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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 在黌牆裡相遇

山河(壹)

在黌牆裡相遇

(下)山河故人

安和橋

 安和橋北

宋冬野 

00:00/04:11

軍訓之後有三天的假期,對於高中生,尤其是對呆在實驗班的高中生來說算是難得的小長假了。那三天里我在班群里加了很多QQ好友,也明白一個道理:優秀是具有遺傳效應的,優秀的子女大多有著不平凡的家長。

這種不平凡在在子女的名字上深有體現。

說到這裡讓我想起來我的名字——洲,我曾經以為這是一個非常有意境的名字。或許它取自《詩經·國風》里的《關雎》,當年我爸追我媽的時候他可能吟唱過這麼一首詩,之後為了記念,選取了這麼個字來作為我的名;我還設想過這可能是取自古代三座仙山之一的「瀛洲」,他們給我取這個名字,以表達他們對於未知世界的嚮往和追求,以激勵我在科學的道路上能有所建樹。

然而我的父母既不知道什麼《關雎》,也沒聽過什麼瀛洲還是輸洲,我爸回答我這個疑問的時候嘴裡叼著一根烤串,語氣平平淡淡極其隨意:「算命先生說你五行缺水,得靠一個帶水偏旁的字來補齊,於是我就翻字典隨緣找了這麼個字。」

和我的「隨緣取名法」不同,我的同學們的名字都是有講究的。比方說易丹桐,她的這個名字取自李商隱那首著名的《韓冬郎......呈畏之員外·其一》(題目太長,簡);鄒正宇和王嘯宇都是「宇」字輩的闊氣名字,他們家族估計沒少指望他們干一番經天緯地的大事;孫陌桑的名字來自更著名的《陌上桑》,詩歌中的女子有著「耕者忘其犁,鋤者忘其鋤」的妖艷;吳蒙的名字可能來自《三國志》中的那句「不復吳下阿蒙」,只可惜最開始的時候我們都稱呼他「吳下阿蒙」;王飄的名字和那本著名的外國小說《飄》有沒有關係我就不得而知了,但是李方舟和「諾亞方舟」確實是沒有關聯的;至於李驥遠,這個數學小天才那睥睨天下的眼神確實配得上魏武帝的《觀滄海》;而胡志強和鄧志剛這兩個一聽起來就無比霸氣的名字,也讓人嘆服......

這些人其實是按照我認識他們的時間順序來排列的,我第一個認識的是易丹桐,第一眼看見這個名字,我就感受到一股朦朧的詩意,於是剛添加她為好友時,我也沒管大家認不認識,直接問她:

「你這個名字是不是有出處啊?」

「哇!你是怎麼知道的?是出自李商隱的《韓冬郎》」

「哈哈哈相比於你的這個名字,我現在更喜歡你的這個簡稱,李商隱要是知道你這麼玩,他的棺材板可能壓不住。」

她口中的《韓冬郎》是李商隱寫的為數不多的讚譽別人的詩歌之一,全稱是《韓冬郎即席為詩相送一座盡驚他日余方追吟連宵侍坐裴回久之句有老成之風因成二絕寄酬兼呈畏之員外·其一》

我相信你們直接跳過了這個名字,因為即使是我也是直接複製粘貼的。這是一首標題和正文字數非常接近的詩歌,正文如下:

十歲裁詩走馬成,冷灰殘燭動離情。

桐花萬里丹山路,雛鳳清於老鳳聲。

劍棧風牆各苦辛,別時冰雪到時春。

為憑何遜休聯句,瘦盡東陽姓沈人。

(圖片來源於網路)

也可以將這首詩攔腰折斷,就變成了一首絕句,這也是最廣為流傳的版本,只不過絕句的版本不足以充分體現這位義山先生對於後輩的拳拳之心。

她的名字就取自「桐花萬里丹山路」,帶著鳳凰棲梧桐的傲氣和「清於老鳳聲」的殷切期盼,她出生在1999年的晚春,梧桐花盛開的季節里她發出的第一聲哭泣,是扣響世界大門的第一聲門鈴。

我和易丹桐的熟識就發生在加QQ的第一天晚上,免去了那些事先彼此了解,也連帶著省略了相處中的彼此試探。她讓我相信,世界上很多種類的的感情——包括友情和愛情——它的建立往往只需要一瞬間。

在我分析完她的名字出處後,她發來一行文字:「決定了!你就是我基友了!」

「啊哈?」我一時難以理解。

「我就喜歡和你這種——不會裝逼還強行裝逼的——人交朋友,真實!」她發完這句話還發來一個吐舌頭的搞怪表情。

於是我略微被迫的有了高中第一個基友,雖然她是個女孩子。

我記得那天晚上我倚靠在窗前發獃,盛夏的晚上,連風都是炙熱的。那陣風從東邊吹來,夾雜著銀杏和白楊的味道,大概也曾經過她的窗檯。

後來我像其他人那樣叫她丹別,她卻不知道為什麼,居然叫我......洲媽!?開始時我對這個具有強烈性別傾向的名字非常抵觸,但是丹別是個笑起來很甜的女孩,甜到你不會忍心在她面前發火——好吧雖然我對任何人都沒發過火——所以每一次我的反對都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後來有一次我們之間的對話被孫陌桑聽見了,聽見那個外號的時候孫陌桑即使捂著嘴還是笑出了聲,她用光潔的手指著我:「哈哈哈.....你為什麼叫他洲媽?」

「哎呀,人家洲媽很溫柔的啦!」丹別唯恐天下不亂。但看到我憋屈的表情和無奈的眼神之後,連忙拉著孫陌桑就準備走,路過我身邊的時候,很自然的帶起一陣女孩子走過才會有的清香的風。

我大概是那時候就開始表現出對化學用品的強烈敏感性——或許這也是我選擇化學作為專業的原因之一——孫陌桑走過我身邊的時候,我聞到了她發香里夾雜著的那股......染髮劑的味道。

「孫陌桑,你是不是染了頭髮?」我之所以這麼問,是因為她那時一頭黑髮,卻夾雜著染髮劑的味道,那就只能說明在染回黑色之前她的頭髮是其他個性的顏色。

對於高中生來說,把頭髮弄得五顏六色的是大忌,可我卻偏偏想要認識那些有個性的人,這樣會讓我在和同齡人的交談中有故事可說。

她突然停下,一臉驚疑,看著我像看著一個神經病,「你這什麼品種的狗鼻子?這你也能知道?」

「看樣子我猜對了。」

不過她沒有解答我的疑問,扭頭就被丹別帶走了。

後來我才了解到,她額頭前有一小撮頭髮,是天生的燦金色,為此她常被人調侃成——小黃毛,往往還會加上「可愛的」、「有趣的」之類的前綴。上高中時為了避免大家覺得她是個社會青年,她將那極具特色的金色頭髮染成了黑色,偽裝在平凡人的陣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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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

圖片來源於一中周邊明信片《紅牆禮記》

每次看到她我總要先叫一句「小黃毛」,如果她什麼都沒說,我就得寸進尺的去摸一摸那金色的頭髮;如果她瞪著我,我就......趕緊認慫:「孫哥!孫哥!」

和《陌上桑》里的秦羅敷一樣,我孫哥如果走在大馬路上,先不看她人畜無害的面孔,就單憑那一撮金髮,就能吸引無數人回眸了。但和那個溫和的傳統婦女又有些不同,孫哥是個睚眥必報的人。

有次我們在操場踢球,關口別剛好不小心把球踢到了王飄身上,對於柔弱的王飄來說,那個球還是有些疼的。

王飄一看是自己班的同學,平時和關口別也沒什麼過節,索性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笑罵了關口別兩句就沒再追究。

可是和她玩得好的孫陌桑看不下去了,尤其是她看著關口別那嬉皮笑臉根本沒打算認錯的樣子,就越發的生氣。

於是氣急之下她直接回敬了關口別一個球,用她最大的力氣把球踢飛,皮球帶著詭異的弧度擊中了關口別的臉,被皮球踢中的關口別瞬間一個踉蹌摔倒在地。

「現在你知道被球踢中的感覺了吧,再欺負我們飄飄試試!」說完,她帶著一臉驚訝和佩服的王飄揚長而去,留下同樣一臉驚訝的我們楞在原地,後來很多次我在球場上踢球,她那個瀟洒的背影還是在腦海里揮之不去。

好傢夥!我孫哥原來這麼霸氣!

那之後,關口別看見孫陌桑都繞道走。

既王嘯宇之後,李方舟和吳蒙分別是我的第二個和第三個同桌,在他們之後,則是李驥遠。高中時代「同桌」兩個字代表著的意義很多:肚子餓了可以找同桌,筆記忘記了找同桌,作業不會做找同桌,大到喜歡上了那個女孩子想要套套招,小到上廁所忘了帶紙,都可以找同桌。

總之,萬事找同桌。

我的同桌大致分為三種:李方舟是嬉皮笑臉狐朋狗友型、吳蒙是滿腹經綸互惠互利型、而李驥遠呢(也被叫做馬驥遠),他屬於既嬉皮笑臉又滿腹經綸型。

有時候我想,上天還是比較公平的。你看,他給了李方舟一副精緻的皮囊,就沒給他一顆好用的腦子吧;至於吳蒙,雖然長得不敢恭維,但人家才華橫溢文思敏捷而且一腔正氣啊!像我和李驥遠這種人算是最符合中庸之道了,長相平平,學業也還算過得去。

所以有時候我還是很贊同我媽說的那句「長得丑就要多讀書」的,我要是長得......比吳蒙稍微丑那麼一丟丟,我現在的人生估計是一片坦途,估計就呆在清華園的夜色里吸著霧霾、和李越紀擼著串喝著啤酒聊人生聊姑娘、聊父子情誼了。

我們把話題再回到李方舟這裡。老師們都說:李方舟是個挺聰明的小夥子。李方舟還曾因為這個評價臭美過一段時間。但是我一聽到老師們的評價,就差不多知道這是個什麼樣子的人了。

對於老師而言,「聰明」其實是個兩面辭彙甚至是個貶義詞,有時候某些老師想挑學生的毛病,又不好意思明說,他們的說辭大概就是:「這誰誰誰其實挺聰明的,但是......」

老師們真實的評價往往藏在「但是」之後,省略號里可以囊括所有的污點。所以如果一個老師只用「聰明」來形容某個學生,那就證明這個學生的問題很大。

李方舟的問題就是——他全身上下都是問題。這個年輕小夥子身上好像有一團從不熄滅的青春的火,只有在接觸到學習的時候這團火才會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樣變得蔫了吧唧的,在其他時候,他旺盛得想要點燃周圍的所有人。

在朱老師分配給我這個同桌的時候,我內心是極其拒絕的,但我對挖掘我進入化學競賽班的朱清平老師敬愛有加,甚至還帶有一些崇拜,所以就服從了他的安排。

和他同桌的第一天我就開始受不了他了,這個人......太能鬧騰了!

「羅洲!講個笑話給我聽聽!」他叫我。

「上課呢,下課再說。」

「要什麼緊,反正你也都學會了,講個笑話又不礙事。」他一邊說著,一邊壞笑著伸出兩根手指,「你要是不講,我讓你飛起來!」

他伸出兩根手指,一臉壞笑,我不知道他從誰那裡——也許是丹別——知道了我的這個致命的弱點:怕癢,很怕癢,非常怕癢!曾經有人趁我不注意的時候戳了一下我的腰,我直接從桌子上,以火箭彈射般的力度和速度跳了起來。

用李方舟的話來說,就是「飛起來」。

這種怕癢的性質大概是從我爸那裡遺傳過來的。我印象里我爸媽每一次鬧矛盾,當我媽沒別的辦法的時候,只需要伸出手指撓我爸的痒痒,我爸就舉起雙手雙腳大喊老婆我錯了。

也因為這一點,在我與李方舟的無數次「鬥爭」中,他毫無敗績。唯一的一次打平是因為他急著要抄我的數學作業,於是我們定下君子之約:甲方一個星期內不許使用「一陽指」,乙方願意貢獻自己的全科作業給甲方使用。

簽字畫押之後這個小人確實沒再用他引以為傲的「一陽指」......他換了一支鉛筆玩得更嗨了。

(此圖片來源於電影《昨日青空》)

總的來說,李方舟是那種唯恐天下不亂的人。後來在我與朱老師的談話中,朱老師透露出了他安排我們成為同桌的想法和顧慮,他說李方舟是個安靜不下來的人,他希望我那種遇事不慌不忙的特質能讓李方舟有所收穫,但與此同時他又有點害怕我的自制力不夠,會被李方舟帶上一條搞怪的道路並引起學習成績的下降。

我也不知道我現在這種皮皮的性格是不是受到李方舟的影響,但是反正李方舟肯定沒從我這裡學到半點東西——除了講笑話。

相反,期中考試成績出來的時候,我還遭到了李方舟的圍堵和追殺。在教室那個方寸之地里他像只瘋了的狼狗一樣追著我,終於我還是沒跑贏個高又靈活的他,於是他把我拖到教室後方的雜物屋裡,用他那「一陽指」戳得我欲哭無淚。

和我同桌以後,他的成績掉到了年紀300多名,而我一躍跳到了年級第四,腳下壓著一千多名來自各個中學的精英。我覺得李方舟是很旺同桌的,因為他的上一任同桌吳蒙,似乎也是在和李方舟同桌以後開始嶄露頭角;而在這個故事之後,劉子健——那個白白的靈活的胖子——也非常幸運的以第95名的成績通過了實驗班的篩選。

但是李方舟不這麼想,他很生氣,「你實話實說吧羅洲狗,咱們上課明明一起講笑話一起玩來著,憑什麼你考這麼好!」他又伸出手指,不懷好意,「說!你是不是背著我偷偷搞學習了!」

我看著他的手指,感覺內心被陰影籠罩,急忙退了兩步:「哪敢啊,我真沒偷偷搞學習!天地良心啊!」

「嘚瑟是不是,不搞學習也能考這麼好?吃我一指!」

「沒沒沒......真沒嘚瑟......別戳我......啊......!」

第二天,朱老師在班裡做期中考試的總結:「你們啊!就是應該向羅洲同學學習,你看看,就是應該向他那樣,在艱苦的環境中磨礪自己,你看,他跟李方舟同學坐了一個月,絲毫不受影響,倒是你,李方舟,」朱老師指著他,「你可得給我小心點,別讓我抓到你......誒羅洲你......怎麼突然跳起來了!」

「沒......哎喲.....沒......啊哈......沒事。」

我和吳蒙成為同桌,是朱老師做的另一個實驗:文理思維互補。現在回想起來我還是很感激朱老師的,成長的路上如果沒有他,我大概也不會認識吳蒙這條狗,應該也走不到今天這一步。

其實,在最開始的那段時間裡,我對吳蒙還是有一點抵觸的。那時他憑藉背題而得了98分的故事在班裡掀起了軒然大波,但對當時尚且中二的我來說,他的所作所為是對物理的褻瀆(捂臉)。所以我不喜歡他。

但是成了同桌,苦大仇深者都可以成為好朋友,更何況我們本就是相似的人。

有一次我們聊到丹別。

「誒,你跟易丹桐,關係怎麼樣。」他小聲問我。

「還算好吧,她稱呼我為基友。」

「那就是關係很好咯。」

「怎麼了?」

「沒......沒什麼。」

「嗯?我不信!」我被他這含糊的回答整懵了,於是嚴肅的直視他的眼睛,那是我第一次正面看他的眼睛。都說從一個人的眼眸里可以看出很多東西,他的眼神深邃,一眼看去就知道是個肚子里有學問的人。

他似乎表現出被猜出心思的惶恐,猶豫了片刻後朝我做了個手勢,讓我湊了過去,小聲的告訴我說:「那個......我想追王飄,我看她跟丹別孫陌桑玩得好,又看見你和丹別關係還不錯,所以,想找你們幫幫忙。」

「哈哈哈沒問題!」我天生愛管閑事、愛聽八卦,於是毫不猶豫接下了這個活。全然不知吳蒙會在一年以後會分配給我多麼艱巨的任務。

我和王飄也是在這個時間段開始認識的,她很好認,人群里那個最漂亮的女孩就是她了。認識王飄以後吳蒙給我一種「同道中人」的感覺,在我的認知里,男生就是得追個那麼漂亮的女孩子,不管追不追得上,只管去追就好了。不然......連被漂亮女孩子拒絕的機會都沒有。

我這話說的是事實,一開始吳蒙確實是被拒絕了,這是我們都有目共睹的。但是不得不說吳蒙是個被上天眷顧的人,才華橫溢是其一,佔盡天時是其二,廣得人心是其三。

之所以說他才華橫溢,是因為這個小夥子除了在歷史學習上很有造詣之外,還寫得一手好的應試作文。很多人都說限制學生思想的應試作文不值一提,但是我認為,寫一篇真正好的應試作文其實很難,從立論到說理再到總結,每一步都要按照套路來,還要求走得有新意,這本身就是一個挑戰。

而至於吳蒙呢,開學第一天朱老師是這麼說的:「吳蒙同學啊,是個文學素養極高的人。」

佔盡天時是無法複製的,如果現在的吳蒙再經歷一次和曾經一模一樣的故事,他不一定能追得上王飄。這其中的原因如果說出來就有點土味了:吳蒙恰好在最引人注目的那個時間段決定追王飄,並恰好趕上了王飄心情好的那段時間展開攻勢,在王飄初次拒絕吳蒙時,吳蒙已經買通了同樣喜歡八卦的、和王飄以閨蜜相稱的丹別,在丹別的瘋狂助攻下,王飄才開始重新審視吳蒙。

廣得人心這一點,倒是能學一學。據說吳蒙為了收買丹別和王飄周圍的朋友,沒少花銀子請人吃零食。

我和吳蒙當過一次同桌,相互之間別的沒學到,一些雜七雜八的手工藝品倒是一起學了不少。在我的巔峰時期,我可以用一張便利貼在五分鐘內折出一朵玫瑰花。不過那都是以前的技術了,疏於聯繫估計什麼都不知道做了。

「馬驥遠」這個稱呼來得很奇怪。

在我們學那首著名的《天凈沙·秋思》(枯藤老樹昏鴉)時,有個說話含糊不清的哥們把作者「馬致遠」念成了「李致遠」,無獨有偶,又有一個耳朵不好的哥們,把上一個兄弟念的「李致遠」聽成了「李驥遠」。

於是他就有了這個名字。

李驥遠是個耿直得讓人覺得奇怪的人,他對於數學的興趣在當時簡直到了瘋狂的程度。和我同桌的那段時間,他每次做完數學作業都要跟我對一遍答案,對答案就算了,還偏偏每次都要告訴我錯在了哪。

「羅洲,你這個計算題好像沒算對。」

「計算題?哦那個啊,我還沒仔細算,方法對了就行了。等我弄死牛頓的這個小滑塊再說。」

「正確答案應該是38,你過程我看應該是對的,但是有點複雜,你要不要聽一聽更好的做法?」

「38是吧,」我忽略了他後半句,直接拿起筆在自己的作業本上寫上答案,「行了,現在對了。」

「你這不行啊,這不算是抄嗎?」

「讀書人的事,怎麼能說是『抄』呢?」

「抄就是抄,還有什麼別的說法嗎。」

「那啥,我把政治記完了再來討論這個。」

其實我根本不記政治,我當時非常崇拜我們的語文老師劉玉生,並且和他一樣極端而且非常幼稚的以為政治這門科目是給人洗腦用的,一旦進入了政治這個大坑,我嚮往著的科學的道路就會與我無緣無分。

所以我是記不完政治的,這輩子都記不完的。我只是不想一直和他談論38還是39的問題,這個孩子耿直得讓我有點不自在。

不過不得不說李驥遠是個講義氣的好同桌,至少我每次不想做作業了要抄他作業,或者周測時沒做完的時候,他還是沒有猶豫過的。而且我還很佩服他是個高人——不管什麼類型的女孩子都能略撩一二。

而一提到這個,就讓我想起易艷。

易艷是個剛從北師大畢業的、面容姣好身材也很姣好的數學老師。深受學生們的尊崇和愛戴。以至於後來我們得知她和某個叫賀潤華的生物老師結婚了的時候,都有一種白菜被豬拱了的惋惜感。

曾有坊間傳聞說:李驥遠和易艷老師關係不一般!因為李驥遠每次去交數學作業,都至少待半個小時。大家很八卦的就往師生戀的角度去想了,這也怪不得我們,畢竟在沒有任何電子產品傍身的情況下,捉弄同學就是我們最大的樂趣了。

為此我們組織過一支調查小分隊,試圖摸清楚辦公室里發生的一舉一動......雖然這個小分隊......只有我和班長李文意兩個人。我是打著向朱老師借書的名號去的,但是又不知道辦公室怎麼走,所以就自然而然拉上了李文意。

「喂!李悶悶,帶你玩個好玩的!」李悶悶是李文意的外號。

「什麼好玩的?怎麼玩?」李文意馬上起了興緻。她是個活波也貪玩的女孩,和班上的人關係都很好,聽見我叫她去玩,馬上就跟在了我後面。

「解密李驥遠為何久在辦公室未歸!」我向李文意解釋道。

「是人性的......」李文意一邊捂著嘴笑一邊腦補。

易艷老師的辦公室在一樓數學組的角落裡,是個比較隱蔽的地方。我先摸著牆根聽了一段時間,李文意也學著我聽牆根。

於是聽到了這段對話:

「老師,我錯了,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是李驥遠的聲音,不知道是不是由於當時的意境很奇怪,我從他的聲音里聽出一股懊悔。

「你錯了?錯哪了?」易老師咄咄逼人

「我……不知道,我以後不會了。」還是那麼低沉的聲音。

聽到這裡李文意已經站不住了,儘管我拉了她一把,她還是火急火燎的衝進了辦公室,可沒過多久,她就垂頭喪氣的出了門:「切,什麼嗎,一點也不好玩。」

不能夠啊!他們對話那麼曖昧,這誰能相信什麼都沒有,於是我不甘心的朝裡頭看了一眼,發現辦公室的黑板上寫著八個字:

「任意角的三角函數」

「打擾了!」我從辦公室里撒腿就跑,那是他們的數學世界,我這樣的凡人還是得離他們遠點。

大概這些人里,誰也不會想到,四年以後會有個無事的人把他們編成故事講給別人聽。所以在那段時光里,我們全然沒有演戲般的做作,一舉一動都是行我所行。想愛的抓緊時間愛,想恨的也不拐彎抹角,遇見難關一起走過,走不過的就一起背鍋。

我無數次的回想起我們在黌牆裡初次遇見和初步了解時的情景。那時候的我們無時無刻不在痛罵著高中生活的艱辛,一到考試之前誰不嘆兩口氣?考試的時候考著考著人就急哭了的事情也有發生過,甚至還有些學生由於受不了壓力,特意打了張假條請假回家;操場上踢球的青年開出那個自由球時,估計也假想著踢飛了某個人......

可是現在,你敢說你不懷念那段時光嗎?

我剛上大學的那段時間,仍然保持著6點準時起床的習慣,就像6點起床已經成為我生物鐘的一部分。於是我起床,快速的洗臉漱口跑出寢室,跑著跑著我才意識到,路上基本沒有人,完全沒有晨操要遲到時的緊迫氣氛。

「他媽的,老子上大學了!」

可是當我回到寢室準備睡個回籠覺的時候,我卻怎麼也睡不著,總是會忍不住想起一些當年的事。

除了那些美麗的故事,還有一些難以成文的瞬間。

鄒正宇被人惹惱了的時候,會暴躁的推開擋著他路的人,但過不了多久他又會變成那個嬉皮的青年;

吳蒙會遵循著大概從小就養成的禮節,不過我每次跟吳蒙借書,他都會一再囑咐我要對待那本書如女朋友,我說我還沒有女朋友,他便換個說法讓我對待那本書像對待劉潔;

噢還有陳穎,貌似有次她沒穿校服進學校,被門衛叔叔給攔住了,門衛叔叔還教育她說小學生不要到高中來,於是陳穎解釋道她真的不是小學生,她只是長得很小巧,門衛叔叔又瞟了她一眼:「就算你是初中生也還是不能讓你進」;

王宇其實並不黑,但是總是被吳蒙戲稱為「烏雞」,我告訴吳蒙烏雞的毛其實很白,只不過它的皮和肉偏黑色。吳蒙嘿嘿的笑著說我知道,王宇也喜歡穿白色的衣服,但是那改不了她連骨頭都黑的這個事實。

那時候我覺得,那段日子不過是春秋百載里平凡的三十三分之一,那些瑣事不過是平淡日子裡的舉杯,而青春,也不過就是那個樣子。

現在一想,原來我們都上大學了。

我們這些人啊,曾相聚在2015年的8月份,大都是16歲的年紀,來的時候呢,帶著不一樣的心情,離開黌牆的時候也各有所思。

共同的特點是:未來將被我們視為珍寶的生活流逝了,卻渾然不知。

下期預告:

震驚!瀏陽一中老師教學的時候居然這麼做!

下周日山河貳(上)Z.W.L.男團

不見不散

作者|不才

編輯|食余

圖片|不才(部分來源於網路)

圖片編輯|食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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