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行，見了老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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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13
同學會上一首「故鄉的雲」令我淚目，彷彿聞到了故鄉泥土的芬芳，讓我在記憶里尋找著兒時的青紗帳。短暫的故鄉之行，我試圖以各種形式走回兒時的故鄉，走回童年的塞外小城呼蘭。 由於各種原因，各樣的限制因素，使得我能夠自由支配的時間十分有限，因為害怕不能赴約，我把自己變成了隱身人，即使如此，我依然花了兩個早上的時間，徒步了整個呼蘭小鎮， 從南到北，從東到西。
河還是那條河，江還是那條江，只是不比兒時的清澈。沿著河堤，從呼蘭河橋一直向西北，一路上尋覓兒時的痕迹。河堤上的甬路不再是兒時的泥濘，小時候常常出沒的西河沿已辨認不出舊時的模樣，姥姥的家曾經與西河沿隔著一條街，如今是聳立的高樓。遠處一對情侶在拍照，女人穿著白裙，手裡捧著一束野花，我經過時才看清這對情侶與我年齡相仿，於是，我過去為他們照了幾張合影，我相信這會是他們最美的合影照，清晨的採光效果極佳，藍天白雲映在平靜的河面，河水也被染成藍色，映襯著一隻停泊的紅色小船。
幾近走到城北的高速公路，轉迴向東進入當年的富強農莊，穿過北城到呼蘭公園。與城南的高樓林立不同，北城依然可辨當年的風景，那擁擠的一家挨一家的小院兒，偶爾出現的泥濘小巷，如回夢中童年。海外異鄉30載，走過各樣城市，看過各樣的風景，唯獨這些鄉土的農家小院兒散發著最暖心的親切，那是我再也無法走回的兒時的家，摺疊存放在記憶的深處。
在呼蘭的版圖上，呼蘭公園算是保留最完整的一片蔥翠之地，曾經鑼鼓喧天的運動場如今垂柳依依，掩映著晨起散步的人們；紅亭之外，十幾位衣著艷麗的男女輕柔起舞，整齊地打著太極；四望亭是呼蘭的百年座標，雕樑畫棟，亭上涼風習習，彷彿吹動我童年的衣衫。
執意要找到兒時的家，至少是版圖上的位置，於是，我又從城西一路向東行。小時候經常走過的衚衕已經無法辨認，彷彿版圖被一層層捲起，然後像羅疊積木一樣豎起高樓大廈。 經過蕭紅紀念館，館門緊閉，去年曾經走進這個保存經典的四合院，而蕭紅曾經的鄰舍，卻變成了寬闊的廣場。見到坐落在城最東南的監獄的大煙囪，那裡曾經是衛光生產隊的大片原野，如今高樓林立，我又折回來向北行，當年的呼蘭師範就坐落在現在的文化街上，兒時的家，就在呼蘭師範的西牆外， 如今師範大學擴建了，我曾經的家變成了籃球場。慶幸我屬無名之輩，百年後無人會去尋找我的故居。
這次故鄉行的亮點是高中同學入學40年同學會。 呼蘭一中92班是歷史的產物和見證。1977年恢復高考，1978年全縣初中統一考試，薈萃了一百多名幸運的學生，編排到92 和93 兩個班，並且每個班配備了由於各樣原因被下放到呼蘭的精英教師，劉松濤老師是92班班任，賀萬才老師是93班班任，被同學們稱為呼蘭一中史上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而於每一位同學，高中的2年，十六七歲的年紀，是人生最美的季節， 遇到的一定是人生最美的風景，所以，四十幾位同學從全國各地，世界各地趕回，相聚在美麗的太陽島上。 去國近三十載，這是我第一次回國參加大型的同學聚會，包括大學同學和研究生同學的聚會，許多同學都是幾十年第一次見面，心中不免忐忑， 但是，相聚的那一刻，所有的顧慮都煙消雲散，且不說負責組織的同學如何精心策劃，組織安排， 參加的同學也是各個滿面陽光，熱情爽朗，同學們的眼睛就像是一面面鏡子，亮晶晶照出的都是少年時的彼此。
玲玲和雪筠是這次聚會的核心組織者之一，姐妹倆乘同一次高鐵從大連趕來。畢業之後第一次見到玲玲，依然漂亮熱情，多才多藝，講話帶著叮噹的童音。她說從小時候起她就把我當成對手，要努力超過我，說起和我比拳頭的故事，我竟全然不記得，那應該是發生在小學裡的故事。
同學們一致公認：石林是92班的班魂，很多同學叫他班長，實際上當時他是團支書。雖然大多數男同學都會笑他搶了全班男生的風頭，卻依然折服於他的大度，正直和親和力，女同學對他的崇拜更是有目共睹，在這裡，無法細數他曾經給予過的無私幫助，感謝那淡如清風的純粹友情。
鳳權作為東道主，將這次聚會的各樣安排做到極致，從選場地，安排住宿飲食到接機送機，無一不細緻周到，還有他的出口成章，才華橫溢。
美麗直爽的慧奇，優秀文雅的曉紅，每次被同學開玩笑的善良美麗的黃英，典雅大方的秀芳，永遠是一張娃娃臉的漂亮關紅，優雅出眾的女強人紅艷，幽默美麗的偉鳳，還有長不大的小妹妹曉蘭。當然，這裡還有當年呼蘭城的一道絕色風景——玉英，我美麗的親密的好友。
立宏是我中學兼4年大學的同學，這近三十年來，安排了我所有回國時的大學同學聚會，今年亦是如此，雖然好幾位同學外出，不能到場，仍有洪波堅持趕回來一聚，特別是畢業後第一見面的謙玉以及好幾年沒見的麗傑和項英。立宏為人憨厚正直，且幽默風趣，是唯一同他講話不讓人緊張的男生， 星期六早上游太陽島，天上不時飄下細雨，我打著傘邀請他，他一口回絕了，然後大大方方地和一位漂亮女生肩並肩地走了。
參加聚會的男同學就無法一一介紹了，他們在各個領域都是絕頂地出色，為在我最年輕的季節遇到這麼一群優秀出眾的同學而驕傲。呼蘭一中92班，是我生命中一道亮麗的風景線，成為我故鄉的一部分，那段往昔時光，爛漫年華成為我永遠的懷念。
故鄉最吸引我的是那割捨不斷的血脈親情。回到弟弟、妹妹家，滿滿的都是家鄉的味道，每一道菜都是我兒時的最愛，兩位弟妹輪流為我在凍箱里存留冬天的凍秋子梨。 我媽媽是這樣總結的：我們家娶回的媳婦嫁來的女胥都比我自己的好。這個好，包括了所有的聰明能幹英氣漂亮，更重要的是心地善良，成為我們走過高高低低人生的巨大財富。
如此說來，我不是輕而易舉地回到故鄉了嗎？為什麼還有朋友說是回不去的故鄉呢？ 童年的故鄉是我們永遠也走不回去的地方，那曾經的故鄉，早已被這三十年改革大潮沖刷得面目皆非，這些變化不單單是外在的，更在於人心的變化，當我們走回去的時候，會有多少文化上的認同，多少信念上的相容呢。故鄉在變，我們自己也在改變，可是，無論如何變化，在我們心靈的深處，都珍視熱愛曾經養育我們的故土，都希望家鄉越變越好，而變得更好的希望在未來，在下一代。當國人興奮地討論已經超英趕美了，已經有多少世界之最了，我們不妨看看我們是如何教育下一代的， 除了竭盡全力為他們提供儘可能好的經濟條件，比賽般讓他們進最好學校，拚命地拉高孩子的起跑線外，我們對孩子的身心靈的發育成長又做了多少？孩子的獨立人格，堅強品性和社會責任感是一生的基石，而這些最基本的品質，卻正是當今社會所缺乏的，因為這些品質沒有考分，不能比賽，無法考核。
我的隔壁鄰居家有三個孩子，老大上高三，馬上要申請大學，老二剛上高一，還有四年上大學，老三上初中。 鄰居的太太是某大公司的CEO，這公司有著百年的家族史，先生是工程師， 介紹這些是為了說明 ，這三個上私立學校的孩子是不需要打工賺錢的。這次我們安排回國度假，鄰居主動提出要幫助我們照看貓狗和花園，工作就交給了兩個高中生。臨行，將列印得密密麻麻的兩頁紙貼在後門上，上面一條條列著每天要做的工作，早上喂貓狗和魚，把貓狗放到後院，給花園澆水（很多新種的植物沒有自動澆水系統），照看清理游泳池…… 晚上再把貓狗領回家。奧斯汀的盛夏，炎熱無雨，每天高溫超過40度，當看到天氣預報上溫度指標連續一周達45度時，我趕緊給好朋友陰蓉送消息，讓她中午開車過來把貓狗放回房間，蓉跑了兩天，然後告訴我，她來時貓狗已經在房間里了。 因為臨時行程有變，返回美國的時間推遲，我又給蓉送消息，讓她接管兩天，並告訴鄰居我們推遲了行程。回來後才發現，鄰居也推遲了他們的行程，一直等到我們回來。 回到家裡，看到各處都井井有條， 後花園青蔥翠綠， 連幾乎不可能度過盛夏的芍藥牡丹都葉色蔥翠，心中升起由衷的敬佩和感激。一個忙於各樣課業，輾轉於幾個城市之間參加排球比賽，時間表排得滿滿的高中生，竟然能抽出時間來幫助鄰居照看房子，做認真負責的管家，這是我在中國孩子里難見到的，這就是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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