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奔流︱草原印象

最新 08-11

路

我們向草原進發。

這個高原小城其實就建在草原上，只不過因為近年新造的樓房日益增多，在城裡就少了草原的氣息。

我們開始走的路和在任何城市裡所見的一樣，寬闊、平坦，車輪駛過，毫無聲響。但轉過一個街角，路就開始變得狹窄，好在行人稀少，車子照樣可以開足馬力，朝著既定的目標前進。

也就在突然之間，視野變得開闊，草原展現在我們的面前。但與此同時，車子卻變得緩慢。我們朝車前望去，先是一群牛出現在路上，接著是一群羊跟在後面，悠然地、懶散地從我們的車前橫穿而過。車子重新啟動，但開不了多久，又有一群牛、或是一群羊出現在車前，於是，車速再次放慢。就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地開車、停車，停車、開車。這個過程，好像是為了調適旅人的心態，成了從城市向草原、從堅硬向柔軟的一種過渡，使我們這些習慣了「速度」的「城裡人」，心情慢慢變得散漫，不再那麼急迫。我轉過身望著車窗外綠色綿延的草地和緩緩流動的白雲，思緒竟然有些恍惚，彷彿自己就是那個揚鞭的牧人，正跟在羊群的後面，在草坡上詩意地遊憩。

慢慢地，路越來越窄，也越來越崎嶇不平，最後索性沒有了規定的路徑，越野車碾過草棵徑直朝草原深處駛去。這時，我們已經遠離城市的喧囂，所有瑣事和煩惱都已拋在身後，情緒被車子高低起伏的節奏所帶動，升騰起一種原始野性的衝動，思想被草原無邊無際的氣勢所引導，一點一點地朝著充滿綠色的方向延伸。

草

我們站在草原上。

七月的草原，草已經長得很深了，我們的雙腳一落地，就被草們所淹沒。老實說，這裡的草出乎我對草原的預想。在我的想像中，草原應該就像我們見過的城市草坪，或者是足球場那樣，草葉細細的、柔柔的，看上去整齊劃一，摸上去絲絨般滑順，早晨的太陽照耀著，露珠在草尖透出晶瑩的光。不！不！這裡的草是隨性的，也是棘手的，有的高，有的矮，有的粗糲，有的纖細，是那麼地無序和雜亂。當我俯下身子，慢慢撥開草叢，輕輕拔起一棵草，看到它細細的根須，感到了草們的柔弱和渺小；當我起身遠眺，無數的草、無數的綠色被匯聚到了一起，恍惚間，卻又似看到了我家鄉的大海，遼闊無垠，在風的吹拂下，掀起拍岸的浪濤。草的個體是柔弱的，草的集體又是強勢的，無論是低洼或是高坡，草們都能輕而易舉地佔據，使整片原野成為草們的領地。其實，強大和弱小並沒有絕對的界限，一滴一滴的水，能匯聚成決堤裂岸的洪流；一粒一粒的沙，能蔓延成摧城拔寨的沙漠。當我們站在草原深處，和草們親密相處的時候，就會更加明白這個道理。

歌

我們聽見了草原上的歌。

這歌聲來自遠處，高亢的、綿長的；但又好像就響在耳邊，呢喃著、訴說著；再仔細傾聽，這歌聲就發自我們的內心。

在草原，每一棵草、每一朵花似乎都具有靈性，清風吹來，身姿搖曳，彷彿在對著我們微笑，在和我們交談，就像多年的朋友。當我們盯著花和草，看著看著自己也成了草、成了花，內心就充滿感動。當我們極目遠眺，山高雲低，天宇浩渺，綠色的草灘上，棕色的是氂牛，白色的是羊群，馬匹在肆意奔跑，這時，我們就會產生放開喉嚨高聲歌唱的衝動。不必講究發音技巧，也不用區分是藏歌還是長調，我們盡可以隨心所欲，或激烈粗獷，或悠揚舒緩，甚至是高聲喊叫。每一聲歌唱都是自然的真實的表達，每一聲喊叫抒發的情感都能直抵靈魂。

草原上的旋律隨風傳送，我們的歌停棲在每一棵草、每一朵花、每一座氈房，留下悠遠的回聲。即便我們已經離開草原很久，在都市的深夜，那一聲聲歌唱，仍然會從記憶深處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