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筆記中尚書騎馬撞倒賣葯架不認錯的故事：祥宏講夷堅之綦叔厚

宋代段子：這個故事洪邁還是有所傾向的，他是向著同為士大夫的主人公綦叔厚。綦叔厚進士及第很高興，出門訪師友，撞倒了一個買葯老漢，人家拉著他不依不饒，數落半天他，他是反唇相譏，不夠厚道。

綦叔厚來自祥宏講夷堅00:0007:18

【原文】

綦叔厚尚書【崈禮】登第後，僦馬出謁，道過一坊曲，適與賣葯翁相值。葯架甚華楚，上列白陶缶數十，陳熟葯其中，蓋新潔飾而出者。馬驚觸之，翁仆地，缶碎者幾半。綦下馬愧謝。

翁，市井人也，輕而倨，不問所從來，捽其裾，數而責之曰：「君在此嘗見太師出入乎？從者唱呼以百數，街卒持杖前訶，兩岸坐者皆起立，行人望塵斂避。亦嘗見大尹出乎？武士獄卒，傳呼相銜，吾曹見其節，奔走不暇。今君獨跨敝馬，孑孑而來，使我何由相避？」凡侮誚數百言，惡少觀者如堵。

綦素有諧辨，不為動色，徐徐對之曰：「翁翁責我甚當，我罪多矣。為馬所累，顧無可奈何。然人生富貴自有時，我豈不願為宰相？豈不願為大尹？但方得一官，何敢覬望？翁不見井子劉家葯肆乎？高門赫然，正面大屋七間，吾雖不善騎，必不至單馬撞入，誤觸器物也。」惡少皆大笑稱善，翁亦羞沮，以俚語謂綦曰：「也得，也得。」遂釋之。井子者，劉氏所居，京師大葯肆也。故綦用以為答。【趙恬季和說。】

【白話語音文字版】

綦叔厚（名「崈禮」）尚書登第以後，租了匹馬出門拜謁師長親朋。在經過一處街面的時候，他跟一個賣葯老頭撞上了。這老頭舉著個很講究的葯架子，上面排列著很多白色小瓷罐，裡邊裝著些成藥。都裝飾的很好。馬把老頭踢倒了，葯架子也倒地上了，藥罐碎了一半。綦叔厚很慚愧，趕緊下馬謝罪。

賣葯的老爺子是個市井人，平時高傲輕慢，他看綦叔厚就一個人，騎著匹馬，一下把他袖子拉住了，也不問他是從哪來的，這就開始數落綦叔厚：「你看沒看過太師出門？太師一出門，前呼後擁上百人，有拿著大棍子的在前面吆喝，路兩邊很多坐著的人在這種情況下都會站起來，行人們一看那邊塵土飛揚來人了，都會趕緊躲避。你見過大尹出門嗎？他一出門既有武士又有獄卒，也是前呼後擁，我們這些老百姓看見那那儀仗隊來了，打著各種幡兒啊，我們也是趕緊躲。現在就說到你，你一個人騎著一匹馬，呱唧呱唧就這麼來了，你讓我躲你什麼呀？我為什麼要躲你呢？」老爺子隨後還有很多話，都是數落責備綦叔厚，說了很長時間。旁邊的人越聚越多，很多地痞流氓都在看笑話，看熱鬧。綦叔厚這個人很能說，被責備這麼長時間也不動聲色，他看老爺子說完了，自己開始從容道來：「老大爺啊，你說我說的都很對，我的罪過真是太多了，先說我是被馬給拖累了，這我也沒辦法，不過人生富貴自有時間，你別看我現在窮，以後我也可能能當大官。我想當宰相啊，但現在我不是；我想當太守呢，現在我也不是！我就是剛剛及第，得了個小官。我可不敢奢望大官啊！您見到井子那邊的劉家沒有？劉家是高門大戶，正面七間大屋都開著藥鋪，我就是再不會騎馬，我也不至於騎著馬直接去踏人家的門，毀人家東西吧？」旁邊圍著的這幫地痞流氓哈哈大笑，覺得綦叔厚說的有理，老頭一聽也挺慚愧，一看說不過綦叔厚，後來就用本地話說：「也得，也得！（也行，也行）」然後就把綦叔厚的袖子鬆開了。

井子這地方就是劉家世代所居的地方，劉家是在京城裡開大藥鋪的，所以綦叔厚拿這個劉大藥鋪壓這老頭。這事兒是趙恬（字季和）說的。

【祥宏點評】：反思一下，這個事兒雙方都有責任。老爺子說話有點損，綦叔厚騎著馬，老爺子手裡有個葯架子，躲避不易，人家這麼好的葯架子，還有藥瓶子都給毀了，老人說幾句過分的話也可以理解，要我說這綦叔厚不應該還嘴。跟現在一樣，一個人開著車，原則上大家都是公平的，為什麼要躲你呢？綦叔厚是宋朝的一個官員，歷史真實人物，他剛剛進士及第心裡很高興，拜訪師長親戚，搞搞社會關係，很正常；大尹一般是指太守級別的官員；兩人對話的邏輯是這樣：老爺子說你一個年輕人既不是太師又不是太守，單人匹馬而來，我是沒必要躲你的。綦叔厚的邏輯是，你就是個賣葯、遊街的老漢，你又不是劉家那大藥鋪，如果你的買賣真干到劉家大藥鋪那狀態了，你覺得我可能騎著馬直接上你們家踹門毀東西嗎？言外之意，我沒那麼大的官，你也別有那麼大的譜。

（文圖說明：《夷堅志》原文電子版文字主要來自「龍的傳人」博客-特别致謝！再經中華書局出版的《夷堅志》校訂；全部圖片來自網路。）

《夷堅志》簡介：

宋代大文人洪邁編撰的《夷堅志》是中國古代志怪筆記小說的頂峰。它卷軼浩繁，包羅萬象，流傳至今仍保存了206卷共2600多個宋代事件，是中華傳統文化最偉大的寶庫之一。

《夷堅志》的時空觀深契佛法，與宋代文化領先世界的歷史地位相一致。它表面看是一本奇人、異事、神怪大全，本質上卻是最真實細膩的宋代社會生活實錄，極具文獻價值。

宋代社會生活塑造了此後中國人的心靈格局，《夷堅志》仿若是中國人的心靈大海。人們平時沉浮其中，茫然不覺，一旦凝神靜思就會發現：

天下沒有新鮮事，一切盡在《夷堅志》。

本文已獲得作者授權樂藝會發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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