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豆，可不僅僅是豆這麼簡單
紅豆，有赤豆、海紅豆、相思子之分，這三種都紅得恰如其分，一顆顆圓潤得很，又似有剔透淚光揉入之中，使有情人不禁賦予其美好的情感。
這些個紅，有著讓人喜上眉梢的悸動，也有想握於手、藏於心的不舍；是千萬般思緒不肯明說的苦楚，也是尤怕被戳破的情腸。
紅也容易讓人聯想起內臟血液的顏色，想起體內器官的動靜，人面對這紅豆的紅，便自然而然地動了柔情與親切之感。
說不清是哪個品種的紅豆被古人賦予成心頭所愛的「相思」形狀。
有說是赤豆的，想必是貪著那入口酥軟的觸感；
若說是海紅豆的，必是愛它形如心臟、紋路似「心」字的寓意；
而那被稱作相思子的紅豆，名字是一目了然的相思，模樣也是一等一的美艷，卻豆內潛藏著毒性，情感化確實更像相思，即相思有苦痛的毒，卻引人把著相思飲鴆止渴。
三種紅豆，三份相思，只有接觸的人才知曉其中的妙。
好比人體的血液五臟，任由體內熱烈動魄，將其包起的骨頭皮肉卻是冷色調的，旁人輕易不知體內是好是病，唯有仁者醫心，方能一解體內謎題。
這紅豆，這相思，也是這般不可言說、不可道破。動輒驚擾了紅豆相思分毫，也只有對症下藥，才得緩解其苦。
「說甚紅豆相思」
（壹）.
將紅豆與相思融合得最出名的便是王維那首《相思》了，現在人甫聽紅豆便知相思，再聽紅豆便吟王維兩句「願君多採擷，此物最相思」。
動人的情話演變成大道至簡的哲學，相思是蜿繞曲折的紅豆，紅豆卻是最大膽不過的相思了。
這和紅豆等同於相思的傳播度有關，也與人心中最樸素的情感所產生的共鳴有關。
情至動人處，含蓄與直接堪堪交融，如王維詩中所寫，將紅豆作為訴衷腸的開場白。紅豆含義的普及，令古人也顯得不甚含蓄了。
「紅豆生南國，
春來發幾枝。
願君多採擷，
此物最相思。」
——王維《相思》
（貳）.
細推究竟，紅豆作為相思的歷史源頭還未明說。
相傳漢代閩越國有男子征守戍邊，其妻久候不歸，終於相思成疾，泣血而死，「樹上忽結莢果，其籽半紅半黑，晶瑩鮮艷」（源自百度百科）。相思終結成紅豆，個中情愫，傳承至今。
有了這傳說般浪漫主義源頭的加持，旁敲側擊地表明心跡是相思，愛別離的痛苦也已成為相思。
這種神話奇談便是先經過人心中愛恨的雜糅，再將情感分給可觀可感的事物一勺，最終借事物表達自己對心中美好情感的嚮往。
含蓄中又有美的體驗，傳奇故事中的人負責敘事，托借的事物則作為點睛之筆將情感推至高潮，由此換得共鳴。
古人傷春悲秋的氣質與這種風格有關，含蓄又濃烈的性格也與此有關。
所以從紅豆過渡到相思的過程極為自然，這種替換也被不少文人墨客引用。
（叄）.
曹雪芹有一節寫賈寶玉酒桌上行酒令，一首《紅豆曲》唱得物情人俱在，使人兀生潸然淚下之情與無可奈何之感。
多情公子的紅豆相思，此情種雖有點庸人自擾，卻細水長流，自有一番風情。
「滴不盡相思血淚拋紅豆，開不完春柳春花滿畫樓。
睡不穩紗窗風雨黃昏後，忘不了新愁與舊愁。
咽不下玉粒金蒓噎滿喉，照不盡菱花鏡里形容瘦。
展不開的眉頭，捱不明的更漏。
恰便似遮不住的青山隱隱，流不斷的綠水悠悠。」
——賈寶玉《紅豆曲》
「故人輕別」
（壹）.
溫庭筠寫相思，也以紅豆起。他寫「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語言巧妙風流，借紅豆勾勒出相思的另一幅模樣來。
相思也可能是單相思，一個人苦戀不得，便害起古代獨有的相思病來。
古人將害相思當作常事來寫，那些雜談小說里，閨秀之於書生，是一眼種下紅豆的交情。
一眼銷魂，老生常談的是書生自返家不久便卧床害病，任湯藥多少也喚不起，身軀雖被相思折磨得緊，一口氣卻也全憑相思吊著，已然「身似浮雲，心如飛絮，氣若遊絲」（《折桂令·春情》下同）了。
夜半點燭不眠，不知誰空嘆一句「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滴漏滴不盡，任那相思如春水綿長。
故事往往是當局者清旁觀者迷，書生的生死之事，從來是由閨秀一人定奪，而古來興大團圓結局，書生是落花有意，閨秀是流水有情。
兩廂拍合，紅豆發了芽長成相思樹，一場相思引來的禍患化險為夷，福禍交替，完滿落幕。
（貳）.
可現實有時並不像小說那樣符合邏輯，近來看了一部動畫短片名為《相思》，取自清朝真人，說的是王初桐和發小六娘紅豆定情卻最終錯過的故事。
書生最終錯過閨秀，徒以閨秀手綉紅豆手巾留作留念。
這粒相思紅豆便有些泛苦的意味了，清人吳焯寫「說甚紅豆相思，故人輕別」，私以為「輕」字韻味最好，相思就好比一粒紅豆，輕輕拿起，卻不肯輕易放下。
紅豆二字讀出來是令唇舌溫柔的，像輕撥開的霧、輕推開的水草。
紅豆也是飽含相思的，像須彌芥子，山剛剛好裝進籽粒中；像就快道出的話語，等待無期的眼淚，處處言愁的眉頭；也像猝不及防的一場病，久下不停的一簾雨，袖手言別的一雙人。
紅豆，寫不盡相思。古人寫相思，總是以紅豆起筆，寫時小心翼翼，但滿目含情，不知所終。
馬克思
主義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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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程心潔
編輯\程心潔
圖片\源自網路
審核\王勇智 李衛華王燕 李德才 郭春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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