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一學說，被夾住舌頭活活燒死，臨死卻說：你們比我更恐懼

原標題：他提一學說，被夾住舌頭活活燒死，臨死卻說：你們比我更恐懼

方孝孺是明朝初年最德高望重的儒生，被朱元璋任命為皇太孫朱允炆的老師。後來朱元璋的第四子朱棣打到南京，奪了朱允炆的皇位。當時大臣中有不少投到了新皇帝的一邊，方孝孺則死保舊皇帝。那時最重的刑律是滅九族，方孝孺「名垂青史」的特殊之處就是因此而被「滅十族」，那第十族即沒有血緣關係的學生。

方孝孺死難的年代是1402年，15世紀的開始。斯時，文藝復興的朝陽正在歐洲上空升起，先有1401年德國人庫薩破除地球中心論，後有波蘭人哥白尼的「日心說」問世，緊接著義大利的布魯諾又發展了哥白尼學說，提出了宇宙無限論。因被視為傳播異端邪說，布魯諾於1592年被威尼斯教廷收審，後來又被引渡到羅馬。他在羅馬獄中受審訊長達七年，種種辯護都無效，羅馬教廷給他的唯一出路是公開、無條件地否定自己的學說，卻被他堅決拒絕。最後他被判處烙刑，臨刑前舌頭被夾住，足見他的言論有多大的威懾力。在向他宣讀判決書時，布魯諾有一句名言：「也許你們判決我時比我收到判決時更感到恐懼。」不過布魯諾只一人殉難，未見株連到其他人。

就抽象的個人道德而言，方孝孺和布魯諾都是錚錚鐵漢，為捍衛自己認定的「死理」寧死不屈。但是他們各自捍衛的「理」卻有天壤之別。

對布魯諾來說，地球就是圍著太陽轉的，這是客觀存在的事實，哪怕是國王、教皇也無法改變，這就是科學。他的堅持是與先進的科學思想聯繫在一起的，他本人也是人類進步歷史長河中的燦爛群星之一。可方孝孺維護的是什麼?是朱元璋的孫子當皇帝還是兒子當皇帝，這裡面有什麼顛撲不破的真理嗎?

再退後到公元前300年至前200年間。那時的希臘幾何學之父阿基米德正在埋頭研究一條又一條的幾何定律。國王叫他辨別工匠製作的金王冠的真假，他由此偶然發現了浮力原理，為之欣喜若狂，一聲「尤里卡」（好啊！有辦法了！）貫穿時空，成為不朽的天籟。

其時，中國最熱門的新學問是「縱橫學」，蘇秦、張儀等正奔走於七國之間，憑三寸不爛之舌向居王位者兜售他們的謀略，極盡縱橫捭闔、權謀計術之能事。其實，戰國策士們那種像下棋般一步步揣摩對方的心思並決定對策的「彎彎繞」，與西方几何學推理的思維路數是一致的，只是用處不同，結果也就不同。

自從與西方邂逅吃了大虧之後，中國人一直在思考中國為什麼落後，許多人總是舉出四大發明，說技術精湛云云。事實上，技術不等於科學，沒有理論，不能舉一反三，技術同樣無法普及。技術只是手段，印刷術和紙的發明確實偉大，但更重要的是用它印出來的書籍傳播的是什麼思想。

古代歐洲哲人著迷於探索自然和宇宙的奧秘，不惜為與人間利害無關的真知而獻身，中國人缺的就是這種超越了「經世致用」的客觀存在的「傻勁兒」。其結果的差異可想而知，西方歷史上學而仕者只是少數，有一大批超越於政治的獨立知識分子；而中國歷史上的士，唯一的出路是「仕」，只能把智慧貢獻給政治和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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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資中筠

來源｜《百家講壇》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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