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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通的蟬聲、湖北的青蛙和詩人的秘密

NO°/27~35

Saturday,August 11,2018

北方/看山 南方/青蛙池塘

南通的蟬聲、湖北的青蛙和詩人的秘密

看山聽水

塞北七月,酷熱的像個暴君。我等臣民,在烈日暴政下惟有誠惶誠恐、汗出如漿,乃至呻吟、嘆息,徘徊於斗室,身心無措,終至於喪失語言的能力。看著窗戶外熱浪蒸騰下的高樓、樹木和行腳匆匆的車輛與人,沉默中突然想起了兩句湖北青蛙的詩:

我有時讀他的詩句,會感到一陣清微的顫慄

就像風吹過林稍

一陣涼意。就如六年前的七月,在南通的晚上,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見到湖北青蛙,他、我還有幾位朋友,我們一行六七人漫步於濠河邊,走進南通的深夜。除我之外,他們都是地理意義上的南方人,一一指點浸潤著水氣和夜色的南通草木,向我介紹著這些草木的名稱、性狀。其中以湖北青蛙最為喋喋不休,他還真像一隻大青蛙,有一雙明亮的大眼睛,眼神里溢滿對這些草木的好奇與興趣,不時還蹦跳一下。蟬聲響亮,似乎應和著湖北青蛙多少有些綿軟的口音。我一直沉默著,因為不識草木,只能傾聽。夜色越來越涼,而我也頓悟般隱約觸摸到名為詩人的湖北青蛙和名為湖北青蛙的詩人的秘密。

「多識草木鳥獸之名」,孔子之後,就有《詩經》名物之學。納蘭成德有雲「六經名物之多,無逾於詩者……學者非博聞多識,則無以通詩人之旨意,而得其比興之所在。」可以想像詩歌緣起於先民對物的感知——懷著喜悅、恐怖、崇拜、顫慄等諸般感情——,漢語古典詩歌的興起乃至發達,更是與物糾纏不休,「仰觀吐曜,俯察含章」,物化而天寶,文心而雕龍。漢語的傳統,漢語詩歌的規模,在其源頭處便從與物的親近開始,而興發出諸般情感,或諷喻、或哀告、或敬告天地、或悲憤詠嘆,寓言感興,即事陳情。詩有六義,比興之旨最為後世看重,乃至聚訟不休,大概就因為此種自物出發而興起的詩人直覺,最貼近中國人對道的追求與描述——《易》有「觀國之風」,《詩》有「吉甫作誦,穆如清風」、「奚斯所作,孔曼且碩」,乃至後世陶淵明採菊之餘悠然所見,所觀所誦所作所見,皆是此風雅之情、漢語之道。以此可見,「詩載道」、「詩緣情」本出一脈,匯而為流福澤千年。

自對草木名物乃至世間一切可感可興之物的感知而言,詩人湖北青蛙無疑是古典而雅緻的。最初閱讀湖北青蛙,是從他的一系列「四行一拍」開始的,形式上看,從分行節奏和韻律節拍,這一系列「四行一拍」無疑使人想起絕句和小令:

可能是春天草木葳蕤,山清水秀,山愁遮住了邊寨

可能是秋季草木寥落,感覺出山高皇帝遠。

可能是雞鳴於野,蒼生有眼

可能是鹿死誰手,追逐人世尚不得知。

——《秋天說起家鄉﹒雞棲於塒,日之夕矣,羊牛下來》

現時春寒料峭,但我想的是落花時節

池塘里有些小水蓮。可憐的人不得不輾轉

到江南去。我那會音樂的友人,背著他的舊樂器

見到我哭泣。

——《江南逢李龜年﹒我的時間有時過的比別人快些》

前一首氣象悠遠,四行之內,頗有些唐人規模;後一首結合對物華的感喟與歷史的沉思,詩情輾轉,字裡行間的哀傷類似白石氣味。現代漢語詩歌,走到了2000年左右,其實已陷入了一些困境,各種以語言實驗為名的詩歌流派,去除掉從西方偷來的概念裝飾,慢慢顯出了語言和詩性方面的兩重蒼白。而漢語詩歌傳承數千年的風雅傳統,又猶如遊魂一樣,縈繞在詩人的心間筆下。就我所見,向古學習,從舊體詩乃至中國數千年文化傳統中汲取詩歌意象、言語典故以至思想情懷,從新時期興起的網路詩歌創作群體到還堅持傳統寫作方式的主流詩壇老詩人中,都不乏其人,乃至詩歌圈子有「文人詩」的說法。以詩人為名的湖北青蛙,當然熟悉此種風潮,就他個人氣質而言,文人氣韻也甚愜心懷,「四行一拍」當是他的自覺嘗試,以古為師、創新詩體,也確實走出了一條屬於他的路徑。

然而,之於詩人而言,傳統到底是什麼呢?是遊子厭倦後想回歸的那個家,還是幾回夢魘中驅趕不散的遊魂?又或者不過是「影響的焦慮」,為求新求異而又一次的語言實驗,一種姿態,看似謙虛而實則洋洋自得?

我非詩人,這些問題無法求證。然而就我的閱讀體驗而言,湖北青蛙這些「四行一拍」說是「頗有些」和「類似」,其實與古典漢語詩歌傳統相比,異質化更重。這些「四行一拍」中,我個人最喜歡總體名為《尚且鎮上不知所云的一些人和事物》的一組詩歌。在這組詩歌中,歷史像一塊瘡疤,被揭起翻開,又貼上一片狗皮膏藥,然後重複揭起翻開,再貼上膏藥……這是一種屬於二十世紀以來中國知識分子的獨特體驗,普世化一些,一戰二戰以來,全世界知識分子都熱衷於咀嚼此類荒誕,再或者向前尋找漢語詩歌傳統,此類「四行一拍」,也許在崖山之後的元人散曲里能有一些類似的無奈與油滑。戲劇化的歷史與荒誕的現實交織於湖北青蛙這些「四行一拍」中,最終生產出這樣的詩句:

人死了,埋於地下。人活著

抬頭望:藍天白雲

彷彿自己的骨頭無斤兩,世上的事

都不是我乾的

——《土地上的鬼臉:小麥一十一﹒首先說說藍天白雲》

這些「四行一拍」,語言或機巧或細膩,節奏或明快或哀婉,大部分我都很喜歡,但很少感動。也許是因為這種對荒誕歷史的咀嚼、對現實存在的無奈,不論是生活中還是詩歌里,都見得太多了吧。

但湖北青蛙另有一些詩,不屬於「四行一拍」。比如這首《重陽節,站在湖岸上》:

高郵湖風波平靜,呈現秋高之藍景

這個時節站在運河橋上,越過安徽看湖北

踮起腳尖站立,採摘菊花是夠不著的

觀賞梅花又不合時令。

……

再比如《夏夜竹枝詞》:

深夜在博園路騎行,聽到久違的雞叫與,蛙鳴

那些初夏的蟲子啊,初夏的蟲子

都有一副脆弱的身體

……

又或者《梅花三弄》:

今天從鹽油公路單家村站下七路車

遇到三株臘梅

在河邊,雜樹叢里。我撥弄了它們的枝條。可以想見

我也用力吸入了它們的香味

……

《最後的秋日》

午間,在橋上站立

遠望田野,陽光老邁而陡峭。

白楊林稍出奇地安靜,每一時刻都有樹葉

不聲不響地離開,死去。

你不再喊他的名字,不再喊他救命

九月的鄉村堆滿黃金稻草。

「我有時讀他的詩句,會感到一陣輕微的顫慄

就像風吹過林梢」。

此類詩句,讀來讓人心生清涼。沒有歷史與現實的糾纏,擺脫掉語言的重負,既沒有象徵,也沒有什麼意象,物以直接呈現的方式向人撲面而來,很自然的引發出人的感情共鳴——或感喟、或驚奇,或欣喜、或莫名所以而又悠悠然神往其間……這是風雅的隔代迴響,比興在現代漢語詩歌的中沉靜再現。

徐渭《奉師季先生書》有云:「《詩》之興體,起句絕無意味……此真天機自動,觸物發聲,以啟其下段欲寫之情,默會亦自有妙處,決不可以意義說者。」「決不可以意義說者」,類似於美國詩人麥克利什的兩句詩:

一首詩應該默不出聲但可以觸摸得到

象一隻渾圓的果實

對於世上之物而言,語言即是呈現又是遮蔽,以敘述的方式呈現,以命名的方式遮蔽。無論呈現或是遮蔽,都是一種整體下的分割,因為分割才能產生意義。詩歌的緣起,提示了語言的第三條路徑:並不產生意義,卻付諸於人與物之間情感的共鳴——物之華而興人之情。這種情感共鳴擺脫了歷史和現實的枷鎖,確立了詩人的自我,依這自我的自由流動,而滋生出氣質各異、獨具風格卻又與時間、宇宙以及宇宙間萬物共浮沉的品格。這也許就是風雅和比興的旨意所在,也是那隻不可言說的渾圓果實:一種創造性的詩意的直覺。

這種詩意直覺,在湖北青蛙的詩歌中集中體現於《少婦梨安》:

當我穿開襠褲的時候,她是少婦

梨安。

當我嘴角長毛偷偷喜歡英語老師的時候,她是

少婦梨安。

現在想起來有許多傷感,彷彿春天的枝葉

突然彈開。

……靜靜地坐著,吮一下螺螄

吸一下蚌殼,不知道往後還有沒有這樣的歡聚。

後來到酒吧里去,又沉默好久

最後熱舞一場才離開……

我們都可以很安靜,又都可以拚命地生出狂熱

在兩者之間尋找意義,痕迹。

以前以為生活應該在故鄉以外的地方

便改變通訊地址,梨安也是。

哪知生活常常是一間又一間空屋

少婦梨安和我,有拔不完的釘子。

我們拔呀拔呀,像拖拉機在空轉

無用地燃燒。

——轉過2047年,我就已經老得掉光了牙齒

而梨安仍然可用一切美好的辭彙,描述她沒有辦法的年輕。

這樣說吧:少婦梨安是一個機器人

我是一具她若即若離緩慢衰老的肉身。

我曾經反覆詠誦這首《少婦梨安》,在我看來,「少婦梨安」是一種象徵,沒有意象的象徵,世間所有存在之物的象徵。我們每個人都能觸摸到「少婦梨安」,感知到她,卻沉溺於語言的或呈現或遮蔽,而無法言說以至漠視遠離。惟有詩人如湖北青蛙者,方能

「哪知生活常常是一間又一間空屋

少婦梨安和我,有拔不完的釘子。」

這也便是名為湖北青蛙的詩人的秘密所在了。

然而正如洪亮吉《北江詩話》所言「唐詩人去古未遠,尚多比興……降及宋、元,直陳其事者十居其七八,而比興體微矣。」去古已遠矣,大雅久不興,歷史和現實總是魔高一丈,詩人們也多半糾結於語言的呈現與遮蔽,詩意直覺已漸漸只能偶拾一隅。就湖北青蛙詩歌而言,更多是一些與詩友的唱和,這些詩友有現實當下的酬唱,也有神追古人與古人對話,但不論今古,鋪陳人事十居七八,物依然存在於詩句中,卻或為意象寄寓人事,或為用事典故而點綴雅緻,詩意脫離直覺而變化為人生行走日用,只有間或一二妙句提醒著詩人與讀詩的人:

三千年里,不斷有人物到達揚州

靠岸,飲馬,花銀兩,看喬木與灌木普遍地

露宿秋天的街頭。

——《請轉告蘇淺》

端是想的美了,深夜蟬叫的讓人心生倦意

窗外,販夫叫賣西瓜六毛錢一斤。

——《在揚州城市驛館》

這或者也屬於湖北青蛙的幸運。畢竟,詩意直覺太耗費精力,感興太浪費感情,體味歷史,行走現實,又能禁得起多少耗費和浪費呢?還是回歸日用,讓生活詩化是更好的選擇。人生不就是一首首不同面目的詩么?得意時輕裘走馬,失意時淺唱低吟,與今人雅集酬唱,與古人神交對話:

李商隱渾身打顫。羅丹雙手是泥。

那帶你離開的鳥暮春歸來,堵住空虛。哦誠實勞動

抄寫心經,收割麥子。

——《歸來》

這又是名為詩人的湖北青蛙的秘密了。

但我還是想再三聽到南通的蟬聲。不是「居高身自遠,非是籍秋風」,也不是「本已高難飽,徒勞恨費身」,而是「蟬噪林逾靜」的蟬聲。這蟬聲就如卡爾維諾《未來千年文學備忘錄》描繪,輕輕一躍跳進墓碑中的詩人,輕靈、直接,與物共在,自由而多情。

以及,我還想再一次回到南通,聽湖北青蛙指點草木名物的喋喋不休,與舊日的那些朋友一起行走在浸潤著水氣的深夜。

兩千零一十八年七月三十一日凌晨步六狐於深夜家中

看山聽水(真人不露相,編者注):

不胖不瘦;年近四十,文武不就;上山腳疼,下水船漏;諸事零落,讀書來湊;有聊眾生,無情宇宙;不求甚解,求菜邊肉。

湖北青蛙詩選

此選,既選有詩集《蛙鳴十三省》中出現的詩作,又選有近前新作。

夏夜裡的蟲唱:運河竹枝詞

With the moon in autumn

突然想起,某年夏夜聽到猛烈的蟬鳴。

去過的地方,有古老的流水。流水

亦有睡夢裡的塔影。塔影

過去曾叫南風一支搖蕩瓊枝,盛夏無果實。

最近沒有剃鬚刀,嘴唇上長滿鬍子。

每一棵垂柳有屬於自己的葉子。葉子。

每一棵垂柳都生活在古代。古代

每人都有一個不存在的靈魂,於今人謀面而不相識。

下揚州

With the moon in autumn

江流這麼寬闊,黃鶴樓那麼小

天寶二十六年那麼遠

就是一幅畫也必然布滿三月不散的煙花霧氣。

已經記不得當時說些什麼了

酒喝得龜山蛇山都在搖動,粼粼江波如同銀餅上

撒下芝麻。

為什麼要去揚州?為什麼前往朝廷

得走一條彎彎曲曲的幽徑?

江戶大開,納入眾多寧靜的帆影。

夕照雙鬢,捋短髭有美學意義。

數只江鷗,嘎嘎飛近,聽出它們在空中

也有蹣跚步履。江湖深遠

布衣從容,此後許多年,松子

才會落到頭上。

布谷鳥在上空

With the moon in autumn

深廣的夜裡,我在等待這個聲音

它曾經是善良的提醒,如今

徘徊四方,它變成孤苦無告的歲月催逼。

由南至北,飛越人類的良田

濃雲之中,張開大嘴驟然狂嘯——

側耳聽,那狂嘯彷彿是律令,又如一聲聲道歉:

永不復來的愛情

早已埋葬千載,鬱郁麥地並無半條人影——

古代的良人在藎草底下睡眠。

只有我當今的友人西辭彈著吉他唱著歌,說夏天的後面

還有夏天

只有我的友人西辭,說,何以銷憂

可飼養一條胐胐。

閉著雙眼,我能看見剩下的一覽無餘的三十年

杜鵑破舊而新鮮的回聲,響徹天庭

不可拒絕,它仍是吆喝我走上廢墟的權威。

白雲正在尋找我們

With the moon in autumn

為收回來的稻穀,老鼠和我們

在同一屋檐下,發生了爭搶。

我們不得不一月就將稻穀擔出一次

磨成新米,裝入陶瓮。

老鼠們不同,它們整天整夜埋伏在穀倉里周圍

時不時向糧倉發起攻擊,抬起它們的小爪子。

為了佔據膏腴之地,老鼠們也互相毆鬥

在穀粒堆和地上,丟下尾巴或耳朵。

但看不到一隻老鼠死去。老鼠藥稀少且昂貴

只有某個哭泣不止的農村婦女,才偷偷吃上幾粒。

我們哪裡知道,農田將不再需要大量的婦女

她們可以慢悠悠扭著屁股,走在城市。

我們哪裡知道,如今老鼠不多見

糧食多得不再需要農田。

看啦,一團白雲從天邊逶迤而來

在田野上尋找我們。

可事實上,是天空在囤集足夠多的白雲

幾隻老鼠換上羽毛,在夕光中飛離我們而去。

白雲遠去的本質

With the moon in autumn

大片大片白雲推移著,擁擠著,要去天邊,去遠方

看得久了——有人覺得它們是在向人告別

有人發現它們在藍天襯托下

幾乎等同於「時間」「歲月」,幾乎是在催人變老。

如此美好,但悄悄地帶著哀傷。

魚貫而出轉過彎道的車輛,離開了醫院

就像要去搶救離去的白雲。

在輕盈的天空下災難發生毫無預兆,幾乎不敢

讓人相信心臟承受的突然打擊:有些家庭不能永遠

完整無缺,有些東西不能永存世間。

面對三十三歲的異地青年

死神挖空心思,把他從我們的生活中搶走。

小風款款,照常推動著波濤——它什麼都不知道:

恐懼已結果實。然而天空毫無跡象

旗幟在高空呼號,地面上

走動著小鳥。

紀念謝克頓先生

With the moon in autumn

一個有小風的日子,天陰著

夏蟬嘶鳴。

我穿著這種衣服:只有在異鄉或異國狂歡中

才身著起義農民領袖的短襖

並因禿頂而戴上寬檐帽。

我的同胞,甚是憂鬱,蓄著包青天般的長須

很難想像,他曾是空降兵。

謝克頓先生走在打過蠟的木地板上

看得出來他是形式上的行家。

宋版書籍豈容來閱者手上粘有麵包屑,油脂果醬

這麼多書架,這麼多與官方無涉的藏品

簡直就是人間最好的養老院。

但是,我的同胞神情憂鬱。

在一個漫長的秋天之後,天下縞素

冬天來了。

我穿著那種衣服:只有在秦國和楚國休戰期間

將軍才穿的赤色大麾,並因懷疑失戀

而剃光頭。

我的同胞謝克頓,於二十世紀七十年代中期謝世

他以在暴風雨間漫步著名。

課題領導小組

With the moon in autumn

整個夜空毫無聲息,偶爾一顆流星。

她不在你的軌道上,她不加入你的命運。

她把你變成臨時天文物理學家

蒙頭大睡,又徹夜無眠——

過夜空外一點,此生將看見她

可作不可回頭的無數條直線。直到

無的終點。

你也有無數可能,脫離自己的天性

進入安然無恙的良夜,在低處人寰

仰望群星間無我的天道——告別何曾是

沉寂的風景,毫無痛楚的情感

遍布全身

並一次次確認,曠遠即是這種既無輪廓

又無帷幕的苦厄,不再存在和發生。

你將關聯眾多逝者,回歸自己的故土

在永別中過活。

我好像有一種生活沒有過過

With the moon in autumn

我好像有一種生活沒有過過

細想又有無數種,我從未領受的必要的歡樂。

讀到一句「我每天都孤獨地想你」而陷於無聲的空寂

想我同古老的月亮,莫名地待在一起。

在二十年代的人們中間

With the moon in autumn

早年,我一窮二白,念書念到高石碑中學

一個叫董福珍的同學,喜歡叫我的名字

帶給我幾本文學雜誌。

我們出牆報,牆報上有女生曹雪芹的詩

我羞澀地押著韻

牆報上,也出現了我的句子。

那時候,我常旁聽一些演講,用以跟上時代步伐。

萬家寶同學,在檯子上粘鬍子

他的戲,也快寫到男女感情糾葛了,而鬍鬚

還沒長出來。

老師們,都是日後的大師。

有的腹部柔軟,一款圍脖度過了隆冬

有的思想進步

用語文,秘密從事著研究。

不管怎樣,更多的人盼望著戀愛

摸一摸女子的胸部

但亦有俠骨嶙蹭,離黍哀郢,一眼望過

湖北一帶的麥子。

而我仍是一幅青蛙的丑模樣,站在操場上

茫然四顧:春天就要來了

經過五十餘年的活動

不要命的憂傷,緩緩上了心頭。

湖北青蛙

作者:

本名龔純,曾用名龔宜高

出生成長於漢江平原腹地潛江。謀生寓居滬地鹿城,野馬渡雅集成員。愛詩,新近出版詩集《蛙鳴十三省》《聽眾,小雨,秋天和國家》。

圖片攝影|湖北青蛙

圖文編輯|陳無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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