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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民說這房子很美,設計師剛走,就給貼上了瓷磚,刷上了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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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哥說


生土建築,是人類歷史上最為悠久、應用最為廣泛的營造傳統之一。然而,在建築師的眼裡,生土建築不僅是會呼吸的房子,還是中國傳統建築文化的瑰寶。




作者:穆均  北京建築大學教授


來源:

一席

(ID:yixiclub)








回過頭來回望過去這十幾年,我還記得當時我在村裡的時候經常被問得最多的一個問題,就是你為什麼要做土房子。後來在2014年,我們出了第一本書,就是在講新的夯土怎麼做之後,我被問到的越來越多是如何來做這個土房子。








大家好,我叫穆鈞,來自北京建築大學。今天我的演講的題目叫《土生土長》,其實這也是我這些年來一直從事的研究和實踐工作的主題。






我們都知道,過去交通沒有像今天這麼發達,人們要蓋個房子只能就地取材,只能利用本地可得的這些土木石竹草等等自然材料來蓋房子。在所有這些自然材料資源當中,實際上用得最多的是兩樣東西,一個是土,一個是木。

我們過去的古人經常會用土木之工來描述房屋建造這件事情。





因為只要適宜人類生存的地方基本上都有土,所以用土來做建造這個傳統應用非常廣泛,歷史非常悠久。最早的,甚至我們目前可以追溯到仰韶文化時期。比如說在咱們湖北的屈家嶺,5000多年前的遺址當中,我們就可以看到用土坯來建造的房屋。




湖北屈家嶺遺址,距今5000—6000年




還有非常有名的吐魯番交河故城,公元前2世紀開始就興建了,整個城都是拿土來建造的。





吐魯番交河故城,公元前2世紀始建



甚至包括我們最熟悉的長城。可能很多人都不知道,實際上大部分的長城,當時都是拿土來建造的,

只是後來為了加強防禦的堅固度和耐久性,

才在外麵包上了磚或者砌上了石頭。







說到這兒,我就需要介紹一個名詞的概念:生土。它是相對於我們把土拿來燒陶器或者是做燒結磚這種變熟了的方式。是指我們把地下的土挖出來,只需要經過簡單的機械加工直接當作建築材料,而不是通過焙燒或者加化學的東西去改性。

用生土材料作為主材的建築,我們通常會把它叫作生土建築。



生土不光是在咱們中國,在全世界也是應用最為廣泛、歷史最為悠久的建造傳統之一。比如這個就在巴勒斯坦,11000多年前的遺迹當中可以看到用土坯來蓋房子的痕迹。





耶利哥城,巴勒斯坦,距今約11000年




還有在3200多年前的古埃及,人們用土坯做的這樣的拱券,用作儲藏的糧倉。





Gourna,埃及,距今3200年




還有,今天我們在摩洛哥依然能看到這種非常漂亮的,整個拿土來建造的古鎮。





扎古拉古鎮,摩洛哥,始建於18世紀




在西班牙,我們可以看到很多古城堡,都是拿土來建造的。





比亞爾城堡,西班牙(建於12世紀)




在法國、德國,近幾百年間也建造了很多類似這樣的古城堡,這種多層的民宅都是拿土來建造的。







根據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在本世紀初做過的一個全世界的統計,至今全世界至少還有三分之一的人口居住在不同形式的土房子里。




中國現在是什麼樣的狀況呢?2010年前後,住房和城鄉建設部對全國做了一個農宅現狀的普查,發現現在每個省依然還能看到土房子,

保守估計,全國至少還有6000萬人口居住在不同形式的土房子裡面。




目前主要集中在以下五個地區,比如華南地區大家都非常熟悉的土樓,還有這種土堡。







黃土高原地區的窯洞,以及這種生土的合院。







西南地區,我們所熟悉的麗江大理有很多這種土坯房,還有這種土掌房。







青藏高原地區非常大的這種閃片房,以及碉樓。







還有在新疆地區,非常著名的喀什古城整個是拿土來建造的。







對於我個人而言,跟生土的結緣要追溯到2004年。那時候我剛剛從西安建築科技大學碩士畢業,申請到香港中文大學讀博士。我的博士生導師吳恩融教授就問我,你想研究什麼呀?




我其實考慮了很久,告訴吳教授說,我在讀研究生的時候跟著我的碩士導師周若祁先生在黃土高原地區跑了很多農村,看到了大量的這些土房子。




很多老師都告訴我們說,這些土房子冬暖夏涼、生態環保,可是在我調研過程中,

發現很多村民都不願意住在裡面,他們都希望有一天能把這些土房子拆了蓋成新的磚瓦房。

所以我想研究到底怎麼辦。







我導師問我說那你想怎麼辦,我巴拉巴拉說了一大堆。他就笑了,說哎呀,你要把這些都研究出來,靠你一個人估計一百年都做不到。這樣吧,你先跟著我來學綠色建築吧。剛好我最近在甘肅的慶陽有一個慈善項目,是幫當地做一個小學校,你把這個項目搞定,搞不定你就別畢業了。所以我就帶著導師深深的祝福來到了這個偏遠的小村子裡。




它叫毛寺村,就在黃土高原最核心的地帶。當地原來是一些很分散的只有幾個年級的小學校,村民想把它們都集中起來建一個新的學校。當時我也看到周邊有很多新的拿磚混凝土蓋的學校,當地村民都說那個是冬天冷夏天熱,看著很光鮮。

尤其在冬天,當地氣溫只有零下十幾度,即使燒煤,很多小朋友的手上都會生凍瘡。







當時我在這個地區做了很多調研,把所有在當地可能實現的一些能夠有效節能的技術措施全部整理了一遍,然後通過熱學軟體模擬的方式整個做了一遍試驗。大家可以看這張圖表:







這個橫軸是我把每一樣技術用在這個教室裡面帶來的造價增長的百分比,縱軸是用每一個技術之後冬季室內氣溫提升的度數。大家會發現,

有一類技術只需要花一點錢甚至是不花錢,就能讓室內的氣溫增長很多。

這類技術就是當地以土坯為代表的傳統建造技術。




所以後來在吳教授的指導下,我們就用性價比最高的當地傳統建造技術設計了這所小學。當時我一個人在這個村裡面住了一年,跟村民一起來把這個小學蓋成。在這個過程中,我從什麼都不知道,到後來從村民那裡學到了很多傳統建造的經驗。







後來這個小學蓋成以後是這樣的,感覺好像很現代。








建成之後它的造價只有600多塊錢一平米。




後來我們做了為期一年的現場溫度測試。發現在夏天,剛才前面介紹過的磚做的學校,室內氣溫是緊跟著室外氣溫跑的——這條黃色的線,最高的時候甚至超過30度。

而我們的這個教室室內溫度只在20到25度之間,很涼快。








在冬天,新學校的室內氣溫也是緊跟著室外氣溫跑的,室外氣溫低到零下十幾度,教室裡面也達到零下十度。而我們這個教室的平均氣溫只在5攝氏度上下。




大家注意,這5度指沒有人的狀態下。每個人人體在散熱,每個小朋友散熱的量相當於80瓦的電燈泡,而40個小朋友就是3200瓦,相當於兩個電暖器。

正因為這個土牆的保溫性能非常好,所以它冬天完全不用燒煤。





後來我們這個項目獲了一大堆國內外的專業大獎。其中有一個英國皇家建築學會獎,是跟以上這些特別有名的咱們國內的項目一塊兒獲的。







大家看覺得可厲害了,但是,但是……所以還有後話。但是這個學校在建成之後的幾年,因為太偏遠就被撤銷了,所以整個校舍空置下來。直到2010年,我在網上看到有一個記者專門到這個地方去採訪,他拍了很多照片發在網上。這張照片是這個樣子的。







正因為長期的空置使得很多原本的問題被放大,充分地暴露出來了。大家可以看到剛才很現代的地方,比如說那個牆頭,它已經長滿了草。尤其再下雨,很多牆皮都被衝掉了。




說明什麼問題呢?說明在建造過程中我只是把很多傳統的東西發掘出來、學習過來,直接用在了所謂的現代建築這種設計當中,

只是給它套了一個現代的形式,實際上我並沒有從根本上去提升、去克服它原有的一些缺陷。




這是在2016年,學校被空置了一段時間之後,村民說我們可以把它重新用來做農家樂,所以他們專門做了修繕。







你會看到原來防水不行的牆頭被他們加了琉璃瓦,牆皮也被刷成了白色。當時我的學生看到說,哎呀,村民怎麼做這麼丑。只有我自己清楚,不應該怪村民,應該怪我自己。後來我慢慢在反思這個問題,實際上我們需要用客觀的心態來去看待我們的傳統。




比如說我們的傳統生土建造技術,

實際上它有大量的優點。

比如土牆本身有呼吸的功能,它的室內空氣質量往往比我們現在這種房子的空氣質量要好,尤其它可以非常有效地平衡室內的濕度。這個圖是德國人做的一個實驗,他就把夯土的房子拿來跟混凝土房子比對。







我們都知道,尤其在南方,夏天潮濕,濕度甚至能達到100%,你會看到混凝土的房子上面都結了水。科學家做過一個測試,發現如果我把室內的相對濕度從50%提到80%,土牆能夠吸收的水是混凝土吸收的50倍,它的牆體表面還是乾的,而它的強度只下降了6%,所以非常厲害。




但是不可迴避的,傳統生土材料有兩個致命的缺點。

一個是它的材料力學性能不行,第二個它的耐水性能不行。




大家都知道,在過去幾場大的地震當中,比如說汶川地震,當地倒塌的房子當中有超過一半以上都是這些土房子。

也正因為它有這些缺陷,在過去幾十年間,當人們一說土房子都說是危房,所以長期以來人們慢慢地把這些土房子當成貧困落後的象徵了。




當時在做毛寺小學的時候,我的導師吳恩融教授也發起了一個很有意思的項目,就是幫這個村子設計建造了一座小橋,後來這座小橋引起社會很多的關注。也在香港紀文鳳小姐的大力推動之下,我們成立了一個慈善基金,專門發動香港跟內地的大學生深入到貧困農村地區,去幫當地的村民做扶貧的建設工作。







基金會成立之後的第二年,汶川地震發生。當時涼山彝族婦女兒童發展中心的侯遠高老師給我打電話說,有一個村子就在會理,是被一條大河給阻隔了,上面只有一座獨木橋,想請你們過來看看能不能幫村民做些什麼。







後來我們到了這裡之後,看到村裡面是這樣一個景象:房子是西南地區非常典型的人畜共居的夯土合院,在地震過程中很多房子都倒塌了,或者嚴重壞損。







可是這個村子非常貧困,在當時,一年人均收入只有1000塊錢,

而震後所有的材料價格翻倍地增長,他們根本買不起。

即便能買得起,怎麼運到村裡來?即便能運進來,原來那些房屋大量的廢墟往哪裡傾倒?







後來我們發現其實這些還不是最大的挑戰,最大的挑戰是什麼呢?我們後來發現,這個村子裡竟然超過70%的村民只識得很少的字,甚至有些村民連自己的名字都寫得不太順。在這種情況下,即便你有一些好的辦法,你如何教給他們,這其實是最大的挑戰。




所以在當時我就在想,面對這麼多挑戰,實際上對比下來,他們最為熟悉的、基本上很多男性村民都會用的夯土,可能還是最適宜的一個解決辦法。







正因為之前那個學校的一些慘痛的經驗和教訓,

讓我意識到我們不能直接地運用那些技術,一定要想辦法去改良它、提升它,讓它變得更加抗震。

但我是個建築師,我是搞建築設計的,不懂結構。所以我當時專門托朋友到處打聽,終於找到了我現在的好搭檔,這位憨態可掬的周鐵鋼教授。







其實在那之前,周鐵鋼在新疆就做了大量生土抗震房的試驗和推廣,非常有建樹。當時我們倆真是相見恨晚,因為在那個年代搞生土的人都是孤獨的。我們在村子的周邊地區也做了大量的調查。







發現一個非常重要的現象,就是那些倒塌的房子絕大多數都是在近幾十年新建的土房。而很多過去50年之前、70年之前、甚至80年之前的那些老房子,實際上倒塌的並不多,很多只是一些輕微的壞損。




我們都知道,西南地區自古以來都是地震多髮帶,而這些傳統建造技術到今天還在被使用,它一定有一些辦法來抵禦地震這件事情。

可是當我們看這些新建的房子裡面,實際上基本上沒什麼抗震的措施,甚至村民還把這個房子建得更高更大、顯得更氣派。

所以就像我們周老師說的,這些倒塌的房子不倒才奇怪呢。




後來周老師也基於這些調查的成果,尤其根據現代的抗震理論,對當地這些傳統民居的結構進行了一個系統地梳理和完善,同時也把它原有的那些建造工具還有建造流程進行了規範和改良。







比如說像這個:





我們都知道在長城裡面能看到很多這種竹子,它就相當於我們今天鋼筋的作用,它是抗拉的。實際上很便宜,因為這就是村裡面長的竹子,我們直接就用在裡面了,

它可以非常有效地提升房屋的抗震性能。





後來我們把這些經驗全部做了一些整理,讓村民每家每戶出一個勞動力來給一個困難戶蓋房子。在這個過程中,周老師的研究生就住在這個村裡,跟村民同吃同住,一起把這個示範房蓋成。








因為村民都具有非常豐富的夯土經驗,所以你給他稍微點撥,告訴他什麼事情必須得做,什麼事情不能做,他也很快就學會了。所以後來他們累計只用了幾個月,就把村裡面的房子都重建完成了。







村民整個蓋房子的過程,實際上90%的材料都是可以利用的本地的震後廢墟,其實就是村里長的竹子、蘆葦這些自然材料。每家每戶只需要買少量的水泥、熟石灰,來做基礎的防水這些就可以了。







同時那個村裡面有非常好的傳統:誰家蓋房子都鄰里互助,每一戶只需要雇那麼一兩個木匠就能把這個房子蓋了。




最後根據我們統計,村民們新蓋的房子平均造價只有150塊錢/平米。而震後因為很多常規的技術都很貴,周圍地區造價達到了1500塊錢/平米,所以相當於那些房子的十分之一。最便宜的一戶房子才多少錢呢,只有75塊錢/平米,因為這一戶的戶主就是個木匠。







當時這個項目做完我也就博士答辯。答辯完我突然有一天看到香港中文大學的櫥窗里有一個小小的海報,是說在奧地利有一個生土建造的工作營。它的帶隊老師是我仰慕已久的Martin Rauch,我把他譽為生土建築界的神,因為是他讓生土建築進入到現代建造的領域。







我很激動,然後就申請去參加。當時無止橋基金就專門來資助我去參加那個工作營,那是我第一次真正見識到歐洲非常先進的生土建造技術。







實際上在40年前,當很多科學家在研究綠色建築的時候,在歐美也有很多建築師和研究者在研究生土建築。他們認為生土建築是非常綠色的一種建造路徑。




在這裡面領軍的研究機構是法國國際生土建築中心,他們在很早以前就通過大量的實驗形成了一個非常重要的理論。我們都知道,混凝土裡面是砂子、石子兒、水泥,在這裡面砂子、石子兒是骨料,水泥是起真正粘接作用的。




而如果我們把一塊土挖出來,然後做篩分實驗,會發現粒徑從大到小是由什麼構成呢?

由石子兒、砂子、粉粒再到黏粒。黏粒是直徑小於0.002毫米的細小的顆粒,它才是在這個裡面起真正粘接作用的東西,其他都是骨料,所以跟混凝土的構成非常相近。







如果說我們在任何一塊土裡面根據它現有的構成,適當地添入一些砂子、石子兒,讓它達到一個特定的比例,然後再給予高強度的夯擊,它就可以形成一個非常密實的聚合物,石子兒中間是砂子,砂子中間是粉粒,然後整個這些骨料都是由黏粒來進行粘接。




根據我們現在的實驗發現,經過這樣一個高強度夯擊之後,它的抗壓強度已經跟普通的磚牆非常接近。而它因為很好的密實度,使得表面的防水性能也得到了極大的提升。

在這樣一個理論的支持下,過去幾十年間在全世界做了很多大量的這種現代建築的實踐。







這個就是Martin Rauch自己給自己蓋的房子,非常現代。







這個廚房稍微有點特別,我們都知道土是怕這些油漬的東西,一旦粘上你得把它刮掉,可是不要緊,我們可以撐塊玻璃,既可以看見土牆的漂亮的紋理,又可以解決實際的問題。







這是Martin Rauch施工建造完成在柏林的一個小禮拜堂。







還有美國一位著名建築師叫瑞克·喬伊,專門在沙漠做這種公共建築,還有一些別墅,都是用生土做的。







還有伊朗這些清真寺。







這是奧地利一個中心醫院。







這家醫院它就利用了生土特有的蓄熱性能,做了這樣一個陽光廊。







白天太陽曬,土牆就不停地吸熱,使得廊內其實並不太熱。等到晚上周圍溫度降下來之後,這個土牆就開始慢慢散熱了,使得廊裡面的溫度也並不是特別涼,這是一個非常經典的案例。




還有在斯坦福大學,這也是剛剛落成的冥想中心,也是拿夯土來建造的。







尤其Martin Rauch現在很厲害了,他現在都可以用這種預製的方式來做夯土,等幹了以後運到現場把它吊裝安裝完成,可以做非常大型的公共建築。







2011年,我在法國做完報告的時候,法國人挺感慨,因為在此之前他們對中國的生土了解比較有限,只知道土樓和窯洞。所以他們當時說,我們可以全力支持你們繼續做系統的研究。所以當我回來之後,就在無止橋基金和住建部的支持下又回到了黃土高原,要在這裡繼續做一個系統的研究。




當時就在甘肅的會寧,一個叫馬岔村的小山村為基地來開展系統研究。法國人特別好,先後派了好幾名剛畢業的研究生來專門教我們如何去定量地分析這些土,來教一些基本的理論。







當時也清醒地意識到,我們在歐美看到的那些很先進的夯土建造技術,實際上都是建立在當地非常發達的工業體系上,是很難直接把它引入到我們內地農村的。




在這種情況下,我們要面臨很多這種本土化、在地化的挑戰,其中第一個就是機具系統,因為我看到大量的尤其是氣動夯錘,我在國內都沒見過。我說老外在哪兒找的呀,我就在英文的阿里巴巴上搜,後來發現,哇,一堆供應商,再一看,都是中國產的。所以我特別感謝馬雲讓我找到了所有的東西,而且比國外便宜好多。第一個問題解決了。







第二個,正因為用了很大力的氣動夯錘,傳統的這些模板根本頂不住這些衝擊力,即便是混凝土澆築的鋼模板也頂不住。




傳統的夯土夯房子都是夯完這邊再夯那邊,很多轉角和交接的地方一到地震的時候很容易就閃出去了,所以需要讓這些牆體交接的地方整體一次性夯築。所以後來我們專門利用每個縣都能買到的最常規的這些竹膠板和型鋼來設計了一套簡單的模板。村民可以自由地拼裝,可以一次夯擊一字型的牆、T型的牆、L型的牆。







解決了這個問題之後,我們實際上最大的挑戰是什麼呢?因為我們看到了歐洲很多做生土的地方實際上很少有地震。所以我問老外朋友,你們怎麼解決這個抗震構造,他說我們很少考慮這個事情。




可是我們不一樣。所以周老師就做了大量的系統實驗研究,然後形成了一個非常簡單容易操作的抗震結構體系。後來這個體系也經過震動台實驗,證實它可以滿足8.5度地震設防烈度的需要。




萬事俱備,後來我們就發動村裡面專門夯土的工匠,形成了一支施工隊,來幫一戶困難戶蓋了一個示範房。







蓋示範房過程中,我的三個學生剛好在做畢業設計,就把這個房子當作他們的設計對象,在村裡面待了幾個月。








這個房子可以說是新型夯土第一次進入中國的鄉村,所以我們非常地忐忑。尤其大家可以看到建成是這個樣子,實際上並不好看。







為什麼呢?我真的很擔心它會貴,所以我儘可能讓村民用他們常規的、傳統的形式、傳統的方式去建造它。後來這個造價,相當於我們所有的材料是花錢買的,所有的人工也是花錢的,它的造價只有平均650塊錢一平米。




最開始時,村民對於新型夯土的質量沒有概念,恰好有一處的牆放線放錯了只能拆掉,於是4個村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

用了大半天時間才把牆拆下來,他們由此才真正信服這土牆有多結實。




村民學會了,他們就自己開始蓋房子。後來他們也是通過這種幫工的方式蓋下來,一平米只有320塊錢,很便宜。後來在住建部的推動下,我們先後在很多地區都做了這種示範和推廣。




比如說甘肅的定西。







江西贛州 。







新疆的喀什。 







貴州的威寧。







還有包括最近我們在湖北的十堰也做了這些。







可以說,在很多地區已經蓋了將近200座房子。







聽著好像很厲害,但是每次我們問村民這個房子怎麼樣的時候,他們都會說,這個房子是挺好的,又舒服,看著又結實又便宜,可就還是個土的。




所以有些時候當我們在做示範房的時候告訴他們,這個牆面可以耐水,一般的雨水拍打都沒有問題的,你不用做任何的裝飾。

可是我們前腳走,後腳這個房子就變成這樣了,貼上了瓷磚,刷上了白,生怕別人知道這是個土。







所以後來我們就想,不行,我們一定要把它設計得更加現代,讓他們知道土也可以做成很現代的樣子。所以後來我們在馬岔村就給他們設計捐建了一個村民活動中心,蓋成以後是這個樣子。









在這裡面因為很多技術是新的,我們也在不斷地嘗試怎麼來讓這個東西變得現代,去嘗試不同的語言,甚至一些有趣的東西。比如說小圓窗,就是給小朋友的。








還有一些不同顏色的搭配。包括這個,這個是很玄妙的,好多老外都覺得好奇怪,很多透明的東西夯進去了。







在2016年,這個中心就建成了,可是在快落成之前,我在現場的研究生就發了一個這樣子的朋友圈。 







他說有幾個村裡面的大媽坐在這兒曬太陽,然後問我的研究生說,這個房子漂亮得很,你們什麼時候貼瓷磚呢。所以我們覺得實際上路還很長。




其實這些年我們也深刻地意識到一個問題,就是說我們不停地在幫這些貧困的人們蓋房子,但是當他有一天他變得有錢了,他再蓋房子的時候,我們真的不太相信他還會用這個方式去做,

因為貧困落後的象徵在他們心目中是根深蒂固的。尤其是他們已經形成了城裡的就是好的這樣一個心態。




所以說近幾年,我們同時在做兩件事情,一方面我們想辦法用非常高性價比的方式去幫這些貧困的村民蓋房子;同時我們也在嘗試著把很多新的成果運用到日常的這些現代建築設計當中。




尤其我們希望通過這種方式,用這種市場化的方式,讓它真正地進入我們現代建築的領域,找到一個辦法能夠讓它滿足我們今天對美的追求。

我們相信等到做到一定深度之後,它一定會反過來對村民是一個最好的示範和影響。




後來在2014年、2015年的時候,我們很幸運,在西安萬科的一個樓盤做了一個景觀牆,就用夯土做的。大家看到了,看著很現代的樣子,同時也還能透出很傳統的味道。







這最近在永定土樓旁邊做的文化中心,也快竣工了。







還有最近的一個大傢伙,這是跟同濟大學李立教授合作的,是洛陽二里頭的國家級博物館,4萬平米,整個用夯土來做,估計建成以後應該是全世界最大的生土建築。最近剛剛開始動工。







如果我們回過頭來回望過去這十幾年,我還記得當時我在村裡的時候經常被問得最多的一個問題,就是你為什麼要做土房子。後來在2014年,我們出了第一本書,就是在講新的夯土怎麼做之後,我被問到的越來越多是如何來做這個土房子,尤其現在我可能每個星期都會接到這樣一個電話。




所以說我們趕上了一個非常好的時代,我們的大眾、包括政府,越來越關注我們的傳統,越來越關注我們的文化傳承。說到這兒,有一個近兩年最高頻的詞就叫傳承。如果我們細細再一想,

到底什麼是傳承,到底要傳承什麼,是那個建築的形式,是那個所謂看不見的文化,還是那些裝飾,還是那些小符號呢?我想可能很難用一句話來講清楚。




我最後提一個小故事,大家還記得我前面提到了吳恩融教授發起的一個建橋的項目,因為村子裡面原本這條河上只有這樣一座獨木橋。







可是因為當時我們都沒有人搞橋樑設計,都不懂,所以吳恩融教授專門去英國拜訪了他曾經的導師Anthony Hunt。他被譽為全世界最有名的結構大師,他做了很多非常有名的橋,都是幾十億歐元的這種。




老爺子很高興,他覺得這個項目很有意思,就專門勾了這樣一個很聰明的設計。吳教授回來一做預算,哇,300萬。







後來吳教授沒辦法,又飛回到英國又見老爺子,老爺子說,這可是我做過最便宜的設計了。




吳教授很無奈,說你看吧,當地的村民都建著這樣的獨木橋,他們很窮的。老爺子看到這些照片沉思了半天,後來對吳教授說,你不應該來找我,你們最好的老師實際上就是村民,你們好好看看他們那個獨木橋。







後來我們仔細研究了他們這座獨木橋。大家可以看到,每年汛期之後水位降下來,村民們都把秋天已經收成過的剩下的玉米稈草全部拿起來編織成筐。

因為河床都是基岩,很結實,所以把這個筐放在水裡,再把石頭栽在筐里,這個橋墩就修好了。

同時再找一些樹榦,把這個樹榦放到橋墩上,這個橋就修好了。




等到來年5月份汛期來臨之前,因為樹榦對他們來說是很貴的東西,他們就把樹榦收走,讓洪水來吧。所以整個這樣一個邏輯非常聰明,非常地簡單。




後來我們就用同樣的原理,用網箱做橋墩。做河堤的鍍鋅網箱耐久性很好,我們還是一樣編成一個筐,然后里面加上石頭,學他們,然後放到河床上,這個橋墩就修好了。







同時我們再用非常耐久的鍍鋅的鋼做成鋼架,放在橋墩上,然後這個橋就修好了。







所以即便是一年就那麼一兩回的洪水來,把這個橋樑板衝到旁邊,它也只是沉在旁邊。等洪水一過,村民把它抬上來,這個橋就修好了。這就是村民的智慧嘛。




所以當我們在最後來重新審視我們的傳統,

來說傳承這件事的時候,我們必須得要回頭來好好看看,我們現在能看得到的傳統是如何形成的。




我們都知道,今天看到的各個地方的這些傳統民居,它是在過去那個歷史時間段,當地的自然條件,人們的建房子的能力,還有人們的需求,這三種要素共同作用下形成的。




如果我們今天要說傳承,傳承什麼呢?實際上我們恰恰就要傳承過去的人們如何來對待人們的需求,如何來對待人自身具有的能力,尤其是怎麼對待本地的這些自然資源,如何來利用它。這些價值觀、這些智慧才是我們今天特別需要傳承的。




在這裡面特別需要強調的有兩點,實際上在過去這些所有的技術都是在不斷地動態發展的,它都是

因為人們的需求在變化,人們的能力在提升,所以說適宜性技術的發展,才是我們真正傳統民居、傳統建築文化傳承的一個根本的基石。




同時大家也都知道,各個地方的自然條件、人們的需求,都是因人因地而異的。建房的技術方案絕對不是說一招打遍天下,它一定是多元的,一定是因地制宜的。




在這樣一個情況下,我們能朦朦朧朧大概知道我們要傳承的時候,可能最大的挑戰是什麼,實際上是在於我們到底如何來傳,到底誰來承。




去年9月份的時候,剛好無止橋慈善基金10周年,我們總結了一下過去的10年,在北京建築大學校園裡面舉辦了一次生土建築展,據說這也是中國第一次以生土建築為主題的展覽。







在這個過程中,我們給大家呈現了很多我們的傳統是什麼,以及我們可以用土做什麼漂亮的東西。








尤其這個,我們的鎮展之寶。







因為過去10年我們在各個地方做這些土房子,採集了大量不同地方的土。後來我們把它放在一起發現,哇,顏色非常漂亮。大家知道這就是中國。




我們也是充分利用各個地方不同顏色漂亮的土,可以用它做這些小的很漂亮的東西,很多工藝品,甚至包括室內裝修,以及我們都可以用到的東西。








在整個這個過程中,我們舉辦了一次為期兩個月的工作營,30多個學生在一起,實際上是由學生來做很多東西。我們教給他們一些新的方法,然後讓他們去發揮他們的創造力。








我們都知道人的興趣很多時候是來源於成就感,如果我們對下一代說,我們的傳統非常好,非常有智慧,可是他們不知道拿來該怎麼用,用一下發現還不好用,那我相信這個興趣是不可能持續的。







所以我們這一代人可能要肩負一個責任,一方面是要把這些傳統挖掘出來,同時還要根據我們今天的科技來進行適當地改良,讓它能夠真正地滿足今天人們的需求。只有通過這樣的方式,我們用這些成果給年輕一代創造一個空間、創造一個平台,使得他們一方面可以真正感動於我們傳統智慧的博大精深;同時可以依據他們現有的能力,利用我們的成果來去創造屬於他們今天的那個成就感。我想這樣的一個過程可能才是我們傳承的一個根本的動力。




好的,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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