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和草原約了個會

四個人吃過了小龍坎、鵝翅和蹄花，拜謁了杜甫、諸葛亮、劉關張，寬窄巷子重走了兩回，香辣甜各種小吃也品嘗了一輪，然後決定深入川北藏羌之地，去看看若爾蓋草原的風光。

可是臨行前的那個晚上，幾番猶豫，大家接近放棄的邊緣，最後還是互相支持鼓勵，不就是遠了點嘛？

真的是「遠了點」，車一坐就是一天。

誰也沒想到，路上有太多的驚喜，都說值得了！

從映秀鎮開始，都是08年大地震後的新房子，新馬路，小區、銀行、學校、商店、醫院、酒店等等無不展示汶川人重建家園的生存意志，大巴車穿過的山路兩旁高山筆立，如刀劈斧削直插雲霄，那種自然的偉力彷彿在藐視著人類，我心裡暗暗稱奇。

山樑披著厚厚的綠草，變得越發憨厚慈祥，每一次抬眼都會看見草原黑珍珠——黑氂牛，鏡頭裡的它們被我們戲稱為「蝌蚪」（黑色的小點兒）

途經一個在海拔3300米處的醫療衛生服務站，上來一位貌似醫務人員，給我們講高原缺氧的知識，從語言表達的流暢程度來看她的肺活量一定很大，不帶一個字兒的重複。我和阿江已經出現頭脹胸悶的癥狀，兩張紅票子換來兩瓶舒氧水，總之，三人把一張毛爺爺喝了下去，剩下的部分就無人問津了，就算在四千三百五十米的查針梁子，我高反真的出現時，也沒想到要喝上它幾口補氧神水。

太陽落得很遲，正好車上觀日落。輝煌得耀眼，阿江屏住呼吸捕捉美麗的瞬間。天還很藍雲還很白，草坡一層翠綠染著一層橘黃，恁目極千里也看不到盡頭。有時閃過天光雲影，眼前頓時一亮，那是一泓潭水或者一灣溪流。

天色暗了，我們也都累了，到達若爾蓋的縣城，入住聖地酒店。房間空調只有熱風，不製冷，可想而知這裡的日常氣溫。

打開窗，只見漫天繁星，山的黑影和星光是多麼神奇的呼應，動和靜、明和暗、遠和近，那些在別人的文字里出現的畫面，就鋪在我們面前。原來無法企及的遠方，無法想像的風景，你總要越過萬水千山，才能如此親近。你總以為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和閱讀一樣可以那麼自由洒脫，其實，行走中的腳步會有羈絆，行走的過程也是不斷地發現自己、接納自己，然後成全自己。

第二天睡到自然醒，拾掇停當太陽已經赫然躍于山肩之上，我們錯過了草原的日出。也有兩個團員起得很早爬上山坡想看日出，我們出門的時候他們正好回來，直呼「看不到、看不到」，爬過山坡只能是臆想，路實在太長，即使爬到山頂，太陽早已高高升起。這麼一聽，我們也不覺遺憾了。

上午是主題所在，去「花湖」。我們來遲了一個月，各種野花還在，繽紛了一坡又一坡，它們大概是最後一撥了，茂得不夠盛，花海只在傳說加想像中了，轉身把腳小心地探進草叢，綠油油的漿草像厚毯子，實在太讓人喜歡。然而我們也很自覺地迅速回到路上。喜歡的另一種方式是保護和欣賞，絕不允許加給它一點點的傷害，絕不借欣賞來居高臨下。

有山就有水，在青藏高原的東南側，水是藍天下的水晶，這個叫花湖的地方，你更喜歡的或許是這片湖水，喜歡它在草原的臂彎里安安靜靜的樣子。湖上白鷗翔集、洲邊黑鸛戲水，天高雲淡，安閑恬然。風從北方吹來，到了這裡它也變得細膩浪漫起來，畢竟這裡的水像女孩子的肌膚一樣。360度都是一幅畫，拍幾張再拍幾張啦，與無遮無攔的天空白雲草原同框，真的覺得是福分。

走到這麼遠的地方，只為了看一眼純真的草原和它上面的天空，還有湖水，過濾一下曾經太過執著的雜念，在心裡徘徊許久終究不能斷離，只有走過更長的路，才會明白有些東西像沙灘上的腳印，一個浪就把它們沖走了，而也有些東西是刻在石頭的字，無論風雨它們依然清晰。人們總喜歡把人和事分成「有用」和「沒有用」，各種心機各種算計各種辛苦，巧妙地把握與人事的距離，以假象裝飾事實，蠢笨者沒用者不會玩遊戲，不如遠遠的去玩山水，那是最真實最平等最純粹的部分，它不會傷害你。這裡真是個讓人容易發獃的地方，小四她們在拍照，我走會兒神。

我們住的聖地酒店，藏羌文化元素很豐富，團餐做得很貼心，清淡口味讓我們有回到江浙的錯覺，同桌的五個宜賓女孩恐怕不太習慣了。酒店外是如迷宮一樣的小街，旅遊商品琳琅滿目，導遊提醒過大家，這些商品都來自義烏，轉轉看看就算了。

下午可以騎馬，但是不敢單獨騎，一致放棄了這個項目。晚飯後團長我同意一起到前面的草坡去玩，穿過一片薰衣草花地，阿江給老於在花叢中拍照片，我和小四找了條路先行，等在一個小牧場門口，結伴朝青草地里而去。牧草很茂盛，晚風很涼，山嵐漸稠濃，四周一片寂靜，只有我們的歡樂笑聲，暮色從山頭漫過來，遠山全成了剪影，天黑了。這片刻的時光，像在故事裡，裝在歲月的記憶深處，撫慰老去的惆悵。

想著回程還要坐一天的車，咬咬牙就算了！哪裡料到事情遠不止這樣。

等我回家休息完後，再講訴那「一夢成讖」的20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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