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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的故事:從罪人到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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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需要讀書和新知』

玫瑰的卓越風姿、它在日常生活以及死後世界中的諸多用途以及它賦予污濁生活的香甜芬芳都有助於詮釋其經久不衰的聲譽。然而,玫瑰真正的力量在於來自不同社會以及不同時代的人們用這種花卉表達了他們自己,這實際上將玫瑰轉型成了人們內心深處的價值觀的象徵——文化、宗教、政治——或只是用玫瑰來講述他們的故事。玫瑰在逐漸成長為絕世芳華的過程中慢慢積累了各種含義,仍舊沒有任何一種花卉能夠比得上人們所賦予玫瑰的「含義」之多樣。

*文章節選自《改變世界的七種花》 (三聯書店2018-8)。文章版權所有,轉載請在文末留言

莫卧兒時期細密畫中繪製了一名女子手捧一缽玫瑰花(約1700—1740),出自贈予印度克萊夫勛爵的畫冊

文 | [美] 珍妮弗·伊根

在玫瑰家族中,代表愛情的紅玫瑰歷史最為久遠。德國化學家、香水專家保羅·耶利內克對此困惑不解,因為這種玫瑰的香氣中不含有任何一種撩人的催情氣味,例如吲哚(動物糞便的成分之一,花卉中所含吲哚的作用主要是為了吸引昆蟲),最後他認為問題的關鍵並非在於玫瑰的味道,而是玫瑰的顏色和外形,他認為這兩點代表的是女性的身體和親吻。在耶利內克看來,暗示著「成熟女性的豐滿和韻味」的含苞待放的花蕾以及在它盛放時散發的令人難以自抑的香氣都是「玫瑰生命過程的外在表現,男人們看在眼裡,感覺在心裡,撩撥著他們的性幻想」。

古希臘人也注意到了這一點,我認為這才是玫瑰的故事真正開始的時候: 公元前7世紀後半葉詩人薩福(Sappho)在代表愛與性的女神阿芙洛狄忒的聖殿前種下了玫瑰,以祈求女神在「點著乳香的祭壇」中間現身於「優雅的蘋果樹叢」中:

寒冷的溪流潺潺地穿過

蘋果枝頭,一簇年輕的

薔薇叢把陰影投在地上

顫動著的葉片,沒有

深沉的睡眠

(羅洛 譯)

羅馬人更是將這一概念發揮得淋漓盡致。在他們看來,玫瑰是春的使者,是迷人的年輕女子手中的花,例如2世紀描繪海神尼普頓的地面馬賽克鑲嵌畫中手捧玫瑰花籃、袒露上身的少女以及羅馬行省時期突尼西亞沙拜的四季場景。玫瑰也——而且是非常明顯地——與維納斯相關聯,維納斯是希臘愛神阿芙洛狄忒的羅馬化身,從公元前3世紀開始就主宰一切有關性的事宜,不管是凡人與天神之間、還是凡人之間的糾葛都歸其管轄。在奧維德記載羅馬各種節日的《歲時歷》(Fasti)中,維納斯主宰的是4月,4月在奧維德的曆書中是一年的第二個月,緊跟在其丈夫戰神馬爾斯主宰的月份之後;這位詩人規勸羅馬的母親、新娘以及那些摒棄了良家婦女裝束的女人——交際花和普通的妓女——去清洗維納斯的雕像,將其擦乾,擦亮其金色的項鏈:「現在要給她其他的花,現在要給她剛剛綻放的玫瑰。」在第一個祭祀維納斯和朱庇特的節日,奧維德建議妓女們向這位女神獻祭,頌揚其神聖之美,「向女神奉獻她喜愛的桃金娘和薄荷,以及夾雜在玫瑰花束中的燈芯草。」

羅伯特·弗伯創作的《十二個月的花朵》(1730)中六月的花卉包括一株向日葵、頭巾百合、蜂蘭以及大量玫瑰

自此關於玫瑰的聯想形成了兩條分支,一方面玫瑰與浪漫愛情聯繫在一起,另一方面與肉慾聯繫在一起。兩條分支在法國中世紀的傑作《玫瑰傳奇》(Roman de la Rose)中合二為一。這部長詩在1225年由紀堯姆·德洛里斯(Guillaume de Lorris)開始創作,在大約五十年後由讓·德默恩(Jean de Meun)完成,成為當時最負盛名也是最富爭議的作品之一,一方面因其人文主義啟蒙精神而備受讚揚,另一方面書中對性愛的繪聲繪色的——或像一些人評價的——毫無必要的描寫則被嚴厲譴責為下流猥褻,仇視女性。

這首長詩描述了一個夢境,詩中的「夢中情人」進入了一座四面有圍牆的花園,他在花園的那喀索斯噴泉的「危險之鏡」中瞥見了一朵玫瑰,就此墜入愛河。在花園的諸多玫瑰中,他選擇的那枝玫瑰讓人們想起了耶利內克的觀點。緋紅的花蕾純真無邪,「正是造物主的傑作」,端坐在樹苗一般筆直的莖上,不彎不斜,它的周圍瀰漫著「香甜的芬芳……當我聞到它的氣息時,我只能束手就擒」。但是當他趁機獲得香吻一枚時,玫瑰叢卻忽然移動到了有人把守的城堡的圍牆後面,之後的篇章由德默恩續寫,敘述轉而進入一處語言文字的戰場,寓言人物就他們的不同意見而爭論著,直到情人從兩根柱子中間狹窄的縫隙中擠了過去,向玫瑰發動了最後的攻勢。當他確定他「絕對是第一個」從此路徑進入的人時,他隨性地取走了花蕾,這種行為從現代角度看來似乎無異於強奸。

《玫瑰傳奇》插圖,15世紀末

對《玫瑰傳奇》批判最為猛烈的評論家之一是抒情詩人克里斯蒂娜·德皮桑(Christine de Pizan),她的丈夫是法國查理六世的大臣,於1390年去世。在其夫去世後不久,她開始了詩歌創作。針對為將女性的「玫瑰花蕾」神聖化尋求《聖經》支持的厚顏無恥的行為,指責與反指責的聲音你來我往。德皮桑的一位支持者憤怒地斥責道,這首詩歌的守護者們是否被聖路加的 「凡頭生的男子,必稱聖歸主」 一句帶入了歧途呢?德皮桑借詩歌來推進她的思想,在1402年創作了《玫瑰之歌》以作為對此的回應。詩中的她也是在夢境中被要求建立一套騎士制度,規定「心愛迷人的玫瑰」只能賜給那些珍視女性品德與名譽的騎士,這與將女性的「玫瑰」視為信手拈來之物的讓·德默恩形成了鮮明對比。(英國的嘉德勳章騎士沿襲了用玫瑰裝飾領環的傳統。)

德皮桑將她的故事安排在聖瓦倫丁節,以紀念這一天作為情人們互換愛情信物——傳統上是玫瑰——的時機,但是當時聖瓦倫丁節作為愛人們的節日才是剛剛「發明」的,顯然是拜英國詩人喬叟和他的圈子所賜。在喬叟的詩《眾鳥之會》中,他選擇了殉難的聖瓦倫丁的紀念日2月14日這一天以紀念每年一度的群鳥聚集起來求偶的季節,儘管沒有人清楚為什麼這位聖人會與春天的第一次交配扯上關係,而且那時的天氣絲毫沒有春天的意味。

饒有諷刺意味的是,將玫瑰加入情人節慶祝的正是《玫瑰傳奇》的主要批判者克里斯蒂娜·德皮桑。她一定會憎惡後來的許多作家對待玫瑰的猥褻下流和含沙射影——首當其衝的就是莎士比亞,在他眼中,少女的青春好似成熟的「花蕾」供人採摘,但是一旦花朵綻開、 「盛放」,它的新鮮便即可失去。莎士比亞利用了伊麗莎白時期豐富的俚語儲備,其中玫瑰有著諸多含義,尤其是與性有關的,例如處女的貞潔、陰部、娼婦、交際花、年輕的女孩、妓女,梅毒的瘡;「採摘玫瑰」或指奪取少女的貞操或指在公開場合小便。然而,莎士比亞也同樣用玫瑰表達了時間流逝的悲哀以及女性消逝的美麗,正如克里奧佩特拉痛苦的呼喊:

瞧,我的姑娘們;

人家只會向一朵含苞未放的嬌花屈膝,

等到花殘香消,

他們就要掩鼻而過之了。

(朱生豪 譯)

海爾克亞·克魯克(Helkiah Crooke)在其解剖學課本中,以成熟的玫瑰頗為引人注目地展示了女性的性器官的結構圖。克魯克和莎士比亞差不多同時代,是個醫生,後來成為貝特萊姆醫院的主管。克魯克在寫到女性生理結構的時候,將處女膜描述成為由「小片的肌肉與膜狀物」構成,整體形似「摘掉了帶著絨毛的葉子,含苞待放的小朵玫瑰」。克魯克後來擴大了視野,將這個比喻調整為「最初綻放的香石竹」。

「天國小花園」,15世紀初德國手稿

於是時至今日,玫瑰在詩人、畫家、劇作家、心理學家、精神分析學家以及各科醫療專業人士的作品中逐漸成為代表性愛以及女性性器官的暗喻。(弗洛伊德將女性的外陰比作玫瑰,但是他所說的花看起來卻更接近山茶花。)近年來,英國詩人喬·沙普科特(Jo Shapcott)對奧地利詩人里爾克(Rainer Maria Rilke)描寫玫瑰的法語詩篇仔細審視,得出結論說,里爾克筆下的玫瑰就是女人,而且「不僅如此——花瓣—空隙—花瓣——這些詩歌代表的是女性的外生殖器」。在如此的解讀啟發下創作的詩篇中,沙普科特讓自己的玫瑰作出回應,指出里爾克的偏頗之處,「說到,事實上:『不是那樣的,而是這樣的』」。例如,里爾克的《玫瑰 第九首》中那「赤身裸體的聖女撩人的氣味」,已經超過了單純的誘惑成為最終的愛人,和夏娃去之甚遠但卻仍然「毫無例外地代表著人類的墮落」,沙普科特的《玫瑰聖地》中這些元素卻無一存在:

現在,你已經使我成為聖徒;

聖女玫瑰,攤開雙手,

帶著上帝的氣息,渾身赤裸。

但是,我,已經學會了,

愛戀黴菌的氣味,

因為,雖非夏娃,

是的,我仍舊散發著人類墮落的氣息。

在兩位詩人的鬥嘴中,他們都指出了玫瑰表達相互矛盾的聖潔與世俗的觀念的卓越能力,就像在基督紀元初期的幾個世紀,教會神父們竭盡所能地想要把這種被異教聯想所玷污的花朵劃作非法一樣。基督教和猶太教一樣,發源於巴勒斯坦和地中海東部多石的沙漠地區,早期的基督教並無花卉的容身之地;在《創世記》描述的伊甸園中沒有花卉的蹤跡,《塔木德經》或《聖經》中也只有少數的幾種花,至少在最初的希伯來語《聖經》中是這樣。 玫瑰花環和花冠尤其受到鄙視,早期的神父更是禁止人們對它們的使用,將這種恣意的、世俗的花冠與耶穌基督的荊棘冠冕進行了對照。但是漸漸地有了一個令人欣喜的轉變,玫瑰甩掉了異教的外衣成為基督教聖像畫中一個出色的象徵符號,既包括象徵著聖母馬利亞的貞潔的白玫瑰,也包括象徵耶穌受難的紅玫瑰,尤其是耶穌受難的聖痕——對其狂熱的崇拜在中世紀晚期達到了頂峰,描述聖痕的語言變得愈發地病態和色情。

《一束玫瑰》(1805),由羅伯特·約翰·桑頓所畫、理查德·厄勒姆雕刻

玫瑰實現從罪人到聖人的轉變用了好幾個世紀的時間。早期基督教會受到嚴重的迫害,玫瑰開始出現在基督教殉道者們經歷的天堂的幻象以及聖人們的傳奇故事中,例如聖則濟利亞,先是在浴缸中被沸水熬煮,然後被斬首,原因是她向上帝發誓守貞拒絕將貞操獻給她的丈夫;還有聖多蘿西,她的殉難也散發著同樣的天堂玫瑰的香味。(匈牙利的聖麗莎的「玫瑰的奇蹟」是後期的一個例子,據說她偷偷帶給窮人的麵包變成了玫瑰,使她的慈善行為能夠不被人察覺。)隨後神學家和教會領袖開始將玫瑰融入了他們的思想中:例如聖安博認為在人類墮落之前的伊甸園中,玫瑰並沒有刺,間接地將聖母馬利亞比作了沒有刺的玫瑰,這一想法在後來聖伯納德的《雅歌講道集》中得到了發展。

據說聖本篤在他位於蘇比亞科的隱修山洞外面種植了一小片玫瑰花園,花朵使他感官愉悅,棘刺促使他剋制肉慾。甚至真正的玫瑰也竟然降臨到上帝的居所,因其藥用價值在修道院的藥用花園中進行種植,並最終獲准用於教堂的裝飾。僧侶們一定也是對它們寵愛有加。當查理曼大帝的宗教以及教育顧問阿爾琴告別他親愛的小修道院的時候,他用詩讚揚了那裡的玫瑰和百合:「走廊里回蕩著花園裡蘋果樹的香氣, 白色的百合和小小的紅玫瑰混雜在一起。」玫瑰順理成章地出現在了另一位本篤會修士、當時的賴謝瑙隱修院院長瓦拉弗里德·斯特拉博(Walahfrid Strabo)在9世紀中葉所作的卓越的園藝詩歌中。他將玫瑰保留到最後,讚揚其為「花中之花」,因其美麗、芬芳、玫瑰油的諸多治療功效而受到尊敬,是「醫治人類小病的良方」。他在詩歌的結尾思考了玫瑰和百合的宗教意義,兩種花,他說道:「都受到了如此地熱愛和廣泛地尊重,它們經年累月一直是教會最寶貴的財富的象徵:玫瑰象徵了殉教者所流的鮮血,百合則是其信仰的閃耀的徽章。」

桑德羅·波提切利的《天使報喜》 (約1490) 中揮舞在天使加百列手中的聖母百合象徵著馬利亞的純潔和處女之身

瓦拉弗里德的時代之後,儘管百合作為象徵聖母馬利亞純真無瑕的花卉的重要地位依舊,玫瑰卻一點一點地站穩了腳跟,成為教會至高無上的花卉,天主教會舉行宗教儀式時的「金色玫瑰」,工藝精湛、用於教堂禮拜,幾個世紀以來教皇在歡欣星期天時對其賜福宣布為聖物,並授予給卓越的教堂、禮拜堂、王室成員、軍隊要員以及內閣。但丁用一種至高無上的花為他的《神曲》畫上了句號:天堂本身就是一朵純潔無瑕的白色玫瑰,香氣傳遞至整個永生世界,花朵巨大,其中包括天堂的「兩邊」,分別是天使和聖徒的位置,聖母馬利亞坐在最高的花瓣上,距離太陽最近。威廉·布萊克將同樣的玫瑰想像成一枝巨大的向日葵,但是在但丁看來,天堂玫瑰帶來的是永恆榮耀的神秘幻象。美國學者芭芭拉·蘇厄德把但丁對宇宙謎題的解答集中在一朵花上的嘗試稱為文學作品中最複雜的象徵符號之一。但丁追隨著他的愛人貝阿特麗採的亡魂遊歷了地獄和煉獄,最後到達了天堂,這位詩人把「代表著肉慾的、帶有通姦性質的宮廷愛情的玫瑰」和「對其上帝的精神之愛的神秘象徵以及代表著聖人、聖母馬利亞、天堂和耶穌基督的花合而為一……愛對於但丁,以及所有人的精神之旅來說既是重點也是起點」。

馬丁·施恩告爾的作品《玫瑰亭中的聖母》(1473,為阿爾薩斯科爾馬的教堂所創作),畫中白玫瑰和紅玫瑰精細入

世俗權力集團也宣稱其對玫瑰擁有主權,一如他們對待紋章百合一樣;如今,玫瑰是保加利亞、厄瓜多、英格蘭、芬蘭(白玫瑰)、伊拉克、羅馬尼亞(狗薔薇)以及美國的國花。據說亨利三世的妻子普羅旺斯的埃莉諾將玫瑰引入了英格蘭王室紋章圖案中;戴有王冠的紅玫瑰——在紋章學中的顏色為gules(即紅色)——是亨利四世以及之後的君主們使用的眾多徽章之一。愛德華四世在他的徽章中使用的是太陽下的玫瑰,以及從他的莫蒂默家族先祖而非約克王朝先祖那裡繼承來的白色(argent)玫瑰,斯圖亞特王朝的君主則把英格蘭玫瑰和蘇格蘭薊結合在了一起。

玫瑰最著名的政治化身是都鐸玫瑰,由蘭開斯特家族的亨利·都鐸,即未來的亨利七世發明,屬於一次成功的政治行為。在玫瑰戰爭的尾聲時期,他擊敗了約克王朝的理查三世,又迎娶了理查的侄女約克的伊麗莎白。為了表示這次結合,亨利創造了他的新紋章,把約克王朝的白玫瑰嵌於蘭開斯特王朝的紅玫瑰之內,使用這一強有力的玫瑰形象來合法化他並不穩固的王權。但是玫瑰戰爭卻並無其事——或者,更準確地說,是後來的歷史學家將歷時三十多年的複雜爭鬥壓縮成兩個王朝世襲之間簡單的衝突,概括到這一標籤之下,而亨利·都鐸和這兩個王朝血統也只是勉強沾邊罷了。不管怎樣,戰爭中的雙方都沒有以玫瑰的名義而戰:亨利的徽章是一條紅色的龍,而理查的徽章則是一隻白色的野豬。儘管蘭開斯特家族的紋章中確實有一個是紅玫瑰,可以追溯到亨利三世和普羅旺斯的埃莉諾的小兒子埃德蒙·克勞奇巴克,但是白玫瑰卻只是間接地能和約克王朝的紋章搭上關係。

藉助都鐸王朝成功的宣傳,亨利一手發明的玫瑰穩穩地與王位繼承以及都鐸王朝的統治權聯繫了起來,一時間取代了代表宮廷愛情和天主教的愛的玫瑰。經常被稱為「約克和蘭開斯特的」玫瑰的雜色斑駁的大馬士革玫瑰,「雜色」突厥薔薇,就出現在大致這一時間;它可能是約翰·傑勒德口中的「緋紅玫瑰」,他把這種玫瑰歸為麝香玫瑰一類,描述其為「白色,帶上淡淡的一層粉紅色」,另外,可以確定這種玫瑰是約翰·帕金森所稱的「雜色玫瑰,是融合了約克和蘭開斯特玫瑰特點的色彩斑駁的玫瑰」。粉白條紋相間的法國薔薇(rosa mundi)後來初露頭角,具體時間是1640年之前的某個時候,尼古拉斯·羅伯特為奧爾良公爵加斯東首次畫了這種玫瑰。

在老教堂的花園摘取紅玫瑰與白玫瑰

伊麗莎白一世的許多畫像中都畫有都鐸玫瑰,她通過畫像中的都鐸玫瑰巧妙地展示了自己的公眾形象,這些畫像就包括宮廷微型畫畫家尼古拉斯·希利亞德(Nicholas Hilliard)在1574年前後創作的著名的鵜鶘畫像,畫面上方的角落裡是一枝戴有王冠的都鐸玫瑰和同樣戴有王冠的百合花飾,象徵著她掌控著英格蘭和法國的王權。女王用另外一種玫瑰作為她個人的紋章:多花薔薇,這是一種也逐漸在園林栽培中爭得了一席之地的野生玫瑰。傑勒德描述其野生品種的葉子「光彩奪目,有著迷人的綠色和非常宜人的味道」,而稍白的花朵「很少呈現紫色,香味甚微或根本無味」。園林栽培品種的葉子更大一些,「味道更香甜:花朵也更大,差不多有兩倍大,味道極其芬芳」。

多花薔薇歷來是與尼古拉斯·希利亞德所創作的一幅迷人的微型畫《野薔薇叢中的少年》(Young Man among Roses)聯繫在一起的,畫中一位身材纖長、為愛情所折磨而形容憔悴的年輕人倚靠在樹旁,他的手放在胸口,周圍是茂密的白色薔薇叢。據說這幅橢圓形的畫像畫的是伊麗莎白的寵臣,第二代埃塞克斯伯爵羅伯特·德弗羅(Robert Devereux),他比女王陛下小33歲,最終在被愛爾蘭叛亂分子打敗之後不久以叛國罪被處決。他穿著和女王一樣的顏色,黑色代表忠誠,白色代表童貞;花朵炫目的白色表明希利亞德沒有將多花薔薇用作創作的原型,而是轉向了有麝香味的田野薔薇(Rosa arvenis)來獲得靈感,這種玫瑰也是莎士比亞《仲夏夜之夢》中仙后提泰妮婭花床上的「甜蜜的麝香玫瑰」。

具有政治意味的玫瑰並未止步於英國君主。現在紅玫瑰是法國社會黨的標誌。強壯有力的緊握的拳頭中攥著一枝紅玫瑰的標誌於1969年年末開始使用。紅玫瑰還是英國新工黨的標誌,這一設計始於尼爾·金諾克擔任工黨領袖、彼得·曼德爾森出任工黨傳訊總監後重塑工黨形象的過程中。美國政治中的玫瑰比其他任何地方都要突出,環繞著總統辦公室的白宮玫瑰園是總統權力的強有力的象徵。1986年10月就是在這裡,總統羅納德·里根宣布玫瑰為美利堅合眾國的國花,那是一次充滿感情的演講,里根將玫瑰和美國的史前和革命歷史以及其最為寶貴的價值觀編織在了一起。他講道:「我們把玫瑰作為生命、愛和忠誠的象徵,作為美和永恆的象徵,這是其他任何花卉無法比擬的,玫瑰象徵著世俗之愛,象徵著對人類和上帝之愛,象徵著對國家之愛。」

如果你想要判斷園丁的政治立場,只看玫瑰就足以。2008年我參觀白宮的玫瑰園時,正是布希政府的最後一個夏天,玫瑰園中十種玫瑰花中有五種是種來紀念共和黨的總統或其夫人的:「帕特·尼克松」「芭芭拉·布希」「羅納德·里根」「南希·里根」以及「勞拉·布希」,其他紀念民主黨的玫瑰都被連根拔起了,其中包括「小瓢蟲·約翰遜」「J. F. 肯尼迪」和「 羅莎琳·卡特」。

《改變世界的七種花》

[美] 珍妮弗·伊根 著 趙麗潔 劉佳 譯

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 201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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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聯書訊 | 2018年7月

我們的文明建立在萬千書籍的多樣性上:只有像一隻彩蝶從各種語言、對立與矛盾中吸食花蜜那樣,不斷在各種書頁中遊走追尋,你才能發現真理。——卡爾維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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