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的宗教香氛，還能當口香糖嚼？

最新 0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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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聖經里的耶穌降生故事中，來自東方的三賢者帶來了黃金、沒藥和乳香作為禮物，今天要說的就是和沒藥齊名的乳香。如果說沒藥象徵了人類的生死，那麼乳香則更多地出現在人們和神靈溝通的場合中。今天，在天主教的宗教儀式中，還會用一個像吊鐘一樣的香爐來焚燒乳香製造氣氛。

天主教儀式上的乳香。圖片：The Catholic Company

流出乳汁的神奇植物

跟沒藥的情況差不多，乳香的原植物也不止一種，而是橄欖科乳香屬的好幾種植物。產量最大、價值最高的是阿拉伯乳香樹Boswellia sacra，也叫神聖乳香樹，它的種加詞sacra是「儀式」的意思。

野外的神聖乳香樹。圖片：Mauro Raffaelli / Wikipedia

阿拉伯乳香樹最重要的產地是阿曼，它外觀看上去很普通，就是一種生活在貧瘠岩地的小喬木，羽狀複葉長在枝頭，皺皺巴巴的小葉邊緣有波浪狀的淺裂。花朵是一串小白花，幼苗倒是綠油油的，有些愛好者還會把它們當成多肉植物來觀賞。

阿拉伯乳香樹的葉和花。圖片：Scott Zona / Flickr

阿拉伯乳香樹的樹榦表面有層紙一樣剝落的白色表皮，下面潛藏著的樹脂就是乳香——古人曾將其視為堪比黃金的貴重之物。每年秋冬，采香人會用特製的刀具將乳香樹的樹皮剷出一道道傷口，乳白色的樹脂會從切口處滲出，就像流出了乳汁一般，乳香這個詞就是意譯自阿拉伯語的al-lubán，意思是奶。

滲出傷口的乳香樹脂。圖片：Mauro Raffaelli / Wikipedia

液態的樹脂香味很淡，接觸空氣幾天後會慢慢凝固成塊，采香人會收集這些樹脂塊，帶回岩洞中等它們慢慢乾燥成半透明的乳香。

採集人正在從樹上收集乳香。圖片：bostoncommod

令人著迷的乳香

乳香的外觀和香氣會隨產地和質量的不同而變化。高級的乳香叫Hojari，顏色是淡淡的綠色，其中最高級的被稱為皇家綠（Royal Green），在一些光線角度下還會泛一點藍光。中低檔次的乳香就開始發黃了，另外還有棕色和乳白色的種類。

不同檔次和種類的乳香，上排最左就是皇家綠。圖片：沙漠豪豬

乳香的氣味大都是帶有清涼感的柑橘香味，最接近它香味的東西是九制陳皮。中低檔次的乳香香氣發甜，高等級的會更偏涼一些，比起橘子更像青檸的香味。乳香的一般用法是焚燒，也能當口香糖嚼，我嚼過，挺粘牙的。

幾千年前的古人就十分著迷於乳香的氣味。大約從公元前5世紀開始，商人們就從阿曼的多法爾一帶收購晶瑩透亮的乳香，一路向西到達貿易的集散地——示巴王國，也就是現在的葉門，接著再一路向北，穿越阿拉伯半島中央的魯卜哈利沙漠。

這條乳香貿易的路線，被稱為乳香之路。其中在阿曼境內的幾處遺迹於2000年被列入世界遺產名錄，乳香之路上的綠洲和城鎮也因為乳香貿易而盛極一時。

玩過《文明》系列遊戲的人，一定都會記得能讓沙漠單元格物產提高的奇觀——古代納巴泰王國的首都佩特拉古城，這裡曾經是乳香之路的交通要地，依靠乳香商人繳納的關稅，佩特拉在公元前2世紀時成為繁榮興盛的大城市。乳香到達佩特拉後，會被販運到兩河流域，然後繼續向西賣到歐洲或是向東經過絲綢之路傳播到中國。

佩特拉的卡茲尼神廟，也是《奪寶奇兵3》和《變形金剛2》的取景地。圖片：Sylvain L. / Wikipedia

世間萬物有盛就有衰，陸地上的乳香之路在興盛了近千年後逐漸衰落，但是乳香貿易並不是只有這一條途徑。海運比陸路效率更高也更安全，海上乳香之路同樣從葉門出發，穿過紅海到達埃及。

埃及人對乳香的熱愛比中東人更甚，他們在神殿中大量焚燒乳香，製造出煙霧繚繞的視覺效果，再加上香氣的刺激，令人在恍惚之中相信法老真有和神明溝通的能力，從而鞏固法老的神權統治。古埃及第十八王朝時的女法老哈特謝普蘇特還曾經親自率領貿易團去買乳香，後來還因為嫌成本高，乾脆買了31棵乳香樹回來種。當然，作為香料，乳香和沒藥一樣也會被用在木乃伊的製作上。

哈特謝普蘇特移栽乳香（也可能是沒藥）的壁畫。圖片：Kenneth Garreit / National Geographic

國人也為之傾倒

前面已經說過，中國人最早認識乳香是通過絲綢之路。所謂絲綢之路，是李希霍芬在1877年提出的概念，往來於這條商路上的不只有從中國向外販運的絲綢，還有從西域傳回中國的乳香等商品。中國最早出土的乳香實物是在廣州南越王墓中，其年代大概是公元前130年前後，也就是西漢初年，當時它叫薰陸香，薰陸就是梵語Kunduru的音譯，意思就是香，再後來又從阿拉伯語翻譯出了乳香這個名字。

南越王墓中出土的乳香。圖片：西漢南越王墓博物館

兩漢魏晉時期傳入中國的乳香數量不多，人們對它也比較陌生，到了唐代很多人已經搞不清楚薰陸香和乳香到底是不是一回事了。這種名稱上的混亂並沒有持續多久，大約在中國的宋代，阿曼商人開闢了從紅海到廣州和泉州的海上絲綢之路。當然，從他們的視角看應該叫海上乳香之路才對。每年輸入中國的乳香動輒數十噸甚至上百噸，在兩宋的海外貿易中佔有非常重要的地位。

《清明上河圖》中的香鋪，招牌上的「揀香」就是宋代對最高級乳香的稱呼，約等於現在的「阿曼皇家綠乳香」。繪者：張擇端

宋代朝廷也將乳香列入專營商品，給政府提供了很多財政收入。北宋末年的宰相蔡京（就是《水滸傳》里那個大奸臣），就曾經利用乳香乾過一件很精明的事：當時朝廷與西夏開戰，向民間借債以支付軍費。債券到期了大家自然來要求兌付，但當時財政緊張，拿不出來這麼多錢。皇帝很發愁，蔡京卻胸有成竹地把倉庫中的陳年貨物拿出來抵債，債主們本來不高興，但後來卻發現只需把分到的乳香拿到市場上賣掉就能收回本金，其它貨物都是純利，於是就高高興興地拿著東西回家了。

這次財政危機只用了半年就輕鬆解除了，宋時國庫中的乳香存量以及市場對乳香的需求由此可見一斑。

把乳香放在熱煤上便可升起陣陣煙霧。圖片：Wikipedia

當時的中國人都用乳香乾啥呢？和西方差不多，主要都是焚燒祭祀，沉香太貴了燒不起，乳香價格便宜量又足，正好用於民間宗教活動。佛教用，道教也用，陸遊在筆記中還記載：「閩中有習左道者，謂之明教……燒必乳香。」這個明教是波斯的瑣羅亞斯德教傳到中國後本土化的產物。當然很多人可能還是從《倚天屠龍記》中了解明教的吧？這麼看來，光明頂決戰時戰場內應該是充滿了九制陳皮般的乳香香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