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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足夠美好,也足夠包容,但難以逃離

四個在印度的西方人搭乘一架英國航班逃離戰亂,卻被偷偷掉包的飛行員飛越青藏高原的雪峰,送到中國境內西藏一個與世隔絕的神秘之境——香格里拉,一個和諧寧靜的理想社區。它也是東、西方文明交融的典型樣本——至少在作者心目中是這樣。

《消失的地平線》是英國作家詹姆斯?希爾頓發表於1933年的作品。他虛構的這個理想之境,至少增加了西方人對中國的美好嚮往,也給中國平添了一個美好的地名。

但作者在小說中表達的價值糾結和困惑,也許不是每個讀者都會在意。因為這部小說傳奇故事的框架,總要比作者寄寓的思考更有吸引力。

一、

小說既描寫人物(性格);也描寫社會。這本小說像所有烏托邦小說一樣,描寫了一個理想社會,寄寓了作者一種社會理想。而這種社會理想,則通過小說主要人物的觀察與思考來展現。這本小說的主要人物,就是英國領事官康韋。

小說中的人物既是作家描寫的對象,他們自己往往也是小說情節、場景的敘述者,也就是說,小說作者藉助少數小說人物的眼睛的觀察和心靈的感受,向讀者陳述他想要告訴讀者的東西。

在小說敘述學中,這樣的人物,叫做「聚焦者」。

比如左拉的小說《金錢》一開始,就以破產了的股票投機人薩加爾作為「聚焦者」,用他的眼睛描寫了圍繞著巴黎交易所的金錢社會和數十個人物。

在《消失的地平線》這部小說寫到的四名進入香格里拉的西方人中,康韋就是「聚焦者」。他主要承擔著對小說描述的香格里拉社會進行觀察、思考的作用。

所以,「聚焦者」這個敘述學的角色,在這部小說中比「主人公」這個傳統故事情節的人物關係概念更為貼切。

但是,如果你在閱讀過程中關心的恰好是人物的命運和性格衝突,而不是香格里拉這個社會,那麼,康韋就是小說的主人公。而這部小說的主題,也不過是探秘歷險。

那麼,另外三個西方人,在這本小說中,也有意義嗎?

他們似乎是用來表現文化差異和文化衝突的。

馬林森是康韋的下級,一名年輕的英國領事官。在這部小說中,他始終是這個神秘之境的質疑者,始終懷疑康韋接受、信任並轉述給他的香格里拉的價值觀念和長壽傳說。這種質疑是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的質疑。他不僅表現了年輕人的率直、犀利和衝動,更顯示了一個西方人的理性。他對香格里拉沉靜圓融和長壽價值的否定,對現實人生和美好愛情的執著與衝動,都使他在小說中形成了一個不安定的、對立的因素,並最終決定了故事的結局。

而修女帕靈克洛小姐作為基督教徒和宗教偏見的代表者,則承擔了西方宗教與東方宗教的衝突。

她在這裡「發現了大量證據,認為他們是邪門歪道。」。

在帕小姐眼裡,「當地人的價值觀只意味著懶散而已。」她腦子裡始終想的是宗教征服:「等我一回去,我就會讓教會派一位傳教士到這裡來。」——結果她自己最後願意留下來完成這個神聖使命,

美國人巴納德則比前述兩位寬容隨和得多。他表面上似乎代表了西方文化接受東方文化的可能性。但這個人的作用可能是留給小說曲折的情節的——因為他可能是一個隱姓埋名的世界頭號詐騙犯。

但是,與其說他作為西方金錢社會一個「惡」的代表,是為了映襯這個雪山深處沒有罪惡的社會的話,不如說,他作為金融危機下的金融詐騙犯,代表西方世界的強烈慾望,是為了映襯這個烏托邦社會的寧靜自足——這裡不可能有那樣的慾望,也就不可能有那樣的罪名。

而只有康韋,才能夠站在兩種文化之上,對東方文明深入體察和欣賞。

「唯有康韋感受到了這裡的魅力,並愈發為之沉迷。與其說是某個器物吸引了他,不如說是那逐漸揭開面紗的中庸之氣和那無懈可擊的高雅品位。」

「他對中國藝術的喜愛是精神上的。在這個日益喧囂、日益龐大的世界上,他默默嚮往著文雅、精緻、微妙這些特質。」

————

我感到,康韋這個人的身份、性格,特別適合於作為一個跨文化交流的使者。他是英國在印度地方的一個領事官,也在中國工作過(甚至在北京的《晨報》刊登過徵婚啟事)。「他沒有任何種族偏見」,性格隨和、開放,善於觀察和交流,更善於反思。

「此前康韋在中國住了近十年,大城市和小鄉鎮都待過。整體來看,他覺得那是他人生中最快樂的一段時光。他喜歡中國人,中國的生活方式也讓他覺得在家一樣溫暖自在……」

「在康韋眼裡,並不是東方人拖拖拉拉,而是英美人總是以一種持久而荒謬的熱情來要求世界。」

————

正因為如此,康韋最適合成為跨文化交流的自覺使者。

更重要的是,他是帶著第一次世界大戰的精神創傷走進香格里拉的,似乎代表著整個西方向東方尋找療傷之葯。

而把四個西方人帶進香格里拉的見習僧人張先生,作為香格里拉社會的代表人物,則是康韋最直接的觀察者和對話者。他也是四位西方人能夠直接在這裡接觸和對話的人。關於這個社會的許多信息都出自張先生之中。他自己就是中國文化和這個烏托邦社會的直接體現。

隨著康韋受到喇嘛寺的大喇嘛的接見,大喇嘛,這個神權社區的最高地位的人終於出場,他給康韋揭開了這個神秘社區的傳奇歷史。這個像神一樣的老人,竟然能夠用英語與康韋交流。

(實際上,大喇嘛掌握十種語言,如果不是因為他們崇尚節制的中庸原則,他能夠掌握二十種語言。)

這個人的神秘歷史似真似幻,幾乎不可言說。

香格里拉,這是一個由山上的喇嘛寺與山下「藍月谷」世俗社區共同構成的神權社會。「山谷堪稱一處與世隔絕的桃花源」。

按照張先生的說法——「喇嘛寺執行的是一種寬鬆靈活的仁政,這種管理模式幾乎是半自主的」。

康韋注意到:「山谷中似乎沒有士兵也沒有警察。」

而張先生告訴他:「犯罪在這個社會中極為罕見,半是因為只有極嚴重的行為才會被視為犯罪,半是因為任何人的合理需求都會得到滿足。」

——熟悉19實際末西方烏托邦作品的人,不難從中感到英國烏托邦小說《烏有鄉消息》和美國烏托邦小說《回顧》的調子。

「治理藍月谷的關鍵在於言傳身教。」張先生繼續解釋說:「我們反覆強調行為規範和禮儀風度,讓人們明白有些事情是不應做的,做這些事實有失身份,無法再社會中立足。」

——顯然,這是一個「以禮治國」的烏托邦。它的寬鬆和輕刑化傾向與西方19世紀末的烏托邦作品相合。但在這部小說中則是在東西文化對比的結構中呈現的,反映出作者對與中國傳統文化的社會治理功能的理想化傾慕。

作者正是通過康韋的眼睛,使我們看到:香格里拉的居民——

「他們其樂融融,彬彬有禮,對生人有一種沒有惡意的好奇心;他們忙於各種各樣的工作,但看起來不慌不忙,無憂無慮。」

「參觀山谷的時候,康韋也確實感受到了周圍那種友好互助、知足常樂的精神。」

———

這豈不就是陶淵明筆下那些「只知秦漢,無論魏晉」的「桃花源」中的人民嗎?

而在在這位西方外交官心中,與這個桃花源的寧靜生活作為對照的,則是「記憶中的那個世界散發著陣陣腐朽的惡臭」。

張先生向四位西方人介紹了這個山中社會的基本原則:

我們視適度為美德,並認為連美德本身也應當適度——請原諒這個悖論。在你見到的那座山谷,有上千居民遵從我們的秩序生活,是這一信念給人們帶來了幸福。我們以適度的嚴格治理山谷,並滿足於居民相應的適度順從。我可以斷言的是,我們的居民適度酒杯,適度禁慾,適度坦誠。

————

而「適度」,正是康韋自己的脾氣很契合。

張先生還說:

「我們相信管理的最高境界在於無為而治」

「在我們的社區中存在著不同的信仰和習俗,但我們只視之為適度的離經叛道。」

————

「適度的離經叛道」,不僅反映了這個神權社會的宗教寬容,而且正是作者為這個烏托邦保留的自由和對人性的慾望的寬容。

大喇嘛告訴康韋:

「你將發現我們既不縱慾,也不禁慾。還沒到需要留心飲食的年紀之前,我們從容地享受口腹之慾。山谷里的女子對待貞節也抱持中庸的態度,這一點也是為了那些年輕的同仁考慮。」

二、

我感到,這部小說的主題不僅是要描寫一個烏托邦,更是跨文化交流。

實際上,在這部小說所反映的理想社會——烏托邦主題之外的另一個主題,就是以文化衝突為襯托的文化交融。

如果說這烏托邦與文化交融這兩個主題有什麼關係的話,這種關係就是:作者心中的理想社會,是世界不同文化交融的社會,是汲取世界各個民族文化精華的社會。

這是傳統的西方烏托邦作品中所沒有的義涵。

參觀中,康韋發現,在這個深藏在雪山之中與世隔絕的喇嘛寺,竟有一座令人嘆為觀止的藏書館,收藏有大量西方學術原著——

「幾乎藏有全世界最好的文學作品」,「這些作品囊括英、法、德俄文名著,還有大量中文及其他東方語言的手稿。」

「書架上,柏拉圖的希臘文著作緊挨著奧馬爾的英文著作;尼采與牛頓並排放在一起……康韋估計整個藏書館共有兩萬至三萬卷藏書。」

張先生帶著康韋走過一座亭子,「亭子中竟然有一座羽管鍵琴和一架現代三角鋼琴」。

張先生介紹說,「這裡的喇嘛十分尊崇西方音樂,特別是莫扎特的作品。他們收藏有所有偉大的歐洲名作,一些喇嘛還會演奏多種樂器。」

實際上,這裡除了匯聚了世界各國的精神財富,也吸納了世界各國的人才。有一位肖邦的學生負責運營這裡的音樂沙龍。

一個尚未進入佛門的滿族小姑娘洛岑甚至彈奏了一曲拉莫的《加沃特舞曲》。據張先生介紹:「她在西方鍵盤樂方面很有造詣。」

這個細節顯然也是作者為了展示這個神秘之境在精神享受上的完備。

顯然,這個藏在雪山中的喇嘛寺包容了世界文明的物質、文化財富,並不因封閉而短缺。這確實有虛構的成分,或者說,這表達了作者的理想性。

康韋在欣賞滿族小姑娘洛岑演奏《加沃特舞曲》時感受到:

「十八世紀法國的清脆旋律與典雅的宋次瓷花瓶、精緻的漆器和不遠處的鏈池融為一體。」

顯然,基於東西方文明交融的「完備性」,是作者在這個烏托邦中寄寓的理想性。這是一個審美的烏托邦。

當康韋終於受到大喇嘛的接見,這裡一個多世紀以來神秘的,匪夷所思的宗教變遷歷史展現在讀者面前的時候,香格里拉在宗教意義上的包容自由,才與作者東西文化交融的理想結合到了一起。

——原來,這座藏傳佛教的喇嘛寺,早在一百多年前,就是由一位偶然走到這裡的西方基督教的傳教士創建的。隨著與世隔絕,他逐漸接受和融入了這裡的人民,這裡的文化,並創建了這個社會,而與派遣他到東方來的教廷漸行漸遠。

在這個「既有佛教傳統,又有基督教傳統」的喇嘛寺中,他實際上創建了新的宗教。

一種超越隔閡,超越各自局限的思想,在香格里拉神秘的歷史中得到了與小說探密故事曲折離奇的情節相適應的精彩呈現。

融合不同宗教的思想並非作者的奇想。我曾從林太先生的《印度通史》中看到,在印度歷史上,孔雀王朝的阿育王曾經創建包容各個教派的「宇宙之法」。

莫卧爾帝國的皇帝阿克巴曾經把各個宗教教派的有識之士找來,經常在禮拜堂進行宗教辯論,並由此悟出:「一切宗教都有光」,並致力於一種新的宗教,「將各教教義的精華融為一爐,變成全國所崇奉的新宗教,使整個帝國都能和諧無間地成為一個整體」。

印度錫克教的創始人那納克的老師,游吟詩人迦爾比也曾主張宗教改革,倡導「天下大教」的概念,希望伊斯蘭教、印度教合一。

三、

與中西許多烏托邦作品一樣,青藏高原的自然阻隔,人跡罕至,是香格里拉社會淳良風俗的保障。喇嘛寺藏書館收藏了幾百種地圖,但沒有一張地圖上標明香格里拉的位置。

而外面的世界的精神文化和物質文化的輸入,則保障這個社會不至於因為封閉而落後。

那麼,靠什麼來獲得外面世界的精神和物質產品呢?原來,這個山谷中有一個黃金礦脈。他們用這裡的黃金,訂購世界各地的商品。但他們讓腳夫把商品送到一天腳程以外的地方,隨後由山谷的居民親自取回。還有若干崗哨防守隘路的入口。

因此外人無法發現這個神秘社區。

所以,你看,這是一個「單向」封閉的烏托邦。

如果仔細分辨,小說描寫的香格里拉無論是物質文明的成果還是精神文明的成果,在這個烏托邦社區都屬於消費的對象。實際上,它以幾位來自西方的客人作為標準,特別突出了這個神秘之境「宜居」的方面——

在這個連拉薩都通了電話的時代,一座藏族寺院能夠具備中央供暖系統或許不是太了不起,但是它竟然巧妙地將西方衛生設施和東方傳統文化融合於一體,令康韋感到異常震驚。譬如說,那個讓他剛剛盡情放鬆了一番的浴缸,質地是精美的青瓷,銘牌上標誌著那是美國俄亥俄州亞克朗市的舶來品。……

————

除了與世隔絕,這裡沒有什麼讓人不舒服的地方,完全沒有荒僻山野中的粗陋與不便;也沒有與宗教相連的苦行禁慾。在這個意義上,它是一個消費主義的烏托邦。這也無怪「香格里拉」現在成了一個被過度消費的文化概念,也成了一家著名國際級酒店的名稱。

這種雖然封閉(不受外界污染),卻在精神上和物質上都豐富的狀態,很容易讓人聯想到西方著名的烏托邦作品《新大西島》英國人培根(1561-1626)——後者描寫了一個科學的烏托邦。

漂流到新大西島的人對「外邦人賓館」的館長說:

「只有很少人知道我們現在停留的這塊樂土,而這裡的人卻對世界上多數國家很熟悉。這是確實的,因為這裡的人懂得歐洲的語言、文字,並且了解我們的國家和我們的事情。可是我們在歐洲,雖然在最近這個時代里曾經有過遠地的航行和陸地的發現,卻從來沒有聽到過關於這個島嶼的一點消息和影子。……關於這個海島,我們從沒有聽說過有誰看見他們的船到過歐洲的任何海岸,或到過東印度或西印度的群島;」

就是這樣一個世界上人所不知的島國——

「國王在禁止他的人民航行到任何不屬於他管轄下的地方去同時,還發布了這樣的命令:每十二年要從本國派出兩條船,作幾次航行,每條船上要有『所羅門之宮』里三位弟兄組成的一個使節團,他們的任務就是研究要訪問的那些國家裡的一切事物和情況,特別是全世界的科學、藝術、創造和發明等等,而且還要帶回來書籍,器具和各種模型。」

——————

這部小說的幻想在於:一個向世界封閉自己的社會,仍然可能擁有整個世界的文明。

四、

如果說馬林森、帕小姐與香格里拉之間是東西文化衝突的話。那麼,康韋與馬森斯、帕小姐這三位西方人之間,則是價值觀的衝突。帕小姐代表的,是一種基於文化、宗教優越感的使命感,哪怕犧牲自己的快樂幸福,也要改造香格里拉的人民。

而康韋所代表的,則是各得其所,各得其樂的價值觀。他能夠接受和欣賞別人的生活,並且可以只為了自己這樣做。

帕小姐認為,沒有人會喜歡這裡,但是應該有傳教士來這裡。這就是宗教的使命感和犧牲精神。

而康韋則認為,「如果我傳教士,我會主動選擇這裡。」

——康小姐明白他是為自己,馬上反駁說:「如果這樣那你就沒有功勞可言。」「如果你做一件事,只是因為你自己喜歡,那可沒什麼好處。」

——在這種價值觀的衝突中,康韋所表達的其實仍然是西方的個人主義的價值觀。但是他體現出的,則是這種西方價值觀可以接受不同文化的寬容的一面。

而帕小姐表達的,則是西方宗教的價值觀,有著不同於世俗個人主義的苦行的色彩。這也是幾個世紀以來基督教的東方傳教團跋山涉水,身犯險境的使命感。

但是她表現出來的,則是西方整體對於東方世界的功利主義的,具有進攻色彩的一面。

而這幾位西方人之間的價值觀衝突,在這本小說中,可能是作為一種映襯背景,用以展現香格里拉寧靜中和、自足包容的價值體系。

五、

大喇嘛與康韋的談話進一步拉開香格里拉神秘的面紗。

事實上,這個雪山秘境中的僧侶們,完全不像陶淵明筆下的「桃花源」中人那樣——「不知有漢,無論魏晉」,而是緊密關注著整個世界的惡化趨勢。大喇嘛的談話中甚至提到了「強大者相互毀滅」的世界前景。(這大概是第一次世界大戰的啟示吧。)——這不正是核戰爭的人類噩夢嗎?這不就是後來許多反烏托邦的、電影的基本故事背景嗎?

儘管在《消失的地平線》這部小說發表之時,核武器還根本沒有在這個世界上出現呢。但也許正在醞釀的的第二次世界大戰給了作者某種悲觀的暗示。

這個藏在山中的烏托邦,似乎正是為了整個世界的悲慘前景而建造的挪亞方舟。

然而,在閱讀這本書的過程中,我也不免對這個烏托邦的價值觀產生懷疑。

我意識到,其實,這個美好之境對於知識在內的精神產品也是消費性的。儘管香格里拉的人們有一種遺世獨立的優越感,但他們尊崇的價值,仍然是山外世俗世界的,比如:肖邦的音樂、勃朗特三姐妹的小說,牛頓的學問。山外的世界,才是文化和精神創造的源頭。

這裡用黃金悄悄匯聚了全世界的知識和其他精神創造,留在這裡的人們又有可以超過百年的漫長人生不受世俗干擾地掌握到和鑽研這些知識。但是,隔絕於世的他們又能給這個世界提供什麼呢?

而且,這個美好的烏托邦,儘管對於願意留下來的人來是一片樂土,但對於不願意留下來的人們,就是一個舒適的監獄。因為雖然說是來去自由,但由於路途極端嚴酷,事實上,沒有人能夠活著離開這裡,也不可能得到這裡的幫助。

這對於四位實際上是被劫持來的西方人來說,當然談不到公正。所以,雖然其中的康韋、帕小姐和美國人巴納德最終都因為不同的理由自願留下來,我內心仍然為一心要離開的馬林森感到不平,並一直憂心他的命運。

此外,儘管我在這部小說描寫的香格里拉看到了比以往烏托邦更多的寬鬆包容——它的隘口甚至沒有哨兵,但它的隱然存在的強制性仍然令人不快,儘管這種強制性主要是由離開它的艱險路途象徵性地體現的。

難以逃離就是一種強制性。儘管它在香格里拉表現得比較溫柔。

康韋在大喇嘛圓寂之夜,突然承受領導香格里拉的遺命。然而,他卻與馬林森斯爭論之後,突然決定與他一起離開,雖然表面上是不忍馬林森一個人面對路途的艱險,但也彷彿暗示了他內心兩個自我,兩種價值體系的衝突。

「康韋知道自己的心靈一直駐守著一個自成一體的世界,香格里拉就是這個世界的縮影,但現在這個世界已經岌岌可危……」

彷彿作者用康韋的眼睛和心靈表達對這個烏托邦的認同,又用康韋最終的選擇暗示對這個烏托邦的質疑。

你到底……啥意思?

這樣的結局來得太突然了,彷彿那大喇嘛給康韋許諾的漫長而美好的人生與社會也隨著康韋的離開而一下子幻滅,讓人留下無盡悵惘。

尤其是會彈一手羽管琴的滿族姑娘洛岑傳奇的身世、動人的微笑,和她令人難以置信、耐人尋味的最終抉擇,彷彿既是對這個神秘之境價值的昭示,也是對這種價值保留的懷疑。

尤其是當作者暗示出她做出這種選擇而承受的代價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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