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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片安眠藥、23小時的等待……我親眼目睹了哥哥的安樂死

導讀

身不由已的命運中,唯一讓他重獲尊嚴、重新掌控生命的選擇了,儘管是「選擇死」。

來源:醫脈通

作者:芭比

兩個月前(6月7日),有一個中國人用安樂死結束了自己的生命。如果你愛看籃球,可能對他的名字似曾相識——傅達仁,台灣知名的體育主播。

傅達仁一家

赴瑞士安樂死前一天,他在短視頻里向世人道別:「各位親愛的觀眾,你們愛我,我也愛你們。你們捨不得我,我也捨不得你們。但是我的身體狀況不允許,安知天命之人必有死,我選擇了正確的安樂死。」

去世兩天後,傅達仁的家人公布了1分鐘多的視頻,鏡頭裡的他已喝下安樂死藥物。生前,傅達仁就希望把自己離世的過程公佈於世,意在推動亞洲地區安樂死的合法化。但家屬深思熟慮後,決定只放出一小段,其他部分留作紀念。

在我國,安樂死還是個充滿爭議的話題。而在全球範圍內,荷蘭、比利時已實現了安樂死合法化,美國、日本、瑞士、加拿大等國家也有部分地區實現。

我們都不能自由地選擇生,那麼「自由地選擇死」是一種怎樣的心情?如果是你,罹患了極度剝奪生存質量的絕症,會想用安樂死結束嗎?如果是你的患者、你的家人呢?

安樂死患者的家人,目睹這個過程,是會為此感到痛苦,還是如釋重負?

有一名罹患了晚期前列腺癌的加拿大患者,就選擇了安樂死,他的弟弟全程陪伴在他身邊,將自己的所見所感記錄了下來。這個故事,或許對醫生與絕症患者的家人,有所啟迪。

圖:攝圖網

最後的晚餐後,他決定明天5點「告別人間」

2015年秋天,我62歲的哥哥科特,被診斷出患有晚期前列腺癌。他旅居海外多年,此時才回到家人身邊,當時他已骨瘦如柴、無法行走,飽受幻覺、視力減退和關節疼痛的折磨。醫生採取了各種治療,幫他減輕了幻覺和疼痛,但癌症已深入骨髓,治癒無望。

幸運的是,我們在安樂死合法化的地區申請到了床位,而且醫院的工作人員對我們全家都表露出了十分的關切。但醫生護士們都希望保持匿名,不想因「支持安樂死」受到太多關注,這也側面印證了,安樂死即使在合法的地區,仍因宗教、政治等因素飽受爭議。

哥哥科特這一生,都是個非常獨立而堅強的人。得病後,他最害怕的不是死亡,而是卧床不起、失去行動自由。他明白自己終有一死,於是懇求兩個弟弟(我和卡利)、弟媳(莎倫和辛迪)協助他申請安樂死。

他覺得,這是身不由已的命運中,唯一讓他重獲尊嚴、重新掌控生命的選擇了,儘管是「選擇死」。

申請很順利,科特不久之後就能完成「心愿」了。州內負責臨終關懷機構的部門,有專門的工作人員協助我們的文書工作,幫我們申領安樂死藥品,如果我們需要,還可以提供現場的臨終關懷護士、做出死亡證明。但由於要保持中立,他們不能提供安樂死場所,需要我們自己解決。這就引出一個疑問:我們家人很支持科特,能安排場所;但如果另一個病人,有意願安樂死,但家裡人不同意怎麼辦?他會因此陷入困境嗎?

我們把科特從臨終關懷醫院接回了家,並拿到了100片司可巴比妥(Seconal)的處方。科特當時依靠社保維生,而且醫保不支持安樂死費用,所以藥品是我們自費的,共計花費了3,500美元。

但後來我問了醫生朋友,他說即使不報銷,葯也屬於常用處方葯,怎麼也不會超過1,000美元。為什麼用於安樂死,就要貴上幾倍?我們問相關人員,回答是「不為什麼。」這裡面大有蹊蹺。

進行安樂死的前一晚,我們和哥哥共進了最後一頓晚餐,菜色美味、心情寧靜。可是吃完飯,等待的焦慮與對未知的恐懼,如潮水向我們襲來。明天會有什麼突發情況?幾點開始進行?一切細節都要提前計劃好,並聯繫好護士和醫生,才能保證順利進行。

圖:攝圖網

我們知道,科特才是此時內心最不平靜的人,我們不想給他增加壓力,但他勇敢地主動說,決定在明天下午5點整執行。

如果他突然醒來像蜥蜴一樣爬行,怎麼辦?

第二天,臨終關懷醫生向我們解釋了安樂死藥品如何服用、服用後會發生什麼,並叮囑我們,服藥前一小時先給科特吃止吐葯,以免他服藥後反胃嘔出。接著,醫生教我們打開司可巴比妥膠囊,把內容物放進足量水中,調成類似冰沙的濃稠液體。

科特必須把它一飲而盡,否則會因為昏昏欲睡而無法喝完。醫生還告訴我們,喝完葯幾分鐘之內,科特就將失去意識,然後在1-5小時內死亡。

我們這些兄弟姐妹,環繞在科特身旁,逐一和他擁抱、告別。然後科特端起了杯子,強忍著身體上的痛苦,咽下了這杯味道嚇人、口感糟糕的藥劑。幾分鐘之後,他陷入了昏迷,我們把他抱到床上,不由得說話都放低了聲音。我覺得自己好像一隻縮回殼的蝸牛,雖然沒有看彼此,但我知道每個人都在哭。

接下來5個小時,過得無比難捱。我不禁擔憂:萬一他突然醒來,怎麼辦?他會變成什麼樣?顯然醫生護士們,也和我們一樣憂心忡忡,對他們來說,執行安樂死也是頭一遭。

接下來的事,從程序上要我們家屬自己做了,醫生指導我們,把勞拉西泮片劑碾碎,加入少量嗎啡溶液中,每隔1小時給科特喂服一次。他的消化道粘膜會吸收藥物,讓他保持不動直至死亡。

一整夜,我們都守在他身旁,沒有人合眼。

時針滴答轉動,我開始產生各種古怪的念頭:萬一最後一刻,科特改變了注意,想為了生存再戰一場怎麼辦?萬一像護士說的,他突然醒了,像蜥蜴那樣本能地爬行起來怎麼辦?萬一藥效不夠強,讓他陷入半死不活的狀態,怎麼辦?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圖:攝圖網

終於,服藥23小時後,科特平靜地終止了呼吸。有那麼一瞬,我感到單純的寬慰,蓋過了失去他的痛苦。

我不禁想:哥哥隻身面對死亡時,是什麼感覺?

哥哥走後第二天,我們一家四人一起相伴度過,然後我和妻子告別了弟弟、弟媳。對於安樂死這件事,我們沒怎麼談過自己的感受,都只在心裡默默地消化著。除了預料之中的悲傷,我最深切的感受是挫敗,還有對我們不能更人性化、更體貼地送走哥哥,心生的憤怒。

即使今天醫學如此發達,安樂死還得用巴比妥酸鹽這麼簡單粗暴的「毒藥」進行,家屬還得飽受漫長等待的折磨,顯得很不人道。既然安樂死已經合法化了,科學就應提供更好的辦法,讓這個過程更人性化、更讓人有安全感一點。

時至今日,我有時會想,科特當時隻身面對死亡時,會有什麼感覺……確定地知道,自己將在一個周六下午5點死去,是什麼心情。我還想到,科特能在確信家人都很愛他的時刻死去,並且知道自己離開後,還會有人想念他,這也許就是送給絕症病人的最好的禮物吧。

但不是每個人都像科特一樣,除了死別無選擇,也不是每個家庭,都像我們一樣支持這種選擇。假如你的家人是個絕症患者,仍保有健全的心智,如果他考慮安樂死,希望你能用開放的心態來面對。畢竟無論生還是死,他都希望從你那裡獲得一些力量。

參考資料:Curt』s Story: An experience with Physician Assisted Dying. CMAJ ?May 2, 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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