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商隱一首詩寫夕陽，江山萬里如畫，孤鴻一隻無家

夕陽是詩詞中常見的意境，詩人的身世和處境不同，感受也各異。有的表達對美好的留戀，如晏殊的「一曲新詞酒一杯，去年天氣舊亭台。夕陽西下幾時回？」；有的表達一種悲涼的心情，如馬致遠的「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還有的表達一種對時光流逝的感慨，如崔顥的「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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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唐代詩人李商隱，經歷了人生太多的坎坷，他筆下的夕陽，卻又是另一個意境。他曾經心情舒暢，寫過登樂游原，「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心情沉重時還寫過天涯，「春日在天涯，天涯日又斜。」同一位小李有一次在夕陽下登樓遠望，再一次寫夕陽，卻又是一番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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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樓 唐代：李商隱

花明柳暗繞天愁，上盡重城更上樓。

欲問孤鴻向何處，不知身世自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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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首詩寫景抒情，以藝術的手法詮釋心中的愁緒和感慨，情感沉鬱真摯。作者精心描繪了一幅花明柳暗、高樓獨立、孤鴻飛翔的畫面，盡情傾訴了內心的渴望。

花明柳暗的風景是在樓上所見，這裡採用倒裝寫法，是因為詩人為了強調自己身心疲累，靈與肉遭受痛苦的煎熬，內心深處感到異乎尋常的壓抑與孤獨。「上盡重城」，還要「更上樓」，這裡的樓也是一語雙關，既是一個實在的物體，也是人生難以窮盡的各種磨難。在詩人眼裡，它成了一種難以承受的體力和精神的負擔。

春天是百花齊放、百鳥爭鳴的季節，大自然一派生機盎然，但是李商隱的人生卻沒有峰迴路轉，也沒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那種感覺。瀰漫在詩人心裡的愁雲，轉而又散發到「花明柳暗」的景物之上，使生機勃勃的春色也蒙上了一層萬里愁雲的黯淡色彩，而且詩人胸際的愁雲又不斷擴展，充塞到了天地間，成了「繞天愁」，悠遠綿長，毫無邊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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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商隱仰望天空，萬里寥廓，只有孤鴻一點，在夕陽餘光的映照下孑然逝去。此情此景，連同那夕陽樓，都使他回想起被貶離去、形單影隻的悲怨，讓讀者從內心深處湧出對作者不幸遭際的同情，以及對他的前途和命運的關切。

作者問「孤鴻向何處」，其實是在向內心問自己，何去何從，江山萬里如畫，孤鴻一隻無家。作者忽然就頓悟，自己的身世原來也和這秋空孤鴻一樣踽踽獨行，「不知身世自悠悠」。一個同情別人不幸遭遇的人，卻沒有意識到自己原來也是需要被憐憫，而想到這一點時，竟發現自己只是形影相弔。 孤鴻尚且有詩人的關心，自己則連孤鴻也不如，作者怎能不悵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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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觀全文，作者雖然是描寫夕陽下的景色，卻無一字提到夕陽，但句句有夕陽的意境。第一句「柳暗」當然是光線弱了，日頭已經照不到柳樹了。第二句也是很隱含，古代的樓不高，怎麼會爬不到頭，只是因為夕陽下樓影被拉得很長，作者望著這長長的影子心緒煩亂，便覺得腳下沉重。

第三句孤鴻在黃昏時遠飛，暮色的光線暗淡才更顯出孤獨。最後一句更是隱晦，「身世自悠悠」，意味著仕途已到黃昏，前途快到終點，如何不讓作者感到凄涼。小李啊，您如此滄桑的高超寫法，有沒有想過，千年之後的讀者情何以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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