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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回不去的少年時光

前幾天採訪完見JJ,拖著一身痛的身子去和她吃飯。

她帶著勇哥,她的男朋友,我們好久不見。

JJ沒什麼變化,還是那麼瘦,那麼美。

她比以前沉了不少,大概是做老闆娘的緣故。

去年在公眾號里,我寫過關於她的故事,後來回來有感而發又寫了日記,就不再說那些了。

昨天她一見我就說:你為什麼要剪劉海,這不適合你,你不應該扮年輕,做「姐」才是你。

我笑了笑。

大學那幾年,我一直一頭烏泱泱的長捲髮,塗最深色的口紅。

大學時候,她穿的各種日系少女,空氣劉海,塗粉嫩口紅色。

過去我們走在一起,怎麼也不像是一起的人。

畢業很久再見,我們兩人有所改變。

我開始穿背帶褲,剪短了20年的長頭髮,今年再剪短劉海,口紅顏色變淺,有時候不塗。

她整天和人做生意,開始成熟起來。

她的頭髮剪成梁詠琪款利落短髮,每天養生練瑜伽,出門塗最深的色號,或者穿著圍裙切三文魚素麵朝天。

無論什麼樣,她一定是最美「海鮮西施」。

我們像是互換了人生,突然從對方的身上看到過去的自己。

我和她當下的改變都是不得已而為之。

她不得不成熟起來。

在魚龍混雜的海鮮市場里,年紀輕輕必然要被人欺負。

她不想被欺負,她還有野心。

所以她得最快速度讓自己變得老練成熟。

她赤裸裸的說:我就是要斤斤計較,一分不少,我就是要賺錢。

我不一樣.

過去他們叫我,並不是名字、「月月」或者「舍小姐」,而是「姐」。

過去對任何人,我都自稱姐

過去我喜歡做大人,嚮往不合年紀的成熟。

出來久了,我開始學會示弱。

強者容易自討苦吃,我穿衣打扮開始刻意顯小,對任何比我大的人都叫一聲「姐姐」。

過去我常被人說沒禮貌,如今走到哪都惦記著「禮貌」這個詞。

不管怎麼樣,我先退幾尺,再開始交往。

我的人生哲學開始顛覆和改變。

我和JJ的變化可以總結為那句最古老的道理:「適者生存。」

JJ家裡那場變故其實是她母親去年得了胃癌,做了手術,如今仍要定期檢查修養。

她說,她媽如今變了,總是言語里不自覺的交代後事,好像明天醒來已經不在。

她很討厭這種感覺,很恐懼。

她底下還有兩個弟弟妹妹,家裡那兩個海鮮店完全能負擔起。

但是,是以犧牲她的青春為代價。

母親病了照看不了家裡的生意,她必須扛起來。

如今她家裡,全靠著她。

我和她的人生真的互換了

她被困住走不開,我只要有機會便想越走越遠。

人生是一件多不可思議的事情。

這晚酒吧舞台上在唱「i belive」,這是我過去總聽的一首歌。

她聽的淚流滿面。

她說:我最快活的日子就是大學畢業以前,每天睡覺逛街,我為什麼長大回不去了。

我給她擦眼淚。

恍然不覺時間過了很久,我掰著手指頭數

2014到2018,幾年的日子天翻地覆,個人的人生際遇已經全部在改變。

她翻起2015年我陪失戀的安琪在寢室喝酒的視頻

她偷錄的,一直存在她的雲盤裡。

我才發現,過去原來我喝過白酒

喝多了還撒酒瘋,瘋唱ladygaga的pokeface。

現在我仍然愛喝酒,但完全不碰白的

我很少喝醉,喝多了也一言不發,昏睡過去。

你們看,青春的臉和世俗的臉還是不一樣的

醉了過後的反應都不一樣。

未成年我就上了大學,沒畢業我就正式工作。

2015年我18歲,還是青春期

我的青春,到2017年,20歲之後就戛然而止。

她還在大哭,她說:你知道我為什麼哭嗎?我想我是對自己現在的生活不滿意。真的,我一點都不滿意。

她來長沙是為了看醫生,治療月經不調。

然後緊接著,她準備備孕了。

快不快?

快吧,她是曾經說過28歲結婚的人。

她的戀愛史很簡單,男朋友勇哥

一個退役兵,沒上過大學、和他同年小夥子。

她家裡人原先死活不同意,覺得配不上她。

這個態度到她母親病後開始轉變。

她爸媽為了把她留在家裡做海鮮店的生意,不僅同意他們在一起,還主動催她備孕和結婚。

我記得大學最後一年,她很喜歡優衣庫,在優衣庫工作,做的挺好。

她差點拿到了優衣庫畢業生留下名額,打算畢業了就在那裡工作。

那時候,她遇見了另一個同樣在那裡工作的理工大學的小伙。

那個男孩對她很好,在她剛進店什麼也不懂,經常遭受排擠的時候一直護著她。

每天深夜下班送她回來,陪她聊天,滿足她二次元的少女夢。

那時候她已經和勇哥在一起

但我能明顯感覺到,她更喜歡那個理工男。

後來大半年過去,那個暑假她和我說,她準備和勇哥分手。

但勇哥追來長沙,兩人和好,爸媽也讓她回家。

她和勇哥和好那一天我記得她哭了,很難過,眼睛腫腫的。

再後來,畢業,她回家,和那個男孩再也沒見面。

再後來,就是前些天,她和我說,她要備孕,要結婚。

然後她說,她的一生望到頭,可能就這樣了。

我不知道說什麼,看別人的人生總是透徹

曾經參與過一小段,前因後果總是唏噓不已。

她和我說:「不要擔心我,這個年紀做這個選擇不奇怪,勇哥對我很好,你一定會找到一個像勇哥對我這麼好的人。」

我笑了笑,仍然不知道說什麼。

我沒有走到那一步,所以很明白

現在的好都算不得數。

未來的好也不一定靠得住。

後來我們一直在回憶,念大學那幾年,有一年,只有三個人住寢室。

我是真的喜歡酒,過去宿舍里,我藏著各種啤酒、紅酒,

偶爾用那口小鍋煮甜酒,帶酒香味的東西我都欲罷不能。

她喜歡煲湯,從家裡拿來一口大瓷鍋,煲蘿蔔排骨湯和銀耳紅棗羹。

她煲的銀耳羹是我吃過最好吃的,問她為什麼,她說因為時間久。

過去她煮一鍋銀耳,一煮就是一天一夜。

我們上課下課逛街,煮到我們都忘了這回事,再想起來,那裡面的銀耳已經成了膠質一樣的晶體,但那是銀耳口感最好的時候。

另一個姑娘,杏子,也是個可愛姑娘。

大學幾年她很少化妝,畢業那年有天來我家

我們因為實習已經半年沒見面,開門時候,她塗了一嘴姨媽色口紅,驚嚇到我。

她也瘦了,穿的挺性感。

她長的和我有點像,任誰看了都這麼說,就她不信,可能嫌棄我。

那天之後,畢業,她回廣州,我和她再也沒見過。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杏子在我腦子裡最後的印象,就是那嘴姨媽色的口紅。

然後就到現在了。

我和JJ聊天,我癱坐在椅子上。

她說:你過去也是這樣,從來沒見你坐直過,永遠癱著,我像你這麼癱著我腰疼。

我說:我像你那樣坐直我也腰疼。

然後我送她和勇哥走,然後我回了家。

我想起那些年,快樂又難過。

桐華有一本書,叫「那些回不去的少年時光」。

我最喜歡的青春小說,沒有之一。

高中時候我沒能看懂故事的結局,為別人難過的死去活來

很多年後,當自己身臨其境,終於明白其中道理。

我們遇見誰,愛上誰,選擇誰。

我們嫁給誰,娶了誰,最後離開誰。

我們去哪個城市,做什麼樣的工作,

我們最後成了哪一種人。

這一切,有關我們命運的像是早就準備好。

每一個時刻發生的時候,仍然措手不及。

我們從來不能預判是驚喜還是驚嚇。

沒想到,我也這麼快的走到了回憶過往的這一天。

回憶不分年紀、性別和種族

回憶只分快樂、悲傷和苦痛。

我如今想起來還是快樂、是甜的。

那些走過的林蔭小道,那些竄過的大街小巷

那些並肩的少男少女,那些哭了又笑的夜晚

那些無數個惆悵猶疑的時刻。

那些,都是回不去的少年時光。

舍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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