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卷，妙語與弘一法師
殘卷，妙語與弘一法師
浮躁之時，偶摘弘一法師語錄，粗看之下，不喜其語。閑靜之日，細品幾句弘一法師語錄，禪意很深，頗妙。讀弘一法師心靜所悟的禪語，非心靜之日不可讀通。靜者靜時妙悟，讀者非有非用心境讀之，才能與妙語神遊。
第一段所言，乃一年前所寫。今日偶讀，甚覺有趣，故卒讀去年整理的弘一法師妙語，刪掉未整理的弘一法師妙語。大概弘一法師妙語太多，不堪卒讀，何況未整理之妙語。故昔年有昔年未讀盡弘一法師妙語之緣由，何故已忘卻，余留此殘稿，亦以待他日卒讀。惜日久忘讀，至於經年，才偶然重讀。然重讀之時，昔年讀時之欣喜心境，今日全無。心境隔時日而變，最是正常不過。
今日重讀，亦有一感。美味太多，無從下嘴，不如一道佳肴。讀妙語也如此。妙語不可擺滿一堆於案頭，只宜擺放一兩句，細細品味足矣。今日，只品味如下六句妙語。
1.對失意人，莫談得意事。處得意日，莫忘失意時。
2.靜坐，常思己過。閑談，莫論人非。
3.處逆境，必須用開拓法。處順境，心要用收斂法。
4.不讓古人是謂有志，不讓今人是謂無量。
5.以淡字交友，以聾字止謗；以刻字責己，以弱字禦侮。
6.有才而性緩，定屬大才。有智而氣和，斯為大智。
以此六句觀之，寫妙語的思維方式，也是「兩方面思維」。大概世間之思辯，緣於兩端。此兩端，可相反，可相關，可相似……此種兩端的組合，亦是無限組合。如於無限處，變有限，亦算是做學問之法，如弘一法師眾多妙語，余只讀六句一樣。
然則此六句中，難免與我心境相悖之句，如「以弱字禦侮」。此句之意，即面對別人的侮辱，只可以低姿態息事寧人，和平解決。如果對立抗拒，激化矛盾，難免兩敗俱傷。世間有辱，自當如韓愈不平而鳴，其可如韓信有胯下之舉。大凡辱人者，最喜找軟柿子拿捏。此等人如若攻擊別人，遭到別人反擊，自會有所收斂。人不可輕易去辱人，亦不可輕易遭人羞辱。
除此一句，其餘若干句，句句在理。大概弘一法師如此低姿態，如此說，不知是為「佛心」所軟化，還是勉人韜光養晦，不得而知。弘一法師之為人，非無遠識之人，故非輕易有一二妄語。如細揣此句，此句與老子所云「無為而無不為」有所相似，即繞開障礙，於無障礙處大展手腳。這或許也是處世妙法。這就如人在逆境之中，不可用「收斂法」，宜用「開拓法」一樣。此亦是弘一法師心中之妙思。此「弱」字，如大才者之「性緩」，如大智者之「氣和」。此亦是弘一法師之妙思。大才智者，「性緩氣和」者也。
弘一法師此種「示弱」，或許是有對象之分，是對「今人」，非對「古人」。在弘一法師眼中，「有志者」不讓古人，「無度量者」不讓今人。面對辱人之今人，暫且讓其一讓，莫非如拾得和尚一樣。寒山與拾得，是唐代天台山國清寺隱僧。一日，寒山受人侮辱，氣憤至極。寒山曰：「世間有人謗我、欺我、辱我、笑我、輕我、賤我、惡我、騙我、如何處治乎？」拾得曰：「只是忍他、讓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幾年你且看他。」大概此亦是弘一法師說「以弱字禦侮」之真意乎！弘一法師與拾得，都是佛中同行，大概深懂此佛家行規。
故人有如此之境界，他人身上之「人非」，自將不做為閑談之談資，面對失意人，自將不談得意之事。如此，人亦可至靜觀人生之境界。佛禪，至靜，則至理而生。大概緣於此處。
蕭然東樓氏
2018.8.13
〖簡介〗
樓葉剛，學界泰斗錢鍾書再傳弟子，「講文堂」創辦人，浙江獨立作家，西部文學作家協會會員，杭州蕭山儒學學會會員，香港文聯作家協會終生會員，《語文報》杯特等獎指導師，名列「互動百科」全球華人名人百科。
