,它們用一種存在佐證著流傳在此的「高山流水遇知音」民間傳說。可以說,這是除武漢地區之外的又一「知音文化」發祥地。這種文化遺迹的存在,也成為淮河流域又一非常值得關注的地域文化現象。

一個美麗的傳說

一曲《高山流水》,讓俞伯牙與鍾子期的知音故事千古流傳。相傳伯牙是春秋戰國時期楚國大臣,極善鼓琴,樵夫鍾子期善聽。伯牙撫琴一曲,彈奏出心中的巍峨高山之景,鍾子期聽後描述說「巍巍乎志在高山」,伯牙驚訝之餘,彈奏起滔滔流水之意,鍾子期聽後又感嘆說「洋洋乎志在流水」,兩人因此成了至交,鍾子期死後,俞伯牙認為世上已無知音,於是把琴弦挑斷,把琴摔碎,終生不再彈琴。後人有詩讚美道:瑤琴摔碎鳳尾寒,子期不在對誰彈。春風滿面皆朋友,欲覓知音難上難。

知音的傳奇給中國文化增添了可歌可泣的一頁,知音已升華為中華民族的優良傳統和崇高的美德。最早記載這個故事的《呂氏春秋》《列子》等古代典籍中,對人物和事件的發生地並無確切的記載。到了明代,《三言》作者馮夢龍的《俞伯牙摔琴謝知音》將這個先秦時代簡略的傳說敷衍成情節生動、人物豐滿的話本小說,賦予了濃厚的情感色彩和普世價值。由於小說的廣泛影響力,世人依據小說中的故事發生地,基本上認定在今天的武漢地區。如今,為世人熟知古琴台就建在湖北省武漢的龜山下,而鍾子期的墓則位於武漢蔡甸區的馬鞍山麓。

一塊平凡的土地,因為有一個美麗的傳說而幸運,而同樣一個美麗的傳說,又會在不同的地域有著不同的流傳和演繹。「高山流水遇知音」的傳說也是如此。無論是歷史還是傳說,汗青正史還是野老講古,何止有一個版本的流傳。在楚天漢水之外的皖北大地,千百年以來,一直還有著不同的版本在廣為流傳。

固鎮版知音

在固鎮縣境內有個汾洪江林場,因位於古汾洪江故道而得名。汾洪江發源於河南開封東的上集賢村,下游南岸的下集賢村就是現在的固鎮湖溝鎮陳海村,與上集賢村遙相呼應。現在,西自瓦疃鄉的路廟村,東到安圩鄉的張巷村,一條長約20公里、寬約20米的汾洪江故道仍清晰可辨。

傳說春秋時晉國上大夫俞伯牙乘船訪賢至下集賢村(現固鎮縣瓦疃鄉陳海村)時,遇見打柴的鐘子期,伯牙驚喜萬分,想不到這個打柴人竟然懂得他那志在高山和流水的音律,斷定他就是日夜思慕的賢士,遂結為知音,並請他一道出仕晉國,輔佐明君。然而子期性情恬淡,鄙視功名利祿,夜裡竟不辭而別,順江而下。伯牙追至香山(今湖溝鄉十里村)聞知子期暴病身亡,痛感今生今世再也難遇子期這樣的知音了,於是碎琴斷弦,祭別亡友,乘船西行,不久鬱悶而死。如今,伯牙墓就坐落在固鎮湖溝鎮十里村。

在另一個傳說中,伯牙原本就是陽城人(今湖溝鎮香山廟村),子期死後,伯牙碎琴斷弦,祭別亡友,乘船西行,不久鬱悶而死,還葬香山。每逢月黑凄涼、夜深人靜之時,伯牙墓前還能隱約聽到琴音從半空傳來。

在當地,類似這樣的傳說還有不少,傳說子期差點在伯牙琴聲中死而復活,此外還傳說伯牙死後屍體從汾洪江順流漂到香山落葬,甚至還有伯牙每六十年一顯靈等民間傳說。相傳在伯牙與子期曾經相逢的汾洪江故道,每當大霧瀰漫的早晨,當地曾有過類似海市蜃樓般的奇觀,數只帆船在汾洪江上逆流西行,然後如霧一樣地消失在遠方。這些傳說,也引起了相關部門的重視,組織了對香山廟和伯牙墓的考古調查和鑽探,並列入了縣級文物保護單位。

鳳陽版知音

被稱世人為「隱賢」的鐘子期之墓,除了坐落在湖北省武漢市蔡甸區馬鞍山南麓鳳凰咀上的一座墓外,在我省鳳陽縣門檯子鎮的螞蟻山下,也有一座。傳說鍾子期為鍾離(今安徽鳳陽)人,相傳宋微子是殷紂王的哥哥,西周初期受周公旦之封,在今河南商丘南建立宋國,為宋國的開國君主,宋桓公是宋國第19位國君,他有曾孫叫伯宗,在晉國任大夫,被稱為「晉之賢者」,但因忠直敢諫,得罪了執政的卻氏,結果被殺。伯宗的兒子州犁逃到楚國,後任太宰,食采於鍾離(今安徽鳳陽東北),其子孫以邑為氏,分為兩姓,一支為鍾姓,一支為複姓鍾離。所以自古就有鍾子期為鍾離人的說法。

鍾子期在當地以打柴為生,因聽琴與俞伯牙結為至交。子期去世後埋葬於鳳陽門檯子鎮的螞蟻山南麓。據當地傳說,當年俞伯牙尋訪鍾子期到了此地,得知子期已死,悲痛萬分,就在墓前傷心地彈了一曲後將琴摔碎,從此不再彈琴。琴碎為兩段,大的一截為「大琴」,小點一截為「小琴」,琴落之處就分別取名大琴村、小琴村,天長日久,不知怎麼就叫成大青郢、小青郢了,即現在的門檯子鎮的大青郢和小青郢。據說,村名中的「青」字當為「琴」字之訛誤。這個民間版的《俞伯牙摔琴謝知音》,和廣為流傳的版本區別並不太大,大琴、小琴之說雖有點牽強附會,卻非常富於浪漫色彩。

像流水一樣回溯

這些流傳於民間的故事脈絡大同小異,有傳奇,有浪漫,也有荒誕。雖然故事可謂家喻戶曉,但由於這故事最早是從民間口頭流傳下來的,故事的發生地至今仍撲朔迷離。在武漢地區先入為主的情況下,蚌埠地區現存的伯牙和子期兩座墓以及在此廣為流傳的故事,還是以一種不容忽視的近距離,與兩千多年前那場著名的「高山流水遇知音」接上了頭。

清明時節,我去拜謁位於固鎮縣湖溝鎮香山廟村的伯牙墓。臨行前,我特地去買了束紫色的勿忘我。對於這個渺遠傳說中的古人,我是當做一個實實在在的人物去尋訪的。至此,我將位於鳳陽門檯子螞蟻山麓的鐘子期墓,以及與之密切相關的的湖溝汾洪江故道全部尋訪到了。

在當地朋友的引導下,車子沿蜿蜒的鄉間小路駛向伯牙墓。在一片青青的麥田中,一隻巨大的古琴造型的墓碑豎立在墓前,春風拂過,似錚錚有聲,彷彿在傳達著高山流水的雅韻,一時間讓人生髮萬千想像。湖溝鎮文化站代小龍站長帶我們祭拜了伯牙墓,並向我們介紹了他對伯牙生平的研究和長期以來流傳於當地的民間傳說。他說伯牙是春秋戰國時代楚國(今湖北荊州)人,在晉國任上大夫,伯牙撫琴遇知音就是他在探親回國途中發生的故事。當年伯牙訪賢,沿汾洪江而下,至湖溝鎮西南的下集賢村時染疾不治,故葬於此。

在尋訪中我得知,圍繞著伯牙訪賢,當地有許多人文地理都與之有關。如伯牙乘舟而下的汾洪江,避雨彈琴處的馬鞍山,上岸撫琴處的上馬台,弦斷系弦處的集賢,停泊登岸的馬頭王,還有憑弔子期處及最後歸葬地的香山等等,都曾在本地有跡可循,一代代人口口流傳至今,可惜滄海桑田,比如,那條在遇知音故事中至關重要的江,傳說就是這裡的汾洪江。

傳說中汾洪江發源於河南開封的上集賢村,向東南流入淮河(一說澮河),下游南岸的下集賢村就是現在的湖溝鎮的陳海村。當時這裡江面寬闊,帆檣林立,是南北往來的繁華水道。與之相關的故事最遠可追溯到春秋時期,可奇怪的是,北魏的酈道元《水經注》卻對這條河流沒有片言隻語的記載。

五年前,我到固鎮瓦疃訪古,要不是當地朋友的指點,面對一條窄窄的溝渠,淺淺的一泓清流,真正的波瀾不興。確切地說,我們站立的地方叫汾洪江故道,怎麼也無法與曾經的一條泱泱大河聯繫起來。究竟是何年何月,究竟是因為什麼緣故,一條浩瀚的大江竟不知所終,汾洪江現在只是一個林場的名字。傳說中沿江串聯著的十八個湖泊,如今也和那江水的命運一樣枯竭,演變成徒有虛名的村莊了。固鎮當地叫做劉湖、魏湖、任湖、田湖、葉湖等村子,據說就是其中的湖泊。如今也僅有這些村名銘記這滄桑的前塵舊夢了。

越是古老的土地,越是在歲月的煙雲和塵埃中漶漫不清。只有像流水一樣地回溯,只有從幽秘深邃中去找尋,或許才能觸摸到那曾經過往的雪爪鴻泥,諦聽到那早已遠逝的空谷足音。2013年秋,緣起於一次山中問路,我在鳳陽門檯子鎮小青郢的螞蟻山北麓尋訪到了鍾子期墓。這場不期而遇有種穿越的玄幻感。

鍾子期墓非常簡陋。但一座墓碑還是把虛渺的傳說落到了實地。碑立於民國十九年(1930年),碑的後面是墓冢,封土堆被草木密密覆蓋猶如青冢一般。蔓延的野草從四周包抄過來,將水泥砌制的墓階都頂碎了多處。我近前細看碑文,只見碑的正面書有「先賢鍾先生子期之墓」等字樣,基座刻有「緝商綴羽高山志,曉律知音流水情」聯語,碑的背面書的是葺墓銘:「先賢陵寢,久棄不營,墳壘坍圮,碣橫墓門,睹此荒冢,凄惋油生,適逢吾氏,續譜敬宗,族人慨然,捐資繕陵,復立是碑,葺飭斯塋,勒石以志,慰薦其魂,兼示來者,無忘期公。」由銘文斷定,這墓是鍾姓後人續譜而建的,文物意義不是太大,但仍不失為一種難得的文化遺存。

俞伯牙和鍾子期既然是傳說中的人物,若非要到史實中去考證,難度太大。現存的資料也提供不出更多的信息,無法讓我們解惑並還原故事的原生態背景。在沒有任何考古證明的情況下,這些古老傳說有的語焉不詳,有的又自相矛盾,與真相始終相隔一道厚厚的屏障。但不管怎麼說,這塊土地還是有幸的,先人長存於此間的傳說,雖是吉光片羽的鱗爪,卻為我們後人留下了美麗而遼闊的想像空間。

高山流水覓知音

一曲高山流水,穿越千年不絕。古人說:恩德相結者,謂之知己;腹心相照者,謂之知心;聲氣相求者,謂之知音。知音難覓、知已難尋的故事世世代代上演著。世上如伯牙與鍾子期的知音實在是太少了,孟浩然曾嘆「欲取鳴琴彈,恨無知音賞」,岳飛無眠之夜也長吟「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弦斷有誰聽?」……人生得一知己足矣,高山流水的故事,更給知音的珍貴難求,增添了歷史的蒼涼和神秘。

作為傳說中知音文化發祥地之一的固鎮湖溝,雖地處偏遠的皖北鄉村,但近年來已撩開了神秘的面紗,逐漸被世人所識。中國琴會會長、著名古琴藝術家龔一先生等專家就對固鎮的知音地傳說非常認同。當地政府也以此為契機,圍繞《高山流水》這一典故,開展了一系列的文化活動,演繹琴文化、琴之韻、琴意境,把這一歷史積澱充分展示給世人。

高山流水俞伯牙,湖溝香山話琴仙。2012年5月11日,俞伯牙墓祭拜活動在湖溝隆重舉行,同期舉辦了印象高山流水·高端論壇和一場名為《印象高山流水》的大型實景音樂舞蹈晚會。中國琴會會長龔一,著名古琴家成公亮等藝術家及各方人士出席。中國琴會還向固鎮縣授予了「知音古琴台」牌匾。現在,修葺一新並計劃相關配套建設的伯牙墓已成為亮眼的文化景點,吸引著許多古琴愛好者,也吸引著越來越多的四方遊客。

「琴者,情也。」此曲也應人間有,在伯牙墓前撫琴一曲,並不僅僅是為了懷古。歲月流逝,天地輪迴,山高水長,真情不變。俞伯牙和鍾子期,兩個傳說中的人物,卻影響了國人兩千多年。蒼茫天地間,以泠泠七弦為寄託,以青山綠水為風骨,彰顯的是一份人與人心靈的相契相知。

千百年來,知音的故事已成為國人的一個文化符號,一種可以共享的文化力量。「知音」一詞寄託了人類的精神追求。也許,追究知音來自哪裡、在哪裡相遇已不十分重要,更重要的是,人們對知音文化的傳承和弘揚。茫茫塵世間,美好的聲音不只為聆聽而存在,但那聲音會因聆聽而更加美好。人也是如此,一個人窮盡一生的奔走,就是在找另一個懂得自己的人,這之中,有愛情,有恩情,更有知遇,知音。得之者幸,不得之者歸結於夙命,還得在下一輪迴中接著尋覓。尋覓讓生命充滿未知的驚喜和繼續的意義。但願伯牙、子期不要在歲月中驕傲地絕版,但願我們在彈奏自己的高山流水時,都能遇見自己的那個子期……

後記: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故事在穿越千年的歷程中,形成了豐富多元的知音文化,具有極強的延伸力和影響力。它與時代和人物無關,與時間和地點無關,它真實地傳遞著人類和諧美好的情感,升華為中華民族的優良傳統和崇高的美德,成為人類共有的精神遺產。正值春天,我走在充滿知音傳奇的皖北大地上,沐古樸之風雅韻,聆聽日新月異的發展強音。我堅信,這塊古老的土地蓬勃著的盎然生機,將奏響新時代的高山流水,將會贏得世間更多的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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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王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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