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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街口市井:灰飛煙滅的寺廟往事

文/陸波

我站在2018年6月的新街口丁字路口西北側,看到西內大街拆遷改造已抵達最後的終點,彷彿一夜之間,熱鬧紛繁的商鋪酒肆華麗隱身而去,大地恢復到本來面目,只有高大的樹木還在掩飾已經消逝的一切,煩躁的蟲鳴為單調的生命發聲。

這一地區在清末民國時期史有衰名:「窮西北套」,形似一個缺角的長方形。彼時童謠唱道:「北城根兒,窮人多,草房破屋賽狗窩 」。其範圍包括:西直門內大街北到城牆(今北二環),這是南北,西直門城門(今立交橋)到新街口北大街,這是東西。

1954年地圖上的窮西北套

此地因駐紮守城旗兵,且眷屬依附,隨之平民湧入。西直門內大街為一條貫穿東西大街,以北為正黃旗安置地,以南為正紅旗安置地,康熙年開始在路北搭建排排營房,開設練兵校場,但延續至清朝末年,像大清國的國運一般,日趨沒落、破敗,到了上世紀10年代,民國建立之時,兵營早已散落,這裡便形成龐大的民居聚集地。

窮人生計,房子破爛,環境臟污,成了一個沒落窮苦的下層社會。當時這裡房子價錢便宜,大批的東、西城的敗落家庭亦搬遷此處定居。窮旗人多,即使曾經有過幾家皇室親戚家的府邸,年頭久了,進入民國早已被變賣分割的七零八落,有些破落貴族賣完房子賣祖墳的樹木,直到最後把祖墳墳地都賣掉也是有的。據說是到了50年代,有十幾間破房出租的房東還是窮的不行,有的破房子幾毛錢租金一個月,租客還不一定給。

如此貧民聚居地卻奢侈地擁有不少宗教信仰場所。據統計,僅西北套地區的大小寺院廟庵有名字的不下十幾座,在大街街面,在小巷深處,平頭百姓出門走上幾步就可以入廟焚香,許下心愿。雖然這些宗教場所由於歷史的原因已湮滅幾十年之久,但作為支撐彼時民間社會的精神支柱,無疑是一個社會內在平衡與穩定的重要元素,且構成了歷史敘述中下層社會的精神世界裡有尊嚴的豐富內容。

玉佛寺

它曾經是一座不起眼的小廟「伏魔庵」,位於西北套西北部,接近原來西直門城門,現接近西直門立交橋。話說此庵不知建於何時,在清《雍正廟冊》里記載為「關帝廟」,民國時記錄為「玉佛寺衚衕八號」,大約在今天玉芙衚衕11號的位置,附近百姓說是1958年由達圓尼師將玉佛寺交給公家的,後建了一家繡花工廠,再後轉賣給北京市財政局,現在地圖標註為「北京珠算心算協會」。

在達圓尼師交公之前,她帶領兩名弟子維持並擴建這間已改名為「玉佛寺」的寺院四十年,有廟房四十八間,還發展了一家下院——袛園寺。而她在1915年從靈輝和尚處接手這間寺院時,靈輝和尚已將寺院整理的有模有樣,當時廟基已有35畝,房也有三十餘間,主要供佛像,如三世佛、釋迦、阿難、迦葉、十八羅漢,同時也供關帝一尊,這是光緒二十八年(1902)靈輝和尚修建的結果。

因為在這之前,他和他的師弟明寬向清朝廷慈禧太后奉獻了一尊玉佛。明寬為人活絡,善於交結,與內宮大太監李連英結識。明寬很會找由頭,光緒二十四年(1898),他以「 奉旨請佛」的旗號,到東南亞一帶募化。在緬甸國他募化到一尊精美絕倫的玉佛,不辭辛苦運回北京,供奉在師兄靈輝和尚尚叫「伏魔庵」的小廟裡。

原屬於玉佛寺里的緬甸玉佛,現存北海團城

這尊玉佛之玉質猶如羊脂,潤澤無瑕,左臂披金色袈裟,衣飾紋理自然精妙,佛頂上及衣飾上鑲嵌紅、綠寶石,光彩奪目,望之令人欣喜,是南亞善眾藝術家的極品製作。

明寬通過李連英向朝廷敬獻此玉佛。慈禧太后當然喜不自禁,便下懿旨,賜名伏魔庵為玉佛寺,將玉佛安置在北海團城承光殿,賞給明寬白銀五百兩及《龍藏經》一部。靈輝用這筆資財主持修復廟宇,從此取慈禧賜名「玉佛寺」。

供奉在北海團城的玉佛歷經庚子之亂,雖然左臂有八國聯軍兵士揮刀砍傷的痕迹,好在歷經劫難沒有其他毀損,今天仍供奉於北海團城,供遊客瞻仰。此玉佛令人追憶遠在西北套的一間小廟與其淵源,甚至,更為遙遠的緬甸。歲月荏苒而緣分接續,真實不虛的力量光照人間。

永泰寺

說到新街口地區歷史悠久的寺院便非永泰寺莫屬。此寺始建於元代,當時的寺名現已無從考證,後元末明初寺廟被毀。明正統八年(1443)修武伯沈清等大臣出資重建,歷時十四年之久,直到天順元年(1457)建好。英宗賜名為「永泰」,從此寺名再無改變。

明朝另一次重修是嘉靖四十一年,有兵部侍郎謝九儀撰《永泰寺碑》,拓片內容保存(《北京圖書館藏中國歷代石刻拓本彙編》第56卷69頁),說的是至嘉靖年掌丁庫太監李朗等在此安禪奉佛,說明此寺是當時離宮退休的太監們的養老之地。

入清朝,永泰寺亦不斷得到捐獻而續修。在《雍正廟冊》里的登記,寺廟殿宇三十六間,禪房三十二間。至清中期永泰寺規模十分龐大,整個寺廟有山門、鐘鼓樓、天王殿、伽藍殿、祖師殿、大雄寶殿、講法堂等,周圍配有僧房。

乾隆《京城全圖》里顯示,永泰寺有東西中三路建築,中路為主體,山門、鐘鼓樓、前殿三間、正殿後殿五間,且各有東西配殿,是較為典型的漢地佛寺規制。而到了道光年間,這裡突然改變為比丘尼寺院,成了尼庵,住持是了浚尼師,有武安侯夫人及其他貴夫人出資造法器,如鐵磬等,其銘文銘片現存於首都博物館。

尼姑住持持續了100年。1921年,最後一任住持續真尼師見廟宇實在破敗,想重修翻新,沒有資金,便將廟契等抵押出去籌款。但是社會不能安定,廟宇被各種機構、學校使用開始雜亂,還款和修建均停滯不前,無奈,1932年,續真便將寺院轉讓給五台山的金閣寺,請金閣寺幫忙還債,自己退去住持一職住到西廂房,而金閣寺住持在北平社會局登記為永泰寺住持。自此五台山僧人便入住永泰寺梵修。

最後一任住持名靈澈,1945年升為方丈,他瘦高個,為人和氣,老街坊經常見他出門買些日用。當時永泰寺有房子54間,一半用於出租,每月收租金120斤小米,還開了一個織襪廠並買了機器做煤球,開個煤棧,可見已是謀生不易,不能坐等供養梵修了。

上世紀50年代初,西直門北大街大後倉衚衕的崇興寺被國家沒收改為西城區黨校,寺里的佛像全部搬到永泰寺。佛像搬家那天也是引起轟動,街坊父老紛紛相告:「老佛爺遊街了。」隨著歲月的流失,50年代後期永泰寺已淪為居民大雜院,以前的寺廟佛像和石碑均已無存。但留下永泰衚衕這個地名,一般認為永泰衚衕11號,或者高井衚衕5號就是永泰寺原址。不過也有老街坊指認後牛角1號到3號也是永泰寺。在2018年夏天我在此尋訪,發現後牛角甲1號還在,不過也是一片待拆的圍擋及臨時建築,有一些老槐樹分布在此,是不是就是永泰寺的遺存?

有老住戶說永泰寺原址在此

今天,永泰寺的唯一遺存是一口銅鐘,保存在大鐘寺古鐘博物館,而捐鍾者乃康熙朝山西巡撫蘇克濟。銅鐘用大字體勒刻蘇克濟的名字和一圈偈子:聽鐘聲,煩惱輕,智慧長,菩提生,離地獄……事實上,這真是個心中有鬼還想做菩薩的人,最後因任上貪贓枉法大斂錢財,到了雍正打擊官員腐敗之時落入法網,最終查實蘇克濟是只大老虎,在山西任上侵吞銀兩達四百萬兩之多,於是,雍正皇帝下旨,籍沒家財,以償虧空。甚至他手下的幫凶管家趙七,也被罰沒20萬銀兩。

永泰寺銅鐘銘文

永泰寺瘦高個子住持靈澈一直住在大雜院直到2004年拆遷,和他同住的還有他的俗家親戚,親戚拆遷走了,而老和尚沒走,他和永泰寺生死不分離,拆遷寺院房屋那年便往生了。

北廣濟寺

歷史不如永泰寺久遠,但受過朝廷照拂的佛寺是原址為新街口十九號的北廣濟寺,其位置曾是新街口商業最繁華的地段,大致在原北京幻燈片廠,後建有著名的超音波音響世界一直到新街口新華書店這個範圍,新街口丁字路口西北角,馬路對面就是著名的「新街口百貨」,中國書店等,這一帶是傳統老商業區。路口有過街天橋,建於上世紀80年代,如果不因為此地商業繁華客流洶湧是不會搭建過街天橋的。

拆掉北廣濟寺後1958年建起的新華書店,即將拆遷

此寺名為廣濟寺,但北京城有三間廣濟寺,除新街口廣濟寺外還有西四路口西邊的弘慈廣濟寺、什剎海東廣濟寺,但知名度、規模都比不上西四廣濟寺。

根據《宛署雜記》記載明,北廣濟寺在明弘治年間修建,到了正德年間太監馬永成請皇帝賜敕號,得名「廣濟寺」,正德九年立碑以記,拓片留世。當時重興廣濟寺的是梅樂禪師,他本人為僧官,任職朝廷僧錄司左善事。他是大興隆寺(可能在西直門附近樺皮廠一帶)住持,弘治年間遇到貴人,便發心建寺,後來,一群太監幫他籌措善款,完成此業。

進入清朝,北廣濟寺依然與朝廷關係密切,康熙六十大壽,為賀聖壽,禮部、刑部、國子監、光祿寺鴻臚寺等尚書在此建誦經棚並誦經。《雍正廟冊》記載,廣濟寺為大僧廟,殿宇十七間,禪房四十一間,住持為際平和尚。此後廣濟寺規模變化不大,到清末時的狀況是佔地面積約四畝,殿堂,配房共五十八間,有各種佛像幾十尊,其中所供釋迦佛及十八羅漢為泥木質,均為脫沙鏤金,雕刻精美。

此寺一直在臨濟宗僧人之間傳承,光緒25年(1899),住持位傳至慧明法師,其後他繼續管理廟務40餘年,但世事維艱,民國後,北廣濟寺逐漸荒廢,香火不興,房屋破敗無力修繕,不過他手中依然保留著乾隆二十三年(1758)、嘉慶六年(1801)以來歷朝頒發給寺院的僧錄司登記手本,要說傳承有序,廣濟寺倒是做到了。

1944年,慧明圓寂,他留有遺囑將住持法位傳給一個法號昌教的19歲弟子,由此引發一系列寺院內部的矛盾。其中,有昌教的師弟昌法慫恿昌教的生父母提起訴訟,反對昌教接任住持,一是說昌教年齡小,且年幼時既有婚約,不適格。其實,案子的幕後操控者是寺院里的一個「普濟念書佛會」的會長姜子原。姜原想多佔廟裡房產被昌教反對,便挑唆一干人擠走他。官司打了三年,到1947年昌法登記為住持。1949年轉讓昌教做住持,可昌教在當年的2月便回了懷柔縣的俗家,不知後來還俗還是雲遊他處,寺院只剩下一個僧人,即昌教的師弟昌德管理。這時,姜子原早已成功鳩佔鵲巢,佔了大部分廟宇房屋開辦了普仁小學,小學占房57間,姜的念佛會佔了17間,給僧人住的房子就剩下2間。解放後仍為私立普仁小學。1950年,廣濟寺作為寺院正是註銷登記。

北京內城寺廟碑刻志里的北廣濟寺老照片

這段往事可見民國時期的宗教生態狀況衰落的一斑,以及世俗社會與宗教界發生的現代教育與宗教活動的衝突,而民國時期的新式教育機構,如學校,重點爭奪的房屋資產就是寺院。五十年代中期先後拆除房舍,重建學校教室,建新街口小學。後小學遷出,北廣濟寺因破舊而被徹底拆除。如今超音波音響世界也已經拆除,新街口新華書店也即將拆除,大玻璃窗上貼滿了拆遷降價出貨的招牌。看樣子,這家新街口路口的標誌性建築將永遠消失在2018年。

崇玄觀(或崇元觀、曹老公觀)

在永泰寺之東南,北廣濟寺正西,也是地理位置最好,位於新街口中心地帶且臨街的大型道觀——崇玄觀,歷史相當悠久,也稱崇元觀、曹老公觀,位置在今天新街口地鐵站出口北,新開路西側,西城區教育研修院所在地。

此觀建於明朝,但明朝的碑石已不清楚散落何處,而最大的一次修繕是乾隆二十三年,今天尚有乾隆皇帝御詩——《崇元觀御制拈香即事詩》石碑一通,存於今天北京石刻藝術博物館。因為其地理位置優越,道觀建築規模龐大,從清乾隆《京城全圖》上看,建築分東西兩路,東路分五進,為主殿,西路分三進,且東部還有大片空場,明清兩朝,此地每月初一、十五有廟會開市,在西北部民眾中是熱鬧繁華的市場,遠近聞名。

康熙《萬壽盛典初集》中的崇元觀

乾隆時期的景象見《日下舊聞考》卷五一記載:

「崇元觀在西直門大街北,觀門去通衢數十武,綽楔表之,上有『三界聖境』四字。有舊碑一,漫滅不可辨。本朝乾隆二十三年修,有御制詩立碑。庭中玉皇殿扁曰『神霄輯瑞』,三皇殿扁曰『統紀權輿』,三清殿扁曰『道徳開宗』,玉皇殿聨曰:帝座星辰環紫極,仙階鸞鶴捧紅雲。皆皇上御書。」

乾隆不僅提額,還有「乾隆二十三年御制崇元觀拈香即事詩」如下:『觀瞻日下屬神皐,葺舊寧煩事伐鼛。慶落便中紆法駕,(時孟冬御園問時享禮成,詣安道,出西直門,適當修觀落成,因就便瞻禮。)崇元疑早會仙曹。金題重燦雲房復,絳節紛朝玉座髙。七字聊因識縁起,楔碑乘暇一揮毫。椓人何事當夔皐,建築居然興鼓鼛。(此寺為明璫曹化淳所建,故俗名曹公觀。)富貴那曽鎮爾軰,裔苖誠未忝其曹。開門已忘君恩厚,督廠偏誇璫勢髙。覽古不禁懷鑒古,慎微切切在含毫。」

乾隆拈香詩碑,圖片來自網路

這首詩乾隆一方面是慶賀崇元觀重修完成,一派輝煌嶄新景象,另一面提及本觀的創始人曹化淳,批判內監干預國事權傾朝廷,而忘了「君恩厚」,鑒古通今以史為鏡,乾隆念念不忘教育臣子誰是國之根本。

崇元觀建於明朝是沒錯的,但乾隆說是崇禎皇帝那個「大伴」太監曹化淳所建,不知依據為何。在《日下舊聞考》里的記錄「有舊碑一,漫滅不可辨」。乾隆重修崇元觀時,民間廣泛稱其為「曹公觀」、或「曹老公觀」、「曹老虎觀」,為明朝遺留為宮內太監退休後的修行養老之地。曹化淳有名啊,且詩書文畫,皆有通達,崇禎皇帝還是信王時便在身邊伴讀,崇禎臨朝後他幾乎是大明末期權勢最為顯赫之大太監,任司禮秉筆太監、東廠提督,總提督京營戎政,所以大家自然而然認為曹化淳修廟也是說的通的,何況,曹化淳喜歡修廟,他還在自己的家鄉,今天津武清縣王慶坨建造了玄帝殿和觀音閣,並親撰碑文,至今亦有遺存。

但另有一種說法是此觀為曹姓太監修不錯,但不是崇禎時期的曹化淳而是明英宗皇帝那個參與石亨、徐有貞「南宮復辟」、「奪門之變」的太監曹吉祥。雖然曹吉祥後來因為父子謀反被英宗處死,但他在幫助英宗復辟之當口確實立下奇功。

景泰八年(1451)正月十七,皇宮大殿之門正是被這個曹吉祥打開,早朝的大臣抬頭一望滿臉懵逼,皇帝寶座上坐著的已經不是景泰皇帝朱祁鈺了,而是太上皇英宗朱祁鎮。所以曹吉祥這個開門英雄自然在英宗復辟成功後有過一段短暫的受寵。

在明朝出版的筆記里,崇元觀有早於崇禎朝的記錄,如張爵《京師坊巷衚衕集》嘉靖三十九年(1560年)版,便記錄「日中坊」欄里有「曹老虎觀」。沈榜《宛署雜記》萬曆二十一年(1593)版中「日中坊」項下有「崇玄觀,天順二年建。」天順二年便是英宗復辟後新年號「天順」第二年,彼時曹吉祥正是如日中天,修道觀也是說的通的。

或許,第三種可能,此觀與兩位曹姓太監皆有關係:曹吉祥初建,到了崇禎朝已近200年,肯定有後世重建,曹化淳是否參與了重修工程,以民間傳聞到清乾隆朝也不是空穴來風,皆有可能。而最蹊蹺的是,曹吉祥是奪門之變打開宮門的關鍵人物,曹化淳也是被誣稱給李自成農民軍打開廣安門,迎敵納降,民間便罵這個沒良心的,曹化淳百般辯解稱李自成破城時自己早已回老家多年,但終被傳言困擾,抱屈而終。

儘管,曹化淳給李自成開門是被誣陷的,他確是在崇禎皇帝殉國前6年便已回故鄉養老,但問題是清順治帝下葬了崇禎皇帝後六個月他又跑來京城,向淸帝言陳崇禎帝寢陵的建造的禮數規制,這一舉動在遺民中頗為敏感,很多人並不認為是他對崇禎帝的忠貞不渝,便給了那些投降大清的前明朝官吏們嚼舌的口實,他們乾脆把曹化淳也拉下水,編造個給李自成開門的故事。

曹化淳順治元年再入北京城,被污水潑了個百口莫辯,估計已沒了心思去西直門崇元觀給神靈上香祈願了。

或許,兩位曹姓的與「開門」之舉相關的太監都與這間道觀有淵源瓜葛。

但此觀自乾隆二十三年最後一次重修之後再無修葺,到庚子年後便非常破敗,富察敦崇的《燕京歲時記》里稱其「曹老公觀兒」,描述清末景象:「曹老公觀在西直門內路北。每至正月,自初一日起,開廟半月,遊人亦多。惟殿宇坍塌,牆垣不整,古佛零落,殊無可觀。有碑二,左刻乾隆御制七律二首,右無字,後殿有鐵香爐一,乃前明萬曆辛卯年造。中殿有鐵香池一,乃崇禎九年管理御馬營太監孫繼武等造。」

法國人1909年拍攝的崇元觀

雖然我們今天看到1909年法國人拍攝的廟會照片,遠看山門還算完整,但民國後便徹底圮廢。而流傳於北京市井的一則傳說:「里七步,外七步,觀兒倒,觀兒修」,是說當年建觀時,曹化淳擔心後世觀毀殿廢,特意在道觀里埋藏了大量金銀,以資後世重修,這下好了,老百姓一看觀倒了,挖財寶的時機到了,便蜂擁而至來尋寶,挖地三尺到處踅摸,寶是尋不到,一踩禍,這座道觀倒是徹底成了瓦礫。然後,民間便訕訕說是乾隆爺當年修道觀已經把老曹存的財寶用光了,皇帝老爺也不懂得再給後世再存下一筆。

這就是我站在公元2018年夏天的時間點上,回望北京城的西北角,著名的「窮西北套」,回首它的數百年歷史中民間精神的宿地——寺院與道觀,雖然已是幻化的過往而不可能重現。我們目睹著此地在大拆遷時代經歷的消除與重塑,這片土地的人們,來來往往,帶走記憶與傳說,新的管理者、支配者,在重新布置他們的故地——西直門內新街口大街,走向商業或者更加高級的業態,或者是科技化與現代化的未來,重現尋覓精神的安放之所。未來時間之河,滾滾而來,沖刷滌盪的歷史畫面將默然封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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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

1、《宸垣識略》(清)吳長元 北京出版社,2018年2月

2、《京師坊巷志稿》(清)朱一新 北京出版社,2018年2月

3、《京師五城坊巷衚衕集》(明)張爵 北京出版社,2018年2月

4、《宛署雜記》(明)沈榜,北京出版社,1982年4月

5、《清乾隆內府繪製京城全圖》作者: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 故宮博物院 2009年12月 紫禁城出版社

6、《北京內城寺廟碑刻志》(第二卷)、(第三卷)作者(法)呂敏 國家圖書館出版社 2011年、2013年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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