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日本真人電影內地票房紀錄的，為什麼是《小偷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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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出好戲》、《愛情公寓》、《巨齒鯊》三部新片和《西虹市首富》、《狄仁傑之四大天王》兩部同檔期強片的腹背夾擊下，《小偷家族》的票房居然過了8500萬。

這是非漫畫改編、現實題材日本電影在中國的最高票房。

之前，日本非漫改真人電影在中國的票房紀錄是2015年《墊底辣妹》創造的3700萬。今年3月上映的《戀愛迴旋》，有強大的演員陣容——新垣結衣、瑛太、廣末涼子、蒼井優等，票房只有1800多萬。而有現象級日劇加持的《晝顏》、《深夜食堂》和《與君相戀100次》，最終票房也都沒過1500萬。今年3月末，同樣由是枝裕和執導的電影《第三度嫌疑人》，走了藝術電影放映聯盟的路線，最終票房452萬。

儘管是枝裕和在訪談中的發言引發了日本國內的爭議，但《小偷家族》在日本的票房也很好，上映5天，票房超12億日元。

影片主演中川雅也曾感慨，拿金棕櫚不覺得意外，電影大賣倒讓他很驚喜。

《小偷家族》目前的票房成績，還是難免讓人心生懷疑——中國的文藝青年具有這麼大的票房貢獻力嗎？貓眼APP上的用戶畫像也很讓人不解，二線城市為何佔據41.2%？誠如有報道在標題中已經肯定的，是中國人喜歡是枝裕和嗎？

「想看」沒多少參考價值，誰真正花錢看才說明問題

觀察圍繞《小偷家族》的數據表現，有幾個特點。

第一，在代表普通觀眾評斷的貓眼、淘票票上，《小偷家族》的評分分別為8.0和8.5，低於代表影迷向的豆瓣和時光網上的8.7。

貓眼、淘票票觀眾評分

這說明，這部電影並不是大眾向，而是小眾向——影迷、文藝青年、精英階層等。忠誠度很高的、慣常對電影評價「苛刻」的影迷們摯愛著這部電影。

第二，一線城市和二線省會城市是票房主力。

獨舌採訪了UME華北區業務總監劉暉，她表示，《小偷家族》的票房貢獻城市排名，上海是第一位，北京第二位，然後是廣州、深圳（上海超越北京，有今年上海國際電影節的影響力）。

次於上述一線城市的，是二線的一些省會城市，比如成都、南京等。

劉暉解釋說，「早期《小偷家族》得獎的時候，我們對它的預估，比8000萬要高一點，覺得它應該是可以破億的，反正當時的預估是比較高的。然後，我們自己看了影片以後覺得真的很生活化，然後它娓娓道來的節奏可能對普通觀眾而言過於沉悶，我們當時就有一點懷疑，覺得能上5000萬就不錯了。但是現在，沒想到市場對它的反饋還是很好的。」

但是，在貓眼專業版的想看畫像上，《小偷家族》的數據顯示，最高的是二線城市41.2%，次之是四線城市的21.3%。

數據來源：貓眼專業版

「我覺得『想看畫像』有時候不太準確，或者說它並不能說明問題，參考價值不大，還是要看實際的票房。因為，實際情況是怎樣的，就得看反饋出來的真實數據，說白了就是，誰在真正花錢看這部電影」，劉暉表示。

最初，各界對《小偷家族》充滿期待，戛納獲獎是個非常重要的原因，但是比起國際三大A類電影節，實際上奧斯卡在中國普通觀眾中具有更大的熟知度，那為什麼同樣是獲獎後不久上映、文藝向的《三塊廣告牌》票房不足6500萬？

其實，《三塊廣告牌》的票房已經很不錯了，當時主要的票房貢獻在北上廣，很少有二線城市的蹤影，儘管劉暉個人認為那部電影拍得不錯，「所以，越是獲獎影片，可能越不一樣，也許觀眾都會口頭上說想看，但是會不會真的看，要看他願不願意花錢進去看，也許晚點在網上也可以看。」

劉暉表示，其實，一直以來，內容比較嚴肅一點的非合家歡的文藝片，也都是北上廣深這四個城市相對貢獻票房多。如果票房再高，那可能是發達地區、二線的省會城市也貢獻了一部分票房，比如之前票房突破1億的《岡仁波齊》。

綜合因素導致的票房突破

《小偷家族》的票房，是諸多因素綜合促成的。

第一，戛納獲獎、上影節內地首映、內地定檔的長線口碑發酵過程。

《小偷家族》第一次對內地產生影響力，來自於今年5月打敗當時取得場刊紀錄的《燃燒》，拿到戛納金棕櫚大獎。獲獎，是資深影迷們奔走相告的大期待，也是普通觀眾在不能判斷這部電影內容的前提下，覺得質量有保證的一種小認知。

戛納獲獎1個月之後，《小偷家族》在上海國際電影節展映，各種一票難求的梗形成了一波話題熱度。這是第二次發酵。

在定檔8月3日後，是枝裕和攜主創團隊來華，並手寫中文贈言「謝謝你們」，加之電影大V們在微博上充當自來水，影響了普通觀眾，形成了第三次發酵。

如果說為《小偷家族》貢獻票房的，只有忠誠度極高的小眾——資深影迷、文藝青年、小資青年，我是存有疑慮的。

從硬性數據上看，《小偷家族》的指標很明顯，無論對日本現實題材的電影，還是對是枝裕和這位導演，大眾都不甚熟悉，即使看了以後也不算喜歡，因為他們整體給分相對不高。

畢竟，經由一大波大V打call、口碑影響力更大的國產電影《岡仁波齊》，也不過突破1億元而已，平台預測《小偷家族》的最終票房在9200多萬。

所以，《小偷家族》的票房突破，並不只是文藝青年奔走相告造成的。

在外部原因上，如果能夠接著戛納的熱度上映，對《小偷家族》而言最好不過了。但是，批片的檔期有太多不確定因素，買斷版權以後，要申請龍標和批片的份額，然後確定檔期，實際上，在8月3日上映時，《小偷家族》已經過了戛納的熱度。

不過，與它同檔期的，只有爆款片《西虹市首富》和爭議頗多的徐克的視效大片《狄仁傑之四大天王》這兩部競爭力比較強。對普通觀眾而言，這兩部電影都看過了，甚至已經消化完了，在剩下的影片中，肯定要選擇一個相對來說更吸引人的。

另一方面，沒有在相對鬧騰的節日檔上映。

劉暉認為，觀眾選擇一部電影，題材相對來說會更重要一點，因為觀眾是花錢進去看的，所以他們以什麼樣的心情去看電影，是很重要的。

「我們不建議比較嚴肅的影片在賀歲檔、長假的檔期去上，因為長假的檔期是適合狂歡的、鬧騰的，觀眾是不容易靜下心來的。你可以試著去用這個因素去衡量那些熱門的爆款的電影，是有一定關係的。有時候，看電影時觀眾的心情是一種因素，有時候就是想看一場像《小偷家族》這種細細琢磨的，有時候就是想哈哈一笑就完了。所以，我們常說，電影的票房很難把握，跟題材和觀眾情緒上的東西是有關係的」，劉暉表示。

還有一個原因也助推了電影的票房，就是《小偷家族》的片名。

也存在這樣一種可能，非影迷的普通觀眾會被《小偷家族》的片名誤導，甚至以為是個喜劇片。於是，當他們走出影院後，非常茫然地在貓眼和淘票票上隨手給了低分。

劉暉分析說，「名字也很重要，因為它會直觀地吸引普通觀眾，他們會覺得，哎？這個《小偷家族》很另類的。因為當大家不知道它是講什麼的時候，就會根據名字去判斷，去揣測一下它講什麼。其實好奇心也很重要，一聽《小偷家族》，會覺得它不是傳統意義上，很正規的故事，會好奇，會想看看這樣的題材或內容，會好奇它為什麼會獲獎。在這個意義上，『誤入場』的普通觀眾可能看完出來都會感覺自己看了一部很怪的電影。」

劉暉認為，中國觀眾對日本電影的接受存在一種年齡斷層，年齡大一點的觀眾對日本影視還停留在早期的日劇，如木村拓哉的經典日劇上，後來的小清新文藝片可能不會接觸到；而年輕一代的觀眾，也就是現在的核心觀眾群，接觸更多的是與漫畫有關係的或很文藝的影片。同時，一直以來，引進的日本現實題材電影比較空缺。

「中國觀眾了解日本影視作品，要麼看早年的日劇，要麼是看漫畫，多數人不會帶著了解某一個導演的心緒去看電影，除非是他真的很熟悉的導演。但大多數觀眾還是對好萊塢導演更熟悉一點，日本、韓國的導演，大家了解還是非常少的。另外，大多數觀眾對日本倫理片的了解，更多的還是來自於《入殮師》，可能看了《入殮師》才了解到日本電影是那種風格的。」

上述綜合因素，其實還是內容之外的因素，是枝裕和能夠一如既往高水準地完成一部內容優質、引人思考的電影，是談論上述一切因素的基底。

我們都知道，日本電影一直以來跟好萊塢電影的訴求都是相反的。好萊塢電影的目標是行銷世界，而日本電影卻致力於自我熨帖。

是枝裕和

是枝裕和曾在國外接受採訪時表示，很擔憂日本電影界的自我封閉。

「不管是好是壞，日本電影僅憑國內市場就可以收回成本，因此，創作者和發行公司都沒有進軍海外的意願。尤其東寶、東映、松竹、角川這樣的大型電影公司，更是如此……在這種情況下，電影企劃也都是為國內受眾而定製。我覺得這種情形還是值得擔憂的。不是說進軍海外就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但你在國外基本聽不到日本40歲以下年輕導演的名字。如此下去，日本電影將會被世界所遺忘。」

從這個角度來看，《小偷家族》在國外獲得的諸多好評，以及不錯的票房表現，也是日本電影的一次影響力突破吧。

【文/洛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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