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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武要殺杜甫?謠言起於何時?

本文節選自《安史之亂與盛唐詩人》系列。

廣德二年(764年)正月,安史之亂平定之後的第二年,三十九歲的黃門侍郎、鄭國公嚴武由京兆尹兼吏部侍郎改為成都尹、兼劍南節度使。消息傳到梓州,正在躊躇著準備東適吳楚的杜甫喜出望外,當即取消了東遊的計劃,立即重返成都草堂。

其時正值暮春,成都郊外春光爛漫,杜甫心情很是高興,寫了不少描繪景色的佳句。

遲日江山麗,春風花草香。

泥融飛燕子,沙暖睡鴛鴦。

兩個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

窗含西嶺千秋雪,門泊東吳萬里船。

他寫詩給嚴武:「殊方又喜故人來,重鎮還須濟世才。......身老時危思會面,一生襟抱向誰開。」歡喜之情,溢於言表。

嚴武也不負期望,派人前來草堂詢問生活所需,並邀請杜甫入幕為官。杜甫這次沒有再拒絕,答應入幕。嚴武表奏他為節度參謀、檢校尚書工部員外郎。工部員外郎屬尚書省,品階為從六品上,是杜甫一生做過的最大的官了。後人常稱杜甫為「杜工部」,便是源於此。所謂「檢校」,是唐代地方軍政長官向朝廷上表推或請求朝廷授予的一種特殊官銜,與散官、勛官、爵號一樣,都是一種虛銜,主要用來明確俸祿多少、區別俸祿待遇。

然而幕府的生活並不很愉快,入秋之後,杜甫寫過好幾首詩來抒發自己的苦悶。其中以《宿府》一首寫得較好:

清秋幕府井梧寒,獨宿江城蠟炬殘。

永夜角聲悲自語,中天月色好誰看。

風塵荏苒音書絕,關塞蕭條行路難。

已忍伶俜十年事,強移棲息一枝安。

這首詩描繪一個清秋的夜晚,杜甫獨自住宿在江邊城裡的幕府中。蠟燭燃燒漸殘,井邊梧桐陰森,暗夜中的畫角聲格外悲涼,天空月色姣好可是無人同看。戰火連綿不斷,家鄉音信斷絕,關塞蕭條,想要回家也十分困難。自安史亂起,我已忍受了十年的痛苦,如今只能勉強當個幕僚,像鳥兒一樣暫時棲息在一根樹枝上。

在另一首《遣悶奉呈嚴鄭公二十韻》中,杜甫說明確說自己「束縛酬知己,...未敢息微躬。」意思說在幕府中很是拘束,任何細微屑小的禮節都要謹慎遵守。這也不能怪嚴武簡慢,公門畢竟不是私室,有很多其他同輩在側,上下尊卑的秩序還是要有的。

而杜甫與嚴武的親密關係,又容易引起其他同僚的嫉妒。他寫過一首《莫相疑行》,發泄了自己憋了一肚子的惡氣。他先是回憶了自己當年在長安獻三大賦打動皇帝,後在集賢院試寫文章時眾學士觀者如堵的輝煌經歷,然後勸告幕府年輕的同僚們不要「當面輸心背面笑。」,因為我從來都是「不爭好惡」的,你們不要嫉妒和懷疑。

除了年輕同僚的猜忌,杜甫與嚴武的關係似乎也並非毫無嫌隙。《舊唐書?杜甫傳》有這麼一段記載:杜甫性情褊躁,沒有器度,恃恩放恣。曾經憑醉登武之榻,瞪視嚴武:「嚴挺之乃有此兒!」嚴武性格雖然急暴,不以為忤。杜甫與田畯野老相狎盪,無拘檢。嚴武來草堂看他,他有時連帽子都不戴,很不禮貌。

但是到了歐陽修編撰的《新唐書》里,杜甫與嚴武的關係就惡劣了許多。《新唐書》記載杜甫見嚴武時不束頭巾之外,也記載了杜甫醉酒登榻,瞪視嚴武,並增加了嚴武要殺杜甫的情節。說杜甫登榻瞪視嚴武,嚴武表面看起來不生氣,但內心卻很嫌惡他。有一次,嚴武準備把杜甫和梓州刺史章彝一起殺掉,府中官吏都已齊集在門口等候了,嚴武的頭冠卻被帘子勾住,解開欲走,又被勾住,如是三次。左右人趕緊趁機跑去告訴嚴武的母親,其母趕來相救,杜甫才免得一死,獨殺了章彝。

這個冠勾於簾的故事太過戲劇化,聽起來很不可信,很可能是歐陽修相信了小說《雲溪友議?嚴黃門》里的記載。《雲溪友議》是一本唐人寫的筆記小說,主要記載開元以後的異聞野史,語多荒謬,不足為信。其記載嚴武與杜甫的故事說:杜甫乘醉而言曰:「不謂嚴挺之有此兒也!」嚴武怒視杜甫良久,說:「杜審言的孫子,你要捋虎鬚嗎?」在座賓客都大笑,勸說二人不要生氣。嚴武說:「我與大家不過是飲酒取樂,何至於要提及祖父先輩呢!」作者還說房琯也因為小事被嚴武誤會,因為害怕嚴武加害而憂慮成疾。嚴武的母親恐怕嚴武殺害杜甫,遂以小舟送杜甫下峽。作者感嘆嚴武的母親可謂賢良,而杜甫和房琯幾乎不免於虎口。又說李白所做《蜀道難》,其實就是憂慮杜甫和房琯在蜀的艱難處境。

另外,在成書更早的《唐國史補》中也記載了杜甫曾登嚴武几案,但嚴武終愛其才,並未加害。

可見,《新唐書》記載嚴武欲加害杜甫一事多半不可信,但杜甫醉登嚴武坐榻則很可能確有其事。南宋的洪邁在《容齋續筆》中論及此事,認為杜甫集中寫給嚴武的詩將近三十篇,每每飽含深情,「若果有欲殺之怨,必不應眷眷如此。」明末的王嗣奭在讀杜甫《九日奉寄嚴大夫》及嚴武《巴嶺答杜二見憶》兩首詩之後也評論道:「讀此二詩,見二公交情之厚,形骸不隔,故知欲殺之誣也。」

雖然沒有要殺死杜甫的仇怨,但嚴武脾氣急暴卻是實情。《舊唐書》記載,嚴武性本狂盪,行事多直出胸臆,即便是慈母之言也不顧忌。梓州刺史章彝因為小小過錯被嚴武招來杖殺。他在蜀多年,恣行猛政。蜀中雖然物產豐饒,但嚴武奢靡無度,肆意揮霍,動輒賞至百萬。花費既多,征斂亦繁,百姓深受其害,財貨為之枯竭。

但嚴武統兵打仗卻是個好手,剛到成都,便積極備戰,準備收復西山失地。杜甫作為幕府參謀,也寫過《東西兩川說》,向嚴武提出自己的看法和建議,觀點基本是中肯的。廣德二年(764年)九月,嚴武大破吐蕃七萬餘眾,拔當狗城。十月,又攻取鹽川城。吐蕃由是忌憚嚴武,再不敢輕易犯境。

在如此任性、驕奢、急暴的府主手下工作,杜甫的拘束是很容易想像的。他在府中工作了大半年,於秋冬之際告假回到草堂住了一段。新年伊始,從長安來的使者帶來一個噩耗,時任刑部侍郎的高適在正月間病逝了,時年六十二歲。

杜甫悲痛不已,當即寫詩悼念。還沒等他平復心緒,嚴武又因病於四月份去世了,年僅四十歲。

這一年是代宗永泰元年(765年),在短短几個月內,杜甫接連失去了兩位好朋友,而且是對他幫助最大的兩位朋友。在他十年的顛沛流離中,正是高適和嚴武的慷慨相助,使得杜甫能夠在西南的偏僻角落裡過上了難得的幾年安定日子。高適回朝後,杜甫的生活全仰仗嚴武照顧。如今嚴武一死,杜甫自然就失去了依靠。他只好收拾行囊,再次踏上了流浪的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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