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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敬人:從書籍裝幀到「五感」設計的方法論

擴展閱讀:雅昌藝術網關於「以冒用"雅昌"名義騙取藝術品等犯罪行為」的聲明

書籍設計師呂敬人

「我屬豬,也特別喜歡收藏豬」,在劉海粟美術館「書藝問道」呂敬人書籍設計40年大型作品展的結尾處一張大幅海報上,既有呂敬人收藏的各類「豬」物件,也有同學、老師、朋友為其製作的剪紙、陶瓷、書畫等肖像,「有這麼多人畫我,可能因為我比較好畫吧,也讓我在生活中感到非常幸福。」

展覽現場呂敬人肖像和收藏的「豬」

呂敬人說這句時配上其標誌性的笑臉,逗笑了一群正跟著他聽導覽的人。就是這位中國書籍設計主要代表和推動者之一,提出了從「裝幀」到「書籍設計」的創新理念,打破了國內延續一個世紀之久的傳統「裝幀」觀念,讓僅限於對書皮的外表「打扮」,走向了書籍整體的「五感」設計。

杉浦康平(左)與呂敬人(右)

呂敬人父親喜好書畫,因此呂敬人也從小學畫。年輕時插隊北大荒農場,與同樣下鄉的賀友直朝夕相處完成《江畔朝陽》連環畫。一年後畫稿完成,呂敬人成為了賀友直名符其實的學生,而賀友直也是呂敬人走上設計之路的引導者。

90年代初,已經獲得了1986年第三屆全國書籍裝幀展封面設計銀獎的呂敬人開始反省,為什麼國外書籍設計活躍,而國內仍停留在「裝幀」階段。一次到日本講談社研修,書籍設計界巨匠杉浦康平強調「藝術×工學=設計2」的新設計論,徹底顛覆了呂敬人對書籍設計的看法。

杉浦康平指導呂敬人完成的《家》

日本研修第二年,呂敬人在杉浦康平的指導下完成了巴金的《家》。而在回國後的,呂敬人向杉浦老師回報的第一件作品《中國民間美術全集》便獲得1995年第四屆全國書籍整體設計金獎。

對於書籍設計,呂敬人表示:「感到幸福的是,我一生能夠做一件自己喜歡的事兒。」

【轉折點:首個海報設計和首個展覽爭議】

裝幀入行:首個海報設計

《卓婭和舒拉的故事》封面

呂敬人入門裝幀是進入中國青年出版社後,起初以繪畫插圖為主,逐漸開始接手書籍封面創作。《卓婭和舒拉的故事》是他設計的第一個封面作品。但書籍出版後接到了一封讀者來信,表示這本書的封面有誤,因為書籍中提到卓婭的頭髮是褐紅色,而不是封面人物上的金黃色。

呂敬人從這件事首次意識到,做書人應該有的責任和擔當。此後,呂敬人設計時會認真閱讀文本,「現在回想起來,後來還真很少再犯錯誤」,呂敬人站在《卓婭和舒拉的故事》書籍前面說道。

海報採用顏色疊壓

當時條件有限,書籍基本是手繪封面,無封底。為了節省油墨,封面只能用3種顏色,「於是通過顏色疊壓,將兩三個顏色疊加在一起產生第四色」。為此,呂敬人經常騎車到工廠去撿垃圾里的色譜,在油墨上測試效果,逐漸探索出了當時一批書籍封面。

現代書籍設計轉折點:《書籍設計四人展》

《書籍設計四人展》

1996年,回國後的呂敬人聯手寧成春、吳勇、朱虹共同舉辦了《書籍設計四人展》,出版了一本書《書籍設計四人說》,成為了現代書籍設計的重要轉折點。

當時國內裝幀觀念尚滯後,書籍設計師和文本編輯受傳統裝幀觀念的制約,前者將自己工作範圍限定在書籍外觀包裝,後者只注重文字表達。而出版人為了控制成本,也不積極主張對書籍進行整體設計。

《書籍設計四人展》

因此,當《書籍設計四人展》首次提出「從裝幀到書籍設計」的概念轉換時,引起了行業的爭議。呂敬人認為,「裝幀像短距離賽跑,而書籍設計是場馬拉松。需要付出更多的精力和時間好好斟酌。」同時出版的《書籍設計四人說》,記錄了四人對於書籍設計的觀點,並採用了35種紙來設計。

《書籍設計四人說》

雖然受大環境影響,但這次展覽仍然影響了一批年輕人,例如從油畫轉向書籍設計的中國出版協會裝幀藝術委員會主任劉曉翔。而「第六屆、第七屆全國書籍藝術展」、「中國最美的書展」、「翻開-兩岸四地書籍設計展」中也均突出「書籍設計」觀念。

此後20年的實踐檢驗,「書籍設計」這一概念不僅設計界,也得到了出版界和教育界的共識。

掃二維碼,聽呂敬人導覽千餘本圖書背後的故事

本次呂敬人在劉海粟美術館的「書藝問道」書籍設計40年大型作品展,以「傳承與創新」、「從裝幀到書籍設計」、「書籍設計方法論」3個主題版塊,展出了近350套、1000餘冊代表作品,也是其回故鄉上海的「彙報展」。

【「傳承與創新」】

A展廳現場

劉海粟美術館一樓的「傳承與創新」展廳,主要介紹中國傳統優秀的書卷文化。在設計中,呂敬人追求「不摹古卻飽浸東方品味,不擬洋又煥發時代精神」的方向。所呈現的書籍,從題材到形態,既傳統又能體現現代設計師的新觀念。

《朱熹榜書千字文》

正對入口處的《朱熹榜書千字文》是呂敬人20年前的設計。內容為理學家、政治家、書法家朱熹撰寫的中國傳統文化當中,最典型的1000個大楷文字。

《朱熹榜書千字文》

書籍設計模擬雕刻印刷版的封面、封底,各反向雕刻500個字。同時也借鑒中國古籍夾板裝的形式,皮帶穿木板而過,鏈接如意扣相合。而漢字的點、撇、捺基本筆畫被運用到每冊封面設計中,作為個性特徵區分也點明每一冊的主題:「千」的右上方是一撇,「字」的頂部是一點,「文」的右下方是一捺。

《懷袖雅物——蘇州摺扇》

曾於2010年獲得「中國最美的書」大獎的《懷袖雅物——蘇州摺扇》更有意思。這本書籍運用整體書籍設計概念,歷時5年才完成。外觀書脊設計所選顏色、花色均與書中的古扇相呼應。

自2005年確定書籍主題,呂敬人便開始學習專業知識,結合編輯設計的新思路,提出了全書信息視覺傳達的設計理念,將扇子的歷史傳承,藝術審美和工藝過程全部記錄在書中。

《懷袖雅物——蘇州摺扇》

整套書籍共5本,每本根據專業性、學術性、知識性、欣賞性、收藏性的框架定位,分門別類精準的展現圖文內容。在制扇表述上,按照采竹、選竹、制骨、刻骨、做面順序全面視覺化解讀工藝,使讀者能了解制扇流程。另外,書籍另一特點是附贈一把製作精巧的摺扇,讓讀者在賞玩書中藝術品之餘還獲得額外的閱讀驚喜。

《中國記憶——五千年文明瑰寶》

呂敬人設計、雅昌集團印刷的《中國記憶——五千年文明瑰寶》獲得2009年「世界最美的書」獎,也作為國禮贈送給各國元首。書籍起源於2008奧運會期間,在首都博物館舉辦的全國各地博物館精品彙集展,當時聚集了各省所有博物館的重要文物。

《中國記憶——五千年文明瑰寶》

全書核心定位於東方文化審美,並整體融入書籍的編輯、編排、裝幀設計全過程。 呂敬人認為,除了設計完成之外,背後的物化工作也非常難。需要設計師與印製人員進行溝通,他們提供最好的技術保障,而設計師提供給他們審美視覺。因此這本書可以算是由編著者、編輯、設計師、印刷人員共同合作完成。

《中國記憶——五千年文明瑰寶》

內文以中國特有的包背裝傳統書籍形態,採用跨頁M折法、薄紙隔頁與正文內頁相互疊印等,讓讀者在翻閱每一頁時都有驚喜。另外,特裝本從書匣的外封到圖錄的書衣,在視覺和觸摸質感上,層層體現出陽剛與陰柔的變化。

《忘憂清樂集》

《忘憂清樂集》是中國最早的棋譜,呂敬人首次嘗試將包裝、裝幀、使用功能於一體。書籍設計了木質書函,打開後可以成為棋盤,棋盤兩邊抽屜的黑白棋子供取用,讀者可以便看琴譜便學習。

《中國最後的王朝》

由故宮提供文物資料、呂敬人設計、雅昌集團印製、北京凱源金典文化發展中心投資的《中國最後的王朝》,歷時近3年,收錄了一個多世紀前中國有照相史以來的第一批影像資料。書籍絕版發行3000套,每套藏書配有編號藏書票。

既是最後的王朝,書籍整體氣氛自然帶有皇家氣息。因此外觀採用中國宮殿的形式,封面以絲綢加入金色字體來呈現。

【「從裝幀到書籍設計」】

B展廳現場

第二展廳進門處的牆壁上寫明「書籍設計是令書籍載體兼備造型與神態、兼具時間與空間、兼融動與靜的信息構築藝術…具有多層行、互動性和實踐性。」簡而言之,就是當你讀到一本書,它不是僅僅好看,還能傳達到你心靈當中感動你。這一展廳的書籍均是裝幀到書籍設計的代表作。

《中國民間美術全集》

呂敬人回國後設計的第一本書《中國民間美術全集》,集齊了中國各個民族的民間藝術。書籍核心既要有民族性,也需要包羅萬象。因此與作者、編者、出版人共同商議,最後按照民間美術的自身規律,分為繪畫、雕塑、剪紙、玩具、演具、飾物六卷。

因為工程浩大,當時由人民美術出版社、吉林美術出版社、江蘇美術出版社、浙江人民美術出版社、嶺南美術出版社、廣西美術出版社分工協力完成。

呂敬人的文集作品

除此之外,《中國民間美術全集》後方的一面書架上,呈現了呂敬人所設計的中國現代美術全集、中國佛教之旅等各類文集作品。

《懷珠雅集》

《懷珠雅集》原本是出版社提出為藏書票畫家做一本作品集,但呂敬人認為如果僅以一本畫冊的形式,並不能表現出藏書票的藝術性和文化內涵,「我希望這本藏書票能體現藏書人、讀書人、愛書人,對書籍閱讀的概念和一些隻言片語。」

《懷珠雅集》

呂敬人通過重新編撰文字、圖像來解讀藏書票的藝術起源、過程和生存狀態,向年輕的讀者介紹藏書票的歷史及其藝術價值。選紙上充分體現了藏書票的民族性和文人性,但也反映出相對當代的書籍語言和設計。

書籍中每一幅作品,都注入經過編撰後的學者、名人、讀者、購者對藏書的感悟文字,使得圖文更深度地擴充信息量。

《書築》

《書築》如字面意思,書籍的建築。呂敬人認為書籍並不是平面體,更像一棟建築,「建築是一個容器,用來承載人和物,而書也相當於精神容器,承載著知識和文字圖像。如果將一本書看作是建築,裡面每一頁都富有詩意,便能夠讓你詩意的生活和棲息。」

《書築》

「書築」的概念源於呂敬人與建築設計師的交談,這套書由中日韓三國建築師和平面設計師共同完成。書中鏤空的「階梯」,也象徵不同領域的設計師通過階梯來互相交流、融合的意思。

《紅旗飄飄》

《紅旗飄飄》收錄的是一位收藏家的中國革命題材畫作。這本書內容豐富,除了繪畫以外,還有歷史背景、人物、畫家的自身敘述,完全可以用來理解「藝術×工學=設計2」的觀點。

書籍中將感性和理性結合起來,除了審美、對內文充分的理解,邏輯性的去判斷、分析、重組、再構的設計思維方式才能讓書籍達到「創造」。

【「書籍設計方法論」】

C展廳現場

C展廳體驗閱讀區

呂敬人70年人生軌跡時間軸

第三展區「書籍設計方法論」,集中展示了呂敬人40年來「書藝問道」路上的一些人生軌跡。展廳入口便是呂敬人進入出版社之前的《西沙兒女》繪畫,到接觸裝幀插畫作品至首個海報設計。還有呂敬人70年人生的時間軸,時間軸開始處展出了呂敬人父親為他寫下的家訓「敬人吾兒 銘記 敬事以信、敬業以誠、敬學以新、敬民以親」,讓其牢記做事、做人、做學問的道理。而展廳尾處,觀眾可以通過影像來了解呂敬人對書籍設計的更多觀點。

「信息設計」《北京奧運場館旅遊交通圖》

這一展廳中,呂敬人提到了重要書籍概念「信息設計」:如何把文本里能夠找到的邏輯矢量化?

因為只有在邏輯的引導下,讀者才能確定閱讀的先後順序並形成時間線,這個時間線就是在邏輯下產生的結果。「信息設計作為視覺設計中重要的門類,也是未來書籍設計很重要的工作」,呂敬人認為。

《北京奧運場館旅遊交通圖》

呂敬人與研究生葉超設計的《北京奧運場館旅遊交通圖》獲得第24屆國際製圖大會「城市類地圖」金獎。呂敬人和葉超希望原本僅有指向意義的交通地圖,能體現出奧運精神,因此地圖中分為綠色奧運、科技奧運和人文奧運。

通過收集、梳理和組織信息,分析數據、明確主題,深入推理…來組織結構和戲劇化整合,並信息視覺化再現。將深奧的數據矢量信息,以圖形來描述,形成不同的奧運主題。

《北京奧運場館旅遊交通圖》

例如,綠色奧運。通過分析奧運公園裡所有的環保、保濕、保水等現象。另外,奧運成果時間軸,通過一個時間軸來綜合信息,分析各個國家得獎情況,男女運動員的區別,各個國家運動員狀態等每個節點發生的事情,從而整體了解奧運會。

「書之五感」裝置

為了讓觀眾了解書籍帶來的視覺、觸覺、嗅覺、聽覺、味覺五感特徵,現場「書之五感」裝置可供與觀眾互動。從右到左,一本好書首先是視覺的看,從文字、圖像、空間領會書中的語境;

其次是品,觸發讀者的味覺,品味書中內涵;

除了油墨、紙張氣味,隨著翻書動作也會以自身特殊的氣息來刺激讀者嗅覺;

另外書籍強調的聽覺是讀者內心,聆聽作者傳遞的聲音;

而翻書時,觸覺能帶動整體五感,因此觸覺也是五感中最重要的部分。

呂敬人的教學

呂敬人結束清華大學美術學院10年的教學之後,並沒有選擇退休,而是重新開啟新的步伐,成立「書籍設計研究班」,也建立了中國第一家書籍設計雜誌。他「希望能把自己學習到的東西傳遞給更多年輕人和同行。」

在展廳可以看到研修班學生的作品和日常學習照片,這些學員大多來自大學老師、設計師、出版社或美編,他們在研修班進行理論到實踐的全面學習,結業時以手工來完成一本書。

從學生不斷加入研修班的現象也可以看出,在電子時代,紙質書籍依然飽有生命力,甚至受到更多年輕人的喜歡。呂敬人相信:「電子和書籍紙面能一起行走,來完成更美好的書籍,奉獻給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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