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是一個人的根
每個人對故鄉都有一份自己的獨家記憶,是渡頭落日抑或是墟里孤煙,是廣闊的田野抑或是夏夜的鳴蟬······隨著時間的流逝,很多記憶都會消失,但對故鄉的記憶卻融進血液里,天涯海角不能相忘。
這一生無論走出多遠,無論走出多久,故鄉永遠是你心底深處最深的牽掛。
龍應台在她的散文《魂歸》里,記述了送父親回鄉安葬的經歷。父親十六歲時,挑著籮筐離開山溝溝,到市場去買菜,剛好有人招兵,就跟人走了。
此後,戰禍頻仍,顛沛流離,幾經輾轉,到了台灣。故鄉的人和事都依稀成了夢裡的風景,這魂牽夢縈的血脈相連之地再也回不去了。
再次回來,是七十年後,子女帶著他的骨灰回鄉安葬。當司儀用悲愴蒼涼的楚音唱:「上——香」「拜——」時,龍應台突然眼淚決堤,震驚不已。
這就是父親教她念「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時的腔調,這就是父親讀《陳情表》時的音,婉轉凄楚。
直到此時才真正懂得父親幾十年來的靈魂漂泊,懂得他為何為《四郎探母》淚如雨下。直到今天,村裡走失的那個十六歲的孩子,終於回來了,他是真的回到家了。
當那熟悉的鄉音想起,當那一抔抔黃土展現在你面前,與生俱來的親切感使你明白,你不再是羈旅漂泊的遊子,不再是紅塵中匆匆的過客,而是歸人,是回家。
樹高千丈,葉落歸根。相比他鄉留不住,故鄉回不去的悲哀,骨灰能埋進故鄉的黃土,也算是幸事一樁,了卻生平最大的夙願。
對故鄉的記憶,不單有親切的鄉音,還有家鄉特有的味道。琦君筆下補氣、健脾、明目,小孩子只能喝一指甲縫的春酒;魯迅筆下再也沒有吃過那夜似的好吃的羅漢豆,滿滿的都是故鄉的味道。
張曉風曾寫父親時常對他們說,台灣出的東西,凡是我們老家有的,我們老家的就一定比台灣好。台灣的香椿,細細小小的一株,在我們老家,那可是和榕樹一樣的大樹咧。
台灣是熱帶,一年到頭都能長出新芽,那芽就不嫩了。在老家,只有春天才冒出新芽,那個冒發,你們不知道,忽然一下,所有的嫩芽全冒出來了,又厚又多汁。
大人小孩都來采,採下來用鹽一揉,放在格架上晾,一面晾,那架子上腌出來的滷汁就呼嚕——呼嚕——的一直流,下面就用盆接著,那滷汁下起面來,那個香呀——
只是聽著,就覺得口水就要流出來了,香椿芽在腌制的過程中竟會「呼嚕——呼嚕——」的流汁,超乎我們的想像。因為想念,因為傾注了自己的感情,故鄉那尋常普通的味道變成了天下第一美味。
曾看到一個故事,有個人到美國出差,回來後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下了飛機,取了行李,沒有直接回家,先到平時經常去的那家牛肉麵館,點了兩碗牛肉麵,吃了一碗半,然後抹著嘴回家了。
那熟悉的味道給人一種歸屬感,讓人感覺舒服安全。思鄉,首先思念的就是家門口的一碗牛肉麵。
故鄉對於我們的意義,不單是身體上的愉悅舒適,更多的是心靈上的撫慰安頓。
白岩松做客《朗讀者》說,每次回鄉都是一次充電。傍晚時分,男人們拉起馬頭琴,女人燒起牛糞開始做飯,看著落日一點一點慢慢地落下去。瞬間感覺曾經的自己又回來了,然後元氣滿滿,回到北京後,工作更有勁頭,更有熱情。
他說,雖然在北京生活了三十三年,在故鄉生活了十七年,但有人問起家是哪的,第一反應就是呼倫貝爾的,蒙古的。從沒把故鄉和北京聯繫在一起。
這就是故鄉,是一個人人生的起點,是一個人生命的根。疲倦了可以安歇,受傷了可以痊癒,年少時一心想離開,年紀大了特別想回去的地方。
熟悉的鄉音,熟悉的味道,熟悉的生活場景,刻在你的腦海里,永遠也忘不掉。
無論你在外面是如何顯貴或是如何落魄,是如何顛簸抑或是如何安逸,故鄉告訴你,這裡曾經有一個無憂無慮隨風奔跑的少年,有一段生命之初最歡欣的記憶。
雖然歷經世事備嘗艱辛,雖然容顏老去韶華不再,而在故鄉,你還是你,你能明白自己為什麼而出發,你能找到生命最初的本真。
試問嶺南應不好,卻道,此心安處是吾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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