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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小偷家族講給你聽

女人生下孩子就自然成為母親嗎?

被親人遺棄的人會遭遇什麼?

被社會邊緣的人該如何生活下去?

他們的生活是什麼樣的?

這是一個關於東京一家五口的故事。

一個十四歲左右的男孩翔某在超市偷竊被抓,該男孩的四位家人得知後連夜逃跑卻被警察逮個正著。根據警方對以上五人挨個調查,一個偽裝成「一家五口」的盜竊團伙浮出水面:這個所謂的五口之家彼此之間沒有任何血緣關係。扮演「爸爸」的柴田某和扮演「媽媽」的某代曾經殺了某代的丈夫並掩屍逃跑,此二人系情人,柴田某在買春時認識。家裡的「姐姐」某吉和「妹妹」某里均是被以上二人誘拐,據某吉交待,她父親繼父的前妻也曾和他們一同生活,但死後被某太和某代埋在了自己房屋下面。警方初步判定因為某代長期被前夫虐待,於是殺死了前夫,掩蓋屍體後隱姓埋名來到東京。由於不能生育又長期渴望做母親,因此相繼誘拐了翔某、某吉、某里,同時還謀殺了一位老人並掩埋了其屍體。警方同時表示已將三名孩子送回了各自家庭,因為翔某被誘拐時年紀尚小,父母難尋,已被送入兒童福利院安置。

看完這個故事梗概,你怎麼看?不能生育是否導致了媽媽的誘拐行為?背負著殺人罪名的逃亡生活是否把他們逼入了偷竊的罪惡生活?這一家六口是如何在一起生活的?罪惡夫婦是怎麼控制了一個老人和三個孩子的?你如何看待這個電影里的這些人物?

請花點時間想一想,可以在留言里寫下你的想法。然後再回來看我對電影的講解。

「看完電影來看這海報,你會哭的」

剛才上文我提到的那些問題,電影里並未作展現,這並不是一個揭露社會邊緣人群和社會問題的電影。是枝裕和用他剋制、冷靜、緩慢、不偏不倚的鏡頭語言展現了一個家庭的局面。沒錯,這是一部一如既往的是枝裕和風格電影——家庭電影。

並且,如果看過這個電影的你會發現,上述所謂電影的梗概,其實是電影最後的二十分鐘片段。在之前一百分鐘的時間裡,你看到的就是一個面對各種問題的貧窮家庭的生活日常,儘管覺得家庭成員之間的關係略顯詭異,但也不會料到如結局這般複雜。

能拍好生活日常的電影還讓人不覺乏味的導演都是天才,是枝裕和一直都做到了,但是作為平平無奇籍籍無名之輩,我實在沒有這種才華把這種家庭日常用文字描述出來,所以就單純說說電影里的高超表達吧。

這種高超表達就是,導演一點沒有主動表達誰愛誰,誰恨誰,好與壞這樣的動機,這就像一部紀錄片,如實記錄生活。每個觀眾都有不同領悟。

父親治主要以偷竊為生,甚至教他的兒子翔太和女兒百合偷竊技術,他算是一個父親嗎?來看兩場父子的對話。一場是兒子不願意把新來的百合當做妹妹,說她跟著一起偷竊很礙事。這時爸爸說,「如果讓她做點事情,她是不是在這個家裡會感到自在點呢?」另一次是父子在海里戲水,爸爸問翔太是不是喜歡女人的咪咪,翔太很害羞。爸爸捧著兒子笑著說,男人都喜歡咪咪,還順便問他是不是最近早上起床會變大,還告訴兒子他也是這樣。一場關於家庭的教育,一句樸素的話展現了這個父親多麼懂得理解和接納,有價值,便是在家庭關係的根本。還有完全對等的性教育,沒有遮遮掩掩,沒有高高在上,不能比這再有水平。還有父親很願意陪自己兒子玩耍,每次玩的時候他自己就像個孩子,看到電影里為數不多這樣的鏡頭時,我都親不自禁想按暫停鍵。

那兒子接受這位父親嗎?父親希望兒子叫他爸爸,但是兒子沒法叫出來。甚至後來有些不認可父親這樣偷雞摸狗的生活。但有場戲簡直絕了,不漏聲色讓觀眾看到了孩子的內心。父親去停車場砸車窗偷東西,到手後和孩子一起跑,行動之前兒子一直是不贊成的,也不配合,在逃跑過程中他問父親,你們救我的時候是不是為了偷東西?爸爸邊跑便隨口地說,想什麼呢你,當時只顧救你了。這時兒子停了下來,電影給了大概三秒的鏡頭,就切到了繼續往前跑的父親身上,但是幸運在電影院觀看的你若是仔細看大銀幕上兒子的表情細節,兒子眼睛是濕的,嘴角動了一下,感覺要說什麼又說不出來。複雜的情緒是無法表達的,可能就如同對待爸爸這兩個字的情緒,但是很明顯,兒子牢牢記住了那句「只顧救你了」。

說了父子,再來看看母女。家裡最小的女兒百合是爸爸帶回來的,當時爸爸發現她好幾天躲在一棟公寓樓門口,天氣很冷就把她帶了回來。這時母親信代是不想收留這個孩子的,於是治和信代餵飽孩子後打算送她回去。就在快到門口聽到百合的父母正在激烈爭吵,但是他們並不關心孩子在哪,而是後悔生下了她。信代這時猶豫了,她把小女孩帶回了家並取名百合。有天媽媽給女兒洗澡,發現她們的手上都有同一樣的燙傷傷痕。那天晚上,母親給小女兒穿上新衣服,燒了舊衣服(電視上在放小女孩失蹤的新聞,新聞提到其親生父母一直沒報警),然後從後邊抱著她,告訴百合「他們說愛你才打你是騙你的,他們如果愛你,就會像這樣抱著你。」女兒抱著媽媽,擦掉她臉上的眼淚。因為自己被傷害過,所以才更想保護這個孩子吧?但是信代談論到百合卻說「被說後悔生下了你,卻可以關心別人」,看到這裡我真想對她大喊,信代,你不也是這樣的人嗎?你們不都是這樣的人嗎?後來在競爭一份工作時,對手以知道失蹤女孩下落為由威脅她退出,她無所謂的表情突然變的很不自然,但又迅速恢復平靜,縷縷頭髮說了句,如果你說出去,我會殺了你。眼神里沒有狠勁,但作為觀眾我確信她會這樣做。就像她作出決定把死去的奶奶埋在家裡一樣時表情平靜,但我知道她就是會這樣做。這就是炸裂的演技。

還有奶奶和大女兒亞紀。其實這一家主要經濟來源就是奶奶的撫恤金。但是撫恤金並不是奶奶的,是奶奶前夫的,奶奶被小三插足後再被前夫拋棄,流落在外遇到了信代,然後和他們一塊生活。奶奶會每月定時去前夫的繼子家裡拜祭前夫,然後前夫一家會給奶奶三萬日元,並表示「我母親的事對不住你了」。這一個細節輕輕交代了奶奶曾經被拋棄的過去。一次探訪時奶奶問前夫的繼子他們的大女兒是在國外嗎?這時鏡頭停在了家中大女兒的照片上,那個人正是亞紀。這時亞紀爸爸有些慌張,結巴著接著話便說在澳大利亞呢,還跟妻子確認。是不是很詭異?亞紀明明和奶奶一起生活,夫妻倆完全不知情還撒了謊,按理說是不是和百合一樣?但就在這段交談前一分鐘,夫妻兩的二女兒才活蹦亂跳跑出去,夫妻倆一直在身後交待各種事情,女兒還調皮的回頭說蛋糕給我留一塊。明明看到小女兒幸福的樣子夫妻倆也不至於是百合那樣的生父母吧?但是電影在之前還拍了一組鏡頭,亞紀和奶奶在外邊吃甜品,亞紀告訴奶奶她找了份工作,工作內容就是讓別人看她的胸(類似援交少女那種),她說她給自己取了個名字,叫沙香。沙香就是她親妹妹的名字,奶奶笑著說她好壞,她壞笑著說,這是像誰呢?明白了吧?這部家庭片其實很有懸疑片的感覺,前邊看似瑣碎的內容里每一個人物的表情,言語,皆是鋪墊。但這不是傳統電影那種充滿設計感的,它就像我們真實的人生,當下即是過往的果,也會成為將來的因。所有人物的語言表情行為皆符合人物邏輯,而不是劇情邏輯。

是枝裕和的電影戲劇張力充滿了無與倫比、無以言表的真實感。就好比一家人去海邊的那場戲,奶奶看著遠處玩樂的一家人,形同枯槁,雙眼無神,白髮凌亂,對著五個人的背影說了句,謝謝你們了。奶奶其實還說過這麼句話,終究沒有血緣,不會牢固。但是作為一個被拋棄的老人,她甘願把養老金拿出來養家還情不自禁地謝謝這一家人,作為老人的你,應該能體會這份感覺吧?就好比如果你是父親,你應該能體會治在回答警察為什麼帶孩子們偷竊時說「我也沒什麼可以教給他們了」的那種感情吧?或者你是母親,你應該能體會信代看著百合身上的傷痕說以後沒有人打你的那種感情吧?特別是都曾當過孩子的我們,應該能體會那種對關心自己的父母有著毫無理由的信任那種感情吧?

但是有了孩子就自然成為母親了嗎?只有血緣才可以凝聚一個家庭嗎?

如果這是肯定的,那我們豈不又回到開頭,毫無感情冷漠甚至厭惡地看待這對「十惡不赦」的男女。電影這樣先鋪成後給出結果的安排造就了這個電影非常不討喜的一個角色——調查這個小偷之家的女警察。在翔太肯定地表示他是一個人的時候,女警察說,你確定嗎?你的家人在你受傷之後可是要丟下你偷偷逃跑呢!在亞紀不說出奶奶下落的時候,女警察說,你知不知道你奶奶每月定期從你父母那裡拿錢呢!在追問信代犯罪動機時,女警察又開始了自以為是的判斷,你是不是因為自己不能生,又渴望做母親的感覺,所以才誘拐別人家的孩子?她叫你什麼呢?在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信代的扮演者安藤櫻貢獻了驚為天人的表演,這個同齡的影后不停用手無聲地抹去止不住的淚水,半天說了句,「是啊,叫我什麼呢」。其實如果結局成為開頭,我也不會討厭這名女警察,因為她問的問題也是我會問的問題。突然甚是羞愧!自己曾經判斷多少自以為行為不端,無可救藥的人!還有多少不為人知的事情我沒有看到,僅僅憑管中窺豹就可以大言不慚做出論斷。是枝裕和就是用冷靜和剋制的鏡頭語言把這些展現給你看,甚至他都沒有定論。

就像電影的最後十分鐘沒有定論一樣。按照正常社會法律社會的運轉那樣,信代坐了牢,治找了份正經工作,翔太開始念書,百合跟亞紀回了家,但是看到百合念著信代教的兒歌趴在圍欄上往外張望,亞紀推開那個二十平房屋門發現空空如也時,她們更像失去了家。倒是翔太因為無家可歸反而有了些積極的結尾,進了福利院,念了書,國語考試第八名,還跟爸爸去看了媽媽。但是信代告訴了翔太他丟失時的情形,並表示作為父母她和治還是不行。至於是哪裡不行呢,片中男警察在回答翔太「為什麼要讀書」這件事時,警察說讀書可以讓我們認識朋友。這或許也是信代意識到的吧,必須要讓翔太正常走入社會。

但是無論怎樣,治和信代的教育是用心的,他們因為一無所有,只能用心連在一起。片尾翔太和爸爸躺在床上,問「你們是不是當時要丟下我逃跑?」這和當時問「你們救我的時候是不是在偷東西」一樣,作為孩子只是想確認你是不是在乎我,片中的三個孩子都是被親生父母忽略的。爸爸這時給了一個我有些不理解的答案,他說是的,我們就是那麼想的,爸爸要做回你的叔叔了。

再無話語。

第二天治送翔太走,上車前翔太說了句話「我是故意的,我是故意被抓住的」,這時我突然明白了,他們給對方的肯定答案,只是為了讓對方像爸爸說的那樣「自在些」,因為他們以後不能在一起生活了。翔太知道爸爸的心意,所以說了那麼一句,因為車開了很久,爸爸漸漸追不上車,翔太才小心地回過頭,對著身後,喊了一句「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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