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毛與荷西：雨季不再來
女孩子的花
崔久成 / 文
節選自《三 毛 傳：一個人的流浪和遠方》
不要害怕拒絕他人，如果自己的理由出於正當。當一個人開口提出要求的時候，他的心裡根本預備好了兩種答案。所以，給他任何一個其中的答案，都是意料中的。
—三毛
西班牙的冬天，空氣中瀰漫著蕭瑟，當乾冷純凈的風吹進馬德里大學的女宿舍時，室友打開了窗戶，又一個清晨來臨了。
她依舊堅持著課業，儘管那不是她來西班牙真正在意的。她的日子裡沒有舒凡已經很久了，但那個清新俊逸的學長的身影卻依然在她的腦海中，褪不去的影子淡淡地在遙遠的海岸走著，漸漸變成深邃暗夜下的模糊黑影。她的心裡飛舞著雪花，就像窗外零星散落的白絲絨。
乾枯的樹凍在風中，褐紅色的枝幹上偶爾落下一片樹皮，那塊斑駁就嵌在它周身厚實的深褐紅色中。它們站在街道兩旁，守衛在片區的樓間，樹下依稀過往的人群，從圍巾中騰起的白霧，昭示著冬的平凡。
然而卻有一個男孩子時常跑來她窗前的樹下，喚她等她，每當見到她就彷彿見到了天使。她想不出為什麼一個男孩能那樣執著，雖然這個男孩每一次來找她，室友們都會妄加調侃幾句，但她並不會因此生氣。他在樹下倚望的眼神，那麼純真，她怎麼忍心傷害他呢？
三毛走到樓下，兩人隔著街道，有人從他們中間穿過，她繞開路過的人，向他小跑而去。室友們在樓上驚喜地湊到窗邊，一時間在這個小小的範圍里，無人不知三毛的表弟，那個時常逃課為在樹下等候三毛的男孩。
三毛和他在一起，單純而開心，她的腦中沒有戀愛的想法，但他卻是滿心熾熱。他十分快活地接受了三毛為他起的中文名字諧音，叫「和曦」，像極了他的性格，平和安靜，如蒙蒙晨霧中的初陽。念著他的名字，就能感受到這個男孩的溫和，他如獲至寶般凝望著她的眼睛，如和煦的曦光。她從名字中醒來，因為這個男孩竟同自己一樣，不擅長使用複雜的名字。她笑了，很開心，那麼就叫「荷西」吧，她想著，在紙上寫下這個名字。筆畫並不複雜，荷西擁有了他的中文名字，十分開心。
荷西依然時常到樓下等她。一日，三毛從樓上走下，荷西邀請她一起散散步。三毛答應了，這個男孩子一路上顯得有些緊張，看上去有些異常，他們一路走著，走向很遠。他們走過的地方彷彿在一瞬間生出藤蔓來，一個男孩隱藏的心事如西班牙火紅色的花，在卷開的藤蔓指端綻放。他陪她朝著皇宮走去，皇宮那邊有一塊美麗的大草坡。他們還沒有去到那裡，荷西便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看看她，又低下頭。她專心地看著他的面容，猜不出他究竟要說什麼。當他再次抬起頭來的時候，伴隨著最大的勇氣，他對她說：「Echo，你等6年，我有4年大學要念，還有2年兵役要服，6年一過，我要娶你。」
三毛嚇了一大跳，她沒有想到這個男孩子會突然想到要結婚，更何況，即便是長久的交往，她並沒有跟他結婚的打算，畢竟他們之間年齡懸殊太大，但她沒有立即拒絕他。荷西的話音跟著風的聲音迴響在耳邊，「我還有4年大學要上，兩年兵役要服，6年一過，我要娶你。」她感動地將荷西的手握進自己的手中，風吹過她的手，手背是涼的，手心是暖的。
她沒有說不可以。她望向遠處，皇宮的草坡高低起伏，草間偶爾屹立的枯樹更顯得天空浩瀚，寬廣的草坪讓她的心有些無處安放，應該怎樣回答他才不會傷害他？在他純澈的眼睛裡，有著一份怎樣的期待？她四處飄散的情感找不到出口，在她的胸口到處亂撞。她不知道6年一過，她將在哪裡，將要做什麼，將會遇到怎樣的人，6年對於這個女孩也許太長了，此時說彼，她怕彼時如滄海桑田。
所以，她只好試探性地問他：「我們都還年輕，你也才高三，怎麼就想結婚了呢？」
他笑了，說：「我是碰到你之後才想結婚的。」天哪，這樣可以稱作一見鍾情嗎？她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但她明白這個男孩對她的情意，他是認真的，在蕭瑟的街道上，他比任何時候都認真，她不忍心對一個如此真誠的人說出傷害他的話，但她卻沒有辦法。
三毛突然有一股要流淚的衝動。她忍著淚水對眼前這個痴心的男孩說：「荷西，你才18歲，我比你大得多，希望你不要再做這個夢了，從今天起，不要再來找我……因為6年的時間實在太長了，我不知道我會去哪裡，我不會等你6年。你要聽我的話，不可以來纏我……」荷西愣了一下，也許他沒想到她會這樣說，便問：「這陣子來，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她說：「你沒有做錯什麼，我跟你講這些話，是因為你實在太好了，我不願意再跟你交往下去。」接著，三毛站起來，他也跟著站起來，他們一起走到馬德里皇宮的一個公園裡，園裡有個小坡。
三毛對他說：「我站在這裡看你走，而且你要聽我的話，永遠不可以再回來了。」荷西有些難過，但他強忍著說：「我站在這裡看你走好了。」三毛趕快推託著：「不！不！不！我站在這裡看你走，而且你要聽我的話，永遠不可以再回來了。」她說話時，語氣里透著堅定。
荷西終於放棄了，但他的表現沒有讓三毛失望，他說：「好吧！我不會再來纏你，但你也不要把我當作一個小孩子，你說『你不要再來纏我了』，我心裡也想過，除非你自己願意，我永遠不會來纏你。」
說罷，荷西一步一步離開了三毛，他慢慢跑起來，一直跑到草坡上，一面跑一面回頭，臉上還掛著笑，口中喊道：「Echo，再見！Echo，再見！」荷西在那大片草坡上跑著，一手揮著法國帽，仍然頻頻回頭，三毛站在原地目送著荷西慢慢地消失在黑茫茫的夜色中。馬德里很少下雪，但就在那個夜裡，天上卻飄下了雪，好像一朵一朵潔白的絨花。
荷西越走越遠，他的身影佇立在皇宮遠遠的草坡上，幾樹參天的枝丫暴露在乾冷的風中。三毛幾乎忍不住要叫起來：「荷西，你回來吧！」但她最終沒有說。與荷西分別的畫面成了三毛腦子裡的一幅油畫，那麼凄美，那麼純真。
荷西果然沒有再來找她，公寓窗檯對面的樹下空空的，寥落的身影行走其間，那雙充滿真誠的眼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無關的路人談話和偶爾響起的車鈴聲。
「Echo，有人給你送花。」室友們驚喜地過來喚三毛。她出門一看，是一位有著紳士風度的男子。這時，三毛與這位日本男子尚不熟悉。後來，他每天都送花給她，三毛出於禮貌，捧回他送來的花，沒有多想什麼，把它們全都放在了自己的房間里，宿舍成了花海。每一天，他都捧一大束鮮花要獻給三毛，同寢室的女孩們無不羨慕起三毛能得人愛慕如此。在他不懈的追求下，三毛終於同意跟他交往。同寢室的女孩們也享受起了花間的美妙日子，有時，還能分享到她帶回來的糖果和巧克力。
然而跟他在一起，她卻仍然無法忘記荷西，也許，在她心裡萌芽的感情只是為了躲避另一雙純澈的眼睛。
她的這位日本男朋友很有經營頭腦，在馬德里開的一家日本料理餐廳成了當地最豪華的店，他卻沒有注意到深埋在女友內心的彷徨。他對她從不吝惜錢財，想給她買金銀珠寶、服裝首飾，但她都拒絕，她不是一個熱愛物質的人，她寧願自己當一個跌落世界的天使，他便給她買巧克力，買糖果，買她喜歡的東西送給她。她開始享受他的眷顧，卻沒有真正愛上他。
而荷西，那個她心裡的男孩子卻在這時有著更成熟的一面。有時，她與他走在路上，迎面撞上荷西，三毛有些難為情，但荷西卻極為紳士，儘管他心裡難過，但他依然極力剋制自己。他看起來非常有禮貌，總是按照西班牙的禮節，先很有禮貌地握住她的手，然後吻她的臉頰。即便是短暫的接觸，她也能體會到這個男孩心裡的煎熬。但是，荷西總是十分有禮貌，一點不失分寸。這樣的日子，過了不久，三毛便遇上了一件尷尬而羞愧的事。
日本男子希望三毛答應嫁給他，給她買了一輛嶄新的小汽車，宿舍的女同學無不羨慕得瞠目結舌，大家都驚嘆三毛的好運氣。然而三毛卻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這一次她也嘗到了「被請求給予一個未來」的難過，她根本還沒想過要結婚。舒凡走了，荷西也不再找她，日本男子闊氣的追求方式讓三毛有些猝不及防。他請她想想，便留了一個清靜的夜晚給她。
那個夜晚，她睡不著，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告訴他。她知道自己還不能嫁給他，因為她心裡還有一個人。他是夜晚白雪的化身，飄落在她心裡的淚，她極力地讓自己想像那個日本學生，可是除了能想到他送的鮮花、每一次吃巧克力和糖果的愉快，畫面便如濛霧籠罩，幻象漸漸消失。她發現，她不愛他。
第二天清晨，他開著車來接她，他有些緊張和掩飾不住的興奮，她則靜默沉思，偶爾搭話也有些不開心的樣子，他以為是她緊張的緣故。車一直開到馬德里郊外的樹林，他下了車，請她下來。他們踩在鬆軟的落葉上，沙沙作響，鳥鳴林間，陽光從樹縫傾瀉而下，映綠了枝幹上的草蘚，他們朝林子里走去。
繼而，他站住，與她站得很近。她很清楚他將要說什麼，卻不知道該怎樣應對他，因為她收了那麼多他送來的花，也忍不住收了許多他送的巧克力，她喜歡的他都極力滿足，可她不愛他，她知道她的答案一定會讓他傷心，她心虛極了。焦躁同時發生在他們兩人身上，只是各有不同。他讓自己安靜下來，便鄭重地開口向她求婚。
她的想法全堵在唇邊，她沒有勇氣跟他說明，一陣猛烈的傷心從她心底噴發，她忍不住落下淚來，淚珠漣漣，這嚇壞了日本同學。他以為自己這麼做定是嚇壞了三毛，便一個勁兒地道歉，又體諒地勸解她說：「不嫁沒有關係，不嫁沒有關係。」三毛哭得更傷心了，卻從此打消了這個日本男子求婚的念頭。
華人世界極具影響力的傳奇作家，每一個華人心中都有一個三毛，一個關於詩與遠方的夢想！人生短暫，去做那些有趣、真心喜歡的事，去見自己想見的人，用你最好的方式去度過你的一生！
《三毛傳：一個人的流浪和遠方》
by 崔久成
是一本全面了解、感受傳奇作家三毛的佳作，在書中，你將看到一個浪漫、洒脫、真性情的三毛，一個永恆的傳奇人物。從三毛從小的求學經歷，到她踏上廣袤的撒哈拉，追尋前世的鄉愁，和荷西在沙漠結婚，從此寫出一系列風靡無數讀者的散文作品。
把大漠的狂野溫柔和他們活力四射的婚姻生活，淋漓盡致地展現在大家面前。讀過本書，你就讀懂了三毛，讀懂了她的美。從她的身上，我們能夠感悟到她對生活的執著，追求，以及對生活的熱愛，讓我們學會無論生活中有多大的困難，也要抱著樂觀的心態去面對自己的人生，過著自己想要的生活和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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