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賣的每一根羊肉串背後,都有承擔不了的愛
這是城君原創的第1076個城市故事
天擦黑亮,北京蘇州街與港溝街交叉口,
一個戴著小蓋帽的大叔在街邊賣羊肉串。
他叫艾力克·阿不都熱依木,
今年64歲,來自新疆烏魯木齊。
他在北京漂了40年,漢語說得很溜。
如果沒有發生那件事情,
這時他應該在老家享著清福。
圖/庫爾班江·賽買提
20年前,他靠賣燒烤在北京開了家餐廳。
他辛苦攢了筆錢正打算回老家,
這時候,第三個兒子出生了,
完全打亂了幸福的步伐,
因為這個兒子患有腦癱。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艾力克家的那本經尤其難。
艾力克和太太瑪依努爾不願放棄這個孩子。
他們一直在找醫院,一直給兒子治療。
短短四年的時間,他們賣掉了車和房,
把所有積蓄投到兒子的身上。
年過六旬,艾力克也沒能回去新疆,
反倒重回北京街頭,繼續賣羊肉串。
據研究,撫育一名腦癱患兒,
家庭要多承擔50萬元的經濟壓力,
許多家庭因病致貧和因病返貧,
圖/庫爾班江·賽買提
今年, 兒子努爾艾力就20歲了,
但生活無法自理,情緒也不穩定。
他頭痛一發作,就去咬手撞牆。
兒子的一舉一動時刻牽動母親的心,
瑪依努爾常常握著孩子的手,嘆氣。
嫁給艾力克後,她從喀什來到北京。
對她來說,照顧一家人的起居,
還有燒烤生意就是生活。
圖/庫爾班江·賽買提
儘管瑪依努爾的生活飽含苦澀,
但在老家喀什,她可能仍會被人羨慕。
有的家庭因為窮,
治療費太貴,成了家庭負擔。
有的家庭出於迷信,
硬說腦癱兒是受詛咒的,
生下腦癱兒的女人也是受咒詛的。
29歲的阿依努爾·哈力克沒有孩子,
但深知腦癱患兒母親的不容易。
因為她的妹妹患有腦癱,
父親很少回家,媽媽卻似乎永遠在家。
媽媽經常哭泣說:
「如果我去世了,誰照顧你的小妹妹?」
阿依努爾抱著發脾氣的妹妹。圖/王丹穗
2012年,阿依努爾大學畢業後,
到喀什附近的鄉下做「村官」。
她驚訝地發現,
僅一個鄉村就有200多個患有腦癱的村民。
這讓她內心久久不能平靜,
原來還有這麼多家庭與自己相似。
圖/張勝開
到了第二年,阿依努爾瞞著家人,
到廣西南寧一所腦癱康復中心學習。
回來後她給妹妹做平衡訓練,
看著患有腦癱的女兒慢慢坐在馬桶上,
阿依努爾的母親感慨:「14年來,
我終於不用再抱著她上廁所了!」
母親的肯定給了阿依努爾繼續前行的勇氣。
阿依努爾(左)勸妹妹認真訓練。圖/王丹穗
聞訊而來的母親越來越多,
2014年,阿依努爾辭掉了「村官」,
成立起公益機構「母親之家」。
在中國最西端的城市喀什,
醫療條件遠遠不如首都北京,
人們對這種疾病的認知也非常有限。
圖/王丹穗
早上10點,「母親之家」開門了。
阿依努爾嘗試抻直一個腦癱兒的腿,
每一下動作,孩子都會疼得尖叫。
很多母親看著孩子一邊訓練一邊哭,
也會跟著哭,卻還得鼓勵孩子堅持。
常見的悲痛交雜著偶爾的歡呼:
三個月的訓練下來,
一個原來只會爬的6歲女孩,
現在竟能借力站起來。
圖/王丹穗
這個並不寬大的地方,
不僅是孩子們康復訓練的場地,
也是母親們傾訴的港灣。
30多名患兒里有一半來自單親家庭。
沒有丈夫可依靠,母親們只能抱團取暖。
她們輪流做飯,製作訓練用的攀爬架,
一位母親同時照料幾個孩子,皆視如己出。
圖/王丹穗
然而,這些母親的前路卻荊棘滿途。
儘管「母親之家」的訓練不收費,
但當地家庭每月的生活成本至少1千元,
這對於沒有經濟來源的母親來說,
依然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早期治療費用動輒五六萬元,
很多家庭不堪重負,
中途放棄治療。
中國600萬腦癱患者中,
70%由於沒能早發現早治療,
而錯過了最佳的康復時機。
從兩年前開始,
新疆開始免費的腦癱篩查,
並對確診患兒提供免費康復治療。
但這隻針對0-3歲參加醫保的孩子,
像艾力克的三兒子那樣,
許多超過7歲的「大齡腦癱患者」,
獲得政府和社會的救助少之又少,
只能靠父母不離不棄的愛,
來支撐著度過每一天。
如果連父母都支撐不住,
悲劇可能就會上演。
在八年前的東莞,
曾經的銀行經理韓群鳳在極度絕望之下,
親手溺死患有腦癱的一對雙胞胎。
在去年的廣州,
八旬老母親含淚殺死智障兒,
被抓後深深自責:
「是我自己對不起他,
生成他這樣,害他受苦。」
在半個月前的南京,
9歲的腦癱女孩被父親和爺爺推下河。
喀什和北京,
相距4300多公里,時差3個小時。
喀什,下午5點,
媽媽和孩子結束一天6個小時的訓練。
北京,太陽剛下山,
艾力克拿起大葵扇,
開始了新一晚的燒烤生意。
兩座城數十個家庭的命運,
因為病痛和愛,而交匯在了一起,
他們用盡一切所有,來擺脫悲劇的追趕。
拿起手機刷朋友圈,
對於你而言,這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動作。
有什麼能夠賜予你一生的平安啊
讓我在離世的時候,不至於
放心不下
——余秀華《給——》


※德國 | 一隻蒼蠅的吉尼斯「碰瓷」事故。
※浙江—他花7個億,買了600套明清版「樂高」
TAG:那一座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