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信託應該這樣用——觀《西虹市首富》有感

來源：《家族企業》雜誌

（微信公眾號ID:jiazuqiyezazhi）

作者：李 魏

在西部旅行途中，接到市律協家族財富委副主任周律師電話，問能否主持將於下周舉辦的西紅柿財富主題研討。啥西紅杮啊？筆者一頭霧水。繼續聊下去，才知道原來是大名鼎鼎的開心麻花出品的一部正在熱播的電影，火得不得了，主題就是關於家族信託，希望筆者先看一下。掛上電話後，細心的周律師還專門把電影名字發給筆者，原來叫《西虹市首富》，這個名字讓筆者立馬想起以前看過的一部喜劇電影《夏洛特煩惱》，起名風格相似，同樣是開心麻花出品。

家族信託主題的電影不多，當天晚上筆者就和幾位朋友坐在了青海西寧星美國際影院里，兩個小時，故事緊湊，笑點不斷，現場叫好聲此起彼伏，不失為一部新穎又深刻的喜劇電影佳作。

《西虹市首富》劇情並不複雜，沈騰飾演的王多魚，三十多歲還在擔任一家丙級足球隊守門員謀生，由於守門技術太爛，一次比賽中讓對方連進五球，被球迷質疑其打假球，進而被球隊辭退，人生陷入低谷之時，一位叫做老金的台灣人帶著一個家族信託基金負責人找到了王多魚。原來王多魚的二爺是台灣的富豪，沒有其他親人（電影結尾部分透露老金是王多魚二爺的同性伴侶），臨終前將名下300億遺產留給了王多魚，但有一個前提條件，就是要王多魚必須在一個月之內花光10億元現金，可以投資可以揮霍，可僱傭不超過100人，但報酬不能超出市場價，不能捐贈，不能賭博，一個月後，如果王多魚名下沒有任何資產，將一次性取得300億元遺產，否則，300億元將由家族信託基金處理。當然，王多魚也可以放棄一個月內花光10億元的挑戰進而有機會繼承300億元的機會，直接拿1000萬元走人。

王多魚選擇了挑戰，整部電影就是圍繞王多魚如何在一個月內花光10億元目標最後成功繼承100億元而展開的一個個荒誕不經的故事，通過沈騰的方式演繹出來，想不好看都難。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這部電影不僅表演精彩，故事完整，在法律邏輯上也是經得起推敲的。笑點雖然都集中在王多魚如何花光10億元部分，但王多魚為什麼要在一個月內花光10億元，以及這種安排的合法性、合理性，才是值得思考的。筆者注意到網上一些觀眾點評說劇情不太合理，認為現實中不會有這樣的安排，甚至有人說這種安排沒有法律根據。筆者想說的是，劇情安排在合法性上基本沒有問題，至於現實中有沒有這樣的安排，世界很大，有錢任性，在現實中也不是沒有可能，但從合理性上來說，確實值得商榷。但如果都那麼合理了，電影能好看嗎？

首先從法律適用來看，《西虹市首富》的故事背景是王多魚的二爺1949年到了中國台灣，通過經營保險公司成為台灣地區超級富豪，並在台北去世，電影未說明二爺擁有其他國籍身份及在台灣之外擁有不動產等情形。因此按照繼承法律適用規則，其遺產繼承應當適用台灣地區的繼承法，不能適用中國大陸的繼承法。

其次從王多魚的繼承人身份來看。雖然電影中老金說王多魚是二爺的唯一繼承人，這個繼承人並非指法律上規定的法定繼承人概念，而是廣義繼承人的概念。根據台灣地區《民法繼承編》規定：法定繼承人除配偶外，第一順序為直系血親卑親屬；第二順序為父母；第三順序為兄弟姊妹；第四順序為祖父母。根據中國大陸《繼承法》規定：法定繼承人第一順序為父母、配偶、子女；第二順序為祖父母、外祖父母和兄弟姐妹。王多魚作為二爺的侄孫，並不在法定繼承人範圍之內，也就是說，如果二爺對遺產傳承未作事先安排，王多魚無論按照中國台灣地區的繼承法，還是按照中國大陸的繼承法，都沒有機會繼承到二爺名下的遺產。

當然，二爺在生前已經對遺產傳承進行了提前安排，使得王多魚成為指定的唯一繼承人，繼承方式涉及到遺囑繼承與家族信託繼承兩大法律工具。電影更注重娛樂性與感官刺激性，對遺囑與家族信託具體架構安排只是點到為止，並沒有詳細介紹。筆者們可以嘗試從二爺的傳承目標及繼承人王多魚的實際情況，在滿足電影故事發展需要的前提下，根據遺囑與家族信託的法律特徵，幫助二爺進行不同的傳承架構安排，實現遺產傳承規劃的合理性與科學性。

傳承架構安排一

遺囑+備用家族信託模式

二爺生前設立一份附條件遺囑，由老金擔任遺囑執行人，遺囑規定，遺囑繼承人為王多魚，在二爺去世後王多魚可以選擇直接繼承1000萬元遺產，剩餘的300多億元遺產作為信託財產成立遺囑信託，由指定的信託公司作為受託人進行管理；王多魚也可以選擇在一個月內花光10億元現金，進而一次性繼承剩餘300億元遺產，如果王多魚未能完成花光目標，則剩餘300億元遺產全部裝入家族信託由受託人處理。這只是公開的條件，遺囑還有一條王多魚不知道的秘密條件，就是王多魚能夠為了心愛的人主動放棄300億元的繼承資格，才能真正滿足二爺設定的條件，最終獲得300億元遺產的繼承權。當王多魚直接獲得300億元遺產的繼承權時，二爺在遺囑中安排的信託計劃也就不會啟動，最終變成了一個純粹的遺囑繼承安排。

這個架構安排最符合《西虹市首富》展現出來的電影情節，但在實踐中這並不是一個合理的安排。因為：第一，台灣地區有遺產稅制度，二爺通過遺囑繼承方式傳承財產將要承擔高額的遺產稅；第二，通過一個考驗就把高達300多億元的財產一次性傳承給並不熟悉的侄孫王多魚，太過兒戲，不僅讓二爺失去了對巨額財產未來使用的控制權，對於一夜暴富的王多魚來說，更是禍福難測。

傳承架構安排二

生前家族信託+附條件一次性受益模式

二爺在生前作為委託人設立家族信託，受託人由指定的信託公司或信任的親友擔任，金先生擔任家族信託的保護人或監察人，二爺在生前將名下300多億元的財產裝入信託成為信託財產，同時指定王多魚為附條件的信託受益人。在二爺去世後，王多魚按照家族信託文件規定可以選擇僅僅領取1000萬元的信託利益，或者放棄1000萬元的受益權，選擇在老金的監督下按照指定規則在一個月內花光10億元，然後可以一次性領取剩餘300億元信託利益；如果王多魚未能完成目標，則剩餘300億元由家族信託受託人按照信託文件規定用作其他目的。這種架構安排，不影響電影中王多魚為了完成花錢目標，而展開的一系列驚人之舉。

但和架構安排一相比，其優點是可以有效規避遺產稅。

傳承架構安排三

生前家族信託+附條件分期受益+多代傳承與慈善安排模式

二爺在去世前作為委託人設立家族信託，受託人由指定的信託公司或信任的親友擔任，金先生擔任家族信託的保護人或監察人，二爺在生前將名下300多億元的財稅裝入信託成為信託財產，同時指定王多魚為附條件的信託受益人。在二爺去世後，王多魚可以選擇僅僅領取1000萬元的信託利益，或者放棄1000萬元的受益權，選擇在老金的監督下按照指定規則在一個月內花光10億元，然後可以取得剩餘300億元的信託財產受益權，該受益權並非一次受益，而是另外附加一系列受益條件分期愛益，並有多代傳承和慈善安排；如果王多魚未能完成揮霍目標，則王多魚將失去剩餘300億元信託財產的受益權，由家族信託受託人按照信託文件規定用作其他目的。這種架構安排，也不影響電影中王多魚為了完成花錢目標，而展開的一系列驚人之舉。

但和架構安排一相比，可以有效規避遺產稅；和架構安排二相比，二爺通過一系列的受益條件安排，可以控制信託財產的用途與使用目標；另外由於不是一次性受益，王多魚也就不會因此突然暴富，而導致生活失控；同時多代傳承與慈善安排，讓傳承計劃更加科學合理，更符合財富傳承者的心理需求，對整個家族的健康發展更有保障。

《西虹市首富》引入了家族信託概念，讓觀眾對家族信託留下了深刻印象，無形中掀起了一股家族信託之風。但美中不足的是，家族信託在整部電影中只是為了配合劇情需要而作的備用安排，沒有起到實際作用。為了增加喜劇效果，編劇還把信託管理人刻畫成了唯利是圖的奸佞小人，並暗示信託管理費非常高昂，這可能會影響觀眾對家族信託的正確認識。在實踐中，無論是中國大陸的家族信託還是境外家族信託，家族信託的受託人及管理行為都會受到嚴格監管，筆者認識的家族信託管理人也都非常專業和恪盡職守，而且家族信託的管理費用並不高，正常投資收益就可遠遠覆蓋家族信託管理費用，所以受到越來越多的高凈值人士青睞。

電影，特別是喜劇電影，更多是追求眼前的刺激。而家族信託與財富傳承安排，追求的是家族長久的保障，因此，前者可以感性，但後者一定要理性，需要謀後而定。家族信託的財產法定獨立性和設計上的靈活性，讓其成為財富傳承中的不二選擇，只要運用得當，將能夠滿足委託人各種個性化的需求，比如，筆者的一位創一代客戶L總，身家百億以上，家庭和睦，父慈子孝，L總特別注重親情，希望子孫後代開枝散葉後，還能保持親密來往，不要像很多普通家庭那樣超過三代就形同陌路，因此，L總將龐大的財產盡數裝入家族信託，家族成員及未來新增後代均為受益人，每年可能領取一筆不菲的家族保障資金，但領取條件是，無論是多少代傳人，無論身處地球的哪個角落，無論什麼理由，本人都必須親自出席每年一次的由家族辦公室舉辦的家族團圓周，否則將視為放棄當年的家族保障資金。筆者另一位老年客戶F先生，深深愛著他的年輕美麗的二婚妻子，非常不希望自己過世後妻子改嫁他人，F先生知道法律規定結婚自由，他沒有權力強行限制妻子未來改嫁的可能，通過家族信託的靈活性，F先生將名下的財產盡數裝入設定的家族信託中，指定妻子為受益人，每年可以從家族信託中領取足夠的信託利益，衣食無憂，但是，該受益權在妻子改嫁時自動終止，間接達到限制妻子改嫁的目的。這樣的安排還有很多，無不反映了傳承者的愛與良苦用心。

藉助《西虹市首富》的熱播，希望能讓更多的人了解家族信託，並通過本文正確認識家族信託，通過對家族信託等法律工具的理解應用，讓中國家族財富傳承更加有序、更加專業。

（作者：李魏律師，盈科全國家族信託中心主任兼首席律師、米蘭貝拉家族辦公室聯合創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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